第31章

  第31章


  梁劍神采奕奕地出現在池田麵前時,池田大喜過望,笑著對赤川次郎說道:看來您多了一個得力的幫手。赤川次郎依然是麵無表情,看了一眼梁劍,然後轉身離去,池田對梁劍使了個眼色,梁劍也立即跟了上去。


  汽車駛出大街走向郊外,沉悶了良久的梁劍終於忍不住問道:師傅,您要帶我去什麽地方?赤川次郎仍然不言語,不久之後又拐進一條更為狹窄的山道,幾十分鍾後出現幾座低矮的房屋。梁劍異常困惑,緊隨赤川次郎身後走進了房屋,可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人影,那個人影盤膝而坐,在昏暗的房間裏就好像一根木樁。


  赤川次郎走過去的時候,此人仍然鴉雀無聲,梁劍甚至在想這個家夥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赤川次郎走到前麵從喉嚨深處發出一個低沉的聲音:我的朋友,你還好嗎?對方卻冷冷地問道:我想知道到底什麽時候開始行動。不要著急,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的,在此之前,池田先生讓我轉達他的好意,希望你們養精蓄銳,為效忠帝國全力以赴。


  梁劍突然聽不懂這些話了,好像是日語,但又好像跟他從川崎那裏學到的日語不一樣,所以不知兩人到底在談論什麽事情,但卻感覺到此間的含義必定隱藏著一個重大的秘密,就在此時,赤川次郎的聲音變成了他能聽懂的內容:三郎,池田會長讓我帶你過來,希望你能夠在此跟大野君呆上幾日,大野君也是大日本帝國的勇士,他會教你更多厲害的劍術。梁劍以為自己聽錯了,忙問道:為什麽我要跟他學劍術?我已經給您學了很多,不行,我必須回去。赤川次郎道:不,這不僅是池田會長的意思,也是你父親川崎先生的意思,所以你必須遵照執行。


  梁劍轉身想離開,突然感覺一陣風從麵前掃過,當他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大野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一樣橫在麵前,雙手抱著一把劍放在胸前。赤川次郎又說道:大野君,拜托您了!梁劍見他想走,於是又想試著繞過去,可就在此時,還沒看清楚對方怎麽出手,便感覺整個人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跌落出去幾丈之遠。


  赤川次郎毫不猶豫的離開了,梁劍麵對這個好像雕塑一樣的家夥,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但他突然想到了肖磊,還有若蘭,心想要是他們知道自己被囚禁在這裏,會想辦法來救自己嗎?但又想起自己也許會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呆上很久,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涼意,撕心裂肺地嚎叫了一聲:我要回去!但是大野卻說道:乖乖地呆在這兒吧,我也在等待池田會長的指示,也許幾日之後便可離開,從現在開始,我開始教你另外一種劍術。


  梁劍癱軟了,再也無力叫喊,他知道這裏是荒郊野地,無論他如何叫喊也無濟於事,但他內心深處是多麽盼望有人知道他的行蹤,會及時趕來救他出去。


  肖磊當天離開樂善堂的時候沒見著梁劍,直到第二天中午仍然沒見到他,這才試探著問川崎梁劍在何處,川崎雲淡風輕的說道:三郎最近在池田府上練劍,很可能一時半會兒都不會回來,如果你找他有事,我過去的時候可以替你轉告他。肖磊忙說道:沒事,沒事,就是沒見到他人,隨便問問。川崎點了點頭,又叮囑道:最近我可能會很忙,經常外出辦事,店裏的生意就麻煩你多照顧。肖磊道:這是我應該做的,如果您有事盡管去忙,我會好好照看店裏的生意。川崎感激地說道:多虧有你幫忙啊,要是三郎有你一半能幹,那我可要省心不少啊!肖磊隻是麵色尷尬地笑了笑,而後無言沉默。


  不久之後,就有人把情報送到了李大義手裏,那是關於梁劍的,當然,肖磊很快也知道了梁劍被赤川次郎帶出去後一直未歸的消息,麵對外表和善,但內裏無比陰險的川崎,他幾次都想追問梁劍的下落,但最後都欲言又止,越發為梁劍的處境感到擔憂。其實擔心梁劍的還有李大義,他難以想象若蘭回來如果知道梁劍失蹤的消息後會有怎樣的反應,一想到若蘭明天就會回漢口,他這心裏就七上八下。果然,李若蘭第二天一早就回到了漢口,李大義之前已經提醒所有人不要讓她知道梁劍失蹤的消息。李若蘭這次是去了延安,和在延安的同誌共同商議如何讓周恩來等人到漢口事宜,密談進行得相當順利,而且也達成了統一的意見。


