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梁劍告訴了肖磊關於池田的暴行,肖磊憤怒地握緊了拳頭,忍不住罵了一句: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梁劍低聲說道:必須盡快行動,不能讓池田繼續濫殺無辜了。肖磊一愣,往門口望了一眼才說道:這事找時間再說。


  川崎到錢府串門去了,自從他幫錢立文得到漢口商會會長一職後,錢立文對這個日本人更加佩服得五體投地,此時滿臉興奮地說道:那個黎澤生不知好歹,竟然和您作對,到頭來還不是夾著尾巴逃跑了?他嘴裏所謂的逃跑,其實是黎澤生在共產黨的掩護下離開漢口去了大後方。錢立文又說道:我還聽說此人和共產黨有染,有小道消息說他投奔共產黨去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放他走。川崎笑道:像黎澤生這樣的人即使和共產黨有染也不足懼,共產黨是牆頭上的野草,隻要稍微被風一吹便會被連根拔起,等帝國的軍隊一到,所有的共產黨都會完蛋,何況一個小小的黎澤生。錢立文爽朗地大笑道:您說的有理,十分有理啊,大日本有您這樣的實幹家,實在是國家的榮幸。


  後房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哭喊聲,川崎奇怪地皺起了眉頭,錢立文忙解釋:一個丫鬟,瘋掉了,總是大喊大叫的。川崎笑著點了點頭,就在此時,錢思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一見川崎,忙伸出了手親熱地說道:我是說今日會有貴客光臨,可真沒想到會是您啊,您要來怎麽也不先打個電話,我也好在家恭候您大駕啊。川崎說道:錢少爺日理萬機,我過來也就是找錢老爺說說話,哪敢勞駕您啊。


  曹細細的哭喊聲又響起,非常刺耳,錢思成臉色一黑,對川崎說道:您稍坐,我去去就回。不久之後,當錢思成回來時,後麵廂房裏的哭喊聲消失了,他說道:不好意思,打擾您了。川崎擺了擺手,喝了口茶,讚賞地說道:每次過來都可以喝到錢府如此香醇的茶水,這可是鄙人的最大愛好啊。錢立文笑著接過話道:我已經托南方的朋友給您購買了,到時候一定親自給您送過來。川崎高興地說道:錢老爺實在是太有心了,不過買來的東西終歸是別人的,如果可以永久擁有,那可是鄙人畢生的心願。


  錢立文和錢思成都聽出了話裏的言外之意,但都隻是微微一笑,隨即便付之笑談中。


  鄙人最近聽聞一件大事,不知這個消息是真是假?不知不覺中,川崎突然提到了這個敏感的話題,錢思成不假思索地說道:此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說是日本人綁架了徐區長,川崎先生如何看待?川崎微微一笑,說道:其實不管誰綁架了徐先生都已經不重要,關鍵是徐先生現在生死難料,而且好像活著的希望已經不大了。錢思成感慨道:是啊,徐區長現在生死難料,我這心裏是萬分擔心啊。川崎微微一笑,卻說道:那鄙人可要恭喜錢少爺了。錢思成似乎一愣,反問道:恭喜我?何喜之有?川崎大笑道:徐先生不在了,軍統漢口區的區長當然就是錢少爺莫屬了。錢思成頓了頓,隻是幹笑了兩聲,然後舉起茶杯說道:錢某可不敢妄想,不過這以後還全仗您多多提攜啊。川崎道:錢少爺言重了,但凡隻要用得著鄙人的地方盡管開口,鄙人在所不辭。


  錢立文剛才離開了一會兒,此時回到了大堂,見兩人聊得如此投機,不禁說道:川崎先生,犬子雖然在官場做事,但年紀尚輕,不諳世事,很多事都不知深淺,以後還真得靠您多多提攜和照顧啊。川崎說道:我和錢老爺您相交已久,怎麽也算至交了,至於錢少爺呢,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在我心裏,可是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如果您跟我客套,那可就見外了。這句話說到了錢立文心裏,他忙順著這句話說了下去:其實老朽一直有個願望,就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川崎道:我們也不是外人,錢老爺有話但說無妨。錢立文於是非常直接地說道:您和我兒思成如此有緣,老朽一直想讓他認您做幹爹,不知您……他的話還沒說完,川崎臉上早就布滿了笑容,已經起身接受了這個建議,錢思成見狀,忙端起茶杯跪在川崎麵前說道:孩兒拜見幹爹!

  川崎和錢立文哈哈大笑起來,但笑聲剛停歇下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發生了,漢口商會的很多會員因為不滿意錢立文的獨斷專行,開始在行動上反抗他。一向霸道的錢立文因為有自己的兒子和川崎在背後撐腰,所以非常跋扈,明著放出話來,到時候如果有誰敢不參加年末的聚會,他會讓那些人吃不了兜著走。


  這次年會是錢立文出任漢口商會會長以來的第一次聚會,他還邀請了漢口眾多有名望的人,他正在台上大放厥詞之時,突然一聲巨響從門外傳來,頓時人心大亂,紛紛四散逃跑。台上的錢立文看見這一幕,雖然大叫著:大家都不要慌,不要亂。但是所有的人很快都湧向了門口,他頹然地呆立在台上,望著眼前空空的一切,無言以對。


  錢思成已經去查看了外麵的情況,回來對錢立文說道:爹,我想是有人故意搗亂。錢立文臉色蒼白,無力地說道:人都走了!錢思成緊咬牙關,冷冷地罵道:他媽的,誰他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一定饒不了他。錢立文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錢思成忙扶住了他,顫巍巍地說道:您先回去吧,您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把搗亂的家夥帶到您麵前來。


  事後,川崎也打電話來詢問了此事,還問錢思成這件事是不是共產黨所為,錢思成說道: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但不是共產黨,而是那些反對我爹的會員。川崎沉吟了一下,卻說道:到底是誰做的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必須找一個替罪羊,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錢思成一愣,忙說道:請幹爹明示!川崎冷笑道:錢老爺是漢口商會的會長,而此次發生如此重大的事件,不管是針對錢老爺還是商會,總之影響非常之壞,所以我們不能白白浪費了這個大好的機會,要大做文章,讓共產黨來背黑鍋。


  錢思成頓了頓,忙說道:是,思成明白幹爹的意思了。


  第二天,漢口的報紙便出現了一條爆炸性的消息:赤色分子年會之夜炸彈威脅漢口商會會長。


  川崎拿著報紙,當著梁劍和肖磊的麵勃然大怒:實在是太可惡了,錢老爺為商會的事鞠躬盡瘁,那些共產黨居然如此卑鄙,還有王法嗎?肖磊假裝沒聽見這話似的,但是梁劍忍不住了,回擊道:但我聽說這事不是共產黨做的。什麽?川崎猛地拍著桌子罵道:你知道什麽,不知道就不要胡說八道。但外麵都這樣說……梁劍的話還沒說完,川崎已經火爆地站了起來,罵道:你還敢胡說?這報紙都登出來了,難道還會有假?我看你是被支那人帶壞了腦子。梁劍不依不饒,因為他自從經曆了上次的事之後,內心已經變得越發堅忍,而且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態度。他的堅持讓川崎大為光火,怒罵道: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和那個戲子往來,否則你一定會後悔。梁劍愣住了,他從川崎的話裏聞出了濃濃的殺氣,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從頭涼到了腳。


  事後,肖磊偷