  若蘭啊,你這次功勞不小,等任務完成後,我會向上級給你請功。李大義其實此前是打算派另外的人回延安,但最後卻因為李若蘭的堅持,所以才派她去執行這個艱巨的任務。李若蘭當時走得非常急,沒來得及和梁劍告別,這次剛回來,聊著聊著便問到了他。李大義忙說道:沒有啊,你走後他就沒來這兒找你,也許他知道你不在漢口吧。李若蘭又說道:我昨晚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夢見梁劍滿臉是血,還喊我了,讓我救他……李大義心裏猛的一顫,說道:別胡思亂想,那小子好好的呢,怎麽會出事。但是若蘭想起那個噩夢,仍然忐忑不安,突然眉頭一挑,說道:不行,我得去找他。李大義在她出門的時候叫住了她,為難地支吾起來,過了好一陣才告訴她實情,她頓時被這個消息驚呆,怔怔地自語起來:他到底怎麽了?李大義痛心地說道: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知道後會擔心,我剛得知那個消息的時候也跟你一樣心痛,但是事情終究是已經發生了,我們的同誌正在四處打探消息,我想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


  李若蘭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是多麽害怕梁劍出事啊,不僅因為她心裏已經對那個男人萌生出了愛意,更因為他是被自己“拉下水”的,如果他是因為這個原因出事,她告訴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心安,不會原諒自己。長久的地下工作,其實早已把她鍛煉成了一個成熟的革命者,所以她很快清醒過來,說道:書記很快就要到漢口來領導這兒的革命工作,這是當前最重要的工作,組織上要求我們不管付出多大的犧牲,書記此行都不能有半點閃失。李大義深知事情的嚴重性,當即向她表態,在做好黨組織交付的任務的同時,一定會竭盡全力找到梁劍。若蘭轉身回到自己的房屋時,淚水情不自禁地滑落臉頰,心裏充滿了無盡的擔心和愧疚,一個勁的為梁劍祈禱,祈禱他能平安回來。


  錢思成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他借助日本人之手除掉了徐國璋,原本以為自己會順理成章成為軍統漢口區的區長,當上麵的命令下來時,他拿著蓋著紅頭大印的文件,腦子裏一片空白,隨即惱怒的大罵起來,甚至連門外的人都聽見了他的怒吼,一個個惴惴不安,生怕引火燒身。


  王克農對所有人揮了揮手,然後抱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敲響了錢思成辦公室的門,錢思成正在氣頭上,此時大吼了一聲:進來!王克農雖然很平靜,但心裏仍然顫抖了一下,當他跨進門的時候,錢思成絲毫沒有收斂自己的情緒,冷冷地問道:什麽事?王克農迅速掃視了一眼房間裏的情況,觀察著當前的形勢,在心裏揣測他究竟遇到了什麽麻煩事,錢思成的心情已經壞到了極點,又大罵了一聲:什麽事,說?王克農忙支支吾吾地說道:是……是這樣的,心武剛剛破獲了一則非常重要的情報,請您過目。錢思成沒有好氣地接過情報快速掃了一眼,但就是這一眼就讓他的目光停止了轉動,怔怔地盯著上麵的字,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好久都沒動靜。


  王克農見狀,既不敢打擾,也不敢離開,隻能等著,錢思成終於醒悟過來,仰起眉頭問道:多久了?王克農說道:剛剛,不久,也就是十分鍾之前。錢思成緩緩地點了點頭,又咬起了腮幫子,沉吟了很久才說道:馬上讓心武來見我。王克農和覃心武隻是對視了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當他們再次出現在錢思成麵前時,錢思成低沉問道:你怎麽看?是日本人的煙霧彈還是……覃心武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絕對不是,我相信日本人已經知道共產黨的領導人將要和蔣委員長麵談的消息,雖然我不清楚日本人是怎麽得到這個消息的,但我想事情一定非常嚴重,很可能已經完全超乎了我們的控製,必須馬上向上級匯報,做好防範措施。錢思成眼裏閃爍著駭人的光亮,又緊盯著王克農的眼睛說道:告訴我你的看法。王克農早已想好應答的辦法,說道:也許隻是日本人放的煙霧彈,如此重大的事件怎麽可能會如此輕易就泄密了?

  錢思成突然把破譯的電文往抽屜裏一放,然後坐了下去,他這個動作令王克農和覃心武的心髒同時砰然跳動起來。錢思成笑了,笑得非常輕鬆,雙手抱在胸前,表情輕聲地說道:非常好,我對你們的工作能力表示非常的讚賞,這樣吧,由於考慮到此事的嚴重性後果,我來處理吧,你們二位現在可以回去工作了,但是我得提醒二位一句,如果你們不希望惹火燒身,最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待兩人離開之後,錢思成打開抽屜再次拿起了電文,雖然隻有寥寥數字,但他卻翻來覆去的看了很多遍,越到最後,他的臉色便變得更加難看,然後仰頭長歎了一聲,眼裏終於冒出了邪惡的光芒。


  王克農和覃心武卻暗自笑了起來,因為這是他倆聯合導演的一場戲,很明顯,錢思成被這場電影蒙蔽了雙眼,此時還被蒙在鼓裏做春秋大夢。


  李大義開心的大笑起來,在心裏默默地感慨道:實在是太好了,錢思成啊錢思成,你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會在我們的監視中,通過這場戲,你身上的畫皮也終於要被揭下來了吧。他腦子裏已經有了一個全盤計劃,立即會讓其他同誌搜集錢思成通敵的罪證。他走出房門,雙手取出鴿子,然後把情報捆綁在鴿子的小腿上,大聲說道:去吧。然後把鴿子拋了出去,鴿子在頭頂盤旋了一會兒,像不忍離去的朋友似的,然後才飛向遠方。


  老李,什麽事這麽開心啊?張師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李大義望著鴿子遠去的身影,頭也不回的說道:軍師的能力堪比諸葛先生,諸葛先生四海皆知,能知過去,謀未來,軍師可否也為我算一卦?張師爺爽朗地大笑道:諸葛先生可是一代神人,我這個教書匠隻不過比常人多識了些字,哪敢和諸葛先生相比啊,但如能比得上諸葛先生萬裏之一,老朽也就敢吹噓了。李大義收回目光,回過頭來,臉色舒緩,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想讓軍師為我算的是,咱們的革命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啊?張師爺略微沉吟了一下才說道:這雖然不是一道簡單的算術題,但是《三國》裏這樣說道,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和合,合久必分,三國最後歸晉,這是必然的規律,現在的中國就好比紛爭時代的三國,終究會完成大統一,倭寇妄圖滅我泱泱大國,狼子野心,何懼!


  李大義聽了這番話開心不已,由衷的讚賞道:張師爺是有學問的人,等將來趕走了侵略者,解放了全中國,到時候咱們的孩子都可以走進課堂跟您這樣有學問的先生念書識字,沒有了侵略者,沒有了戰爭,那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啊。


  張師爺摸著花白的胡須,用同樣的口氣說道,為待天下太平時,我以我血薦軒轅。


  爹,我出去一趟。李若蘭從後麵走過來說道,李大義皺著眉頭說道:外麵有很多特務在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你要幹什麽去?他擔心她會去樂善堂,但她說道:我就出去轉轉,也沒什麽事,一會兒就回。她離開後,張師爺才說道:老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李大義道:有什麽事您就直說吧,這裏又不是老蔣的地盤,更不是小鬼子的地盤,所以沒有什麽是不能說的。張師爺這才說道:我是說若蘭啊。李大義反問:若蘭她……咋了?李大義被這話問得一愣,張師爺接著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我就是擔心若蘭這丫頭,她年紀輕輕,卻有著如此堅忍的毅力,為了完成黨的事業,甚至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現在外麵的形勢實在是太複雜了,而她肩上的擔子又如此之重,我也是過來人,了解做父親的心情,你這個做父親的,可要做好一個父親的職責啊。


  張師爺這話說到李大義心裏去了,這些年來,李大義其實最愧疚的就是自己的女兒,女兒跟著自己東奔西走,吃盡了苦頭,受盡了委屈,可是從來就沒有埋怨過他,他望著女兒遠去的背影,看著她健康活潑的姿態,禁不住笑了起來,熱情洋溢地說道:我這個女兒啊,是個男孩子性格,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他這話裏充滿了自豪,張師爺又問道:若蘭和那個男孩子,你這個做父親的可要有心理準備。李大義反問道: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張師爺笑道:我就是隨便說說,也許是我多想了。


  李大義其實何嚐不清楚這裏麵的厲害關係,但是他了解女兒的心思,隻要女兒高興他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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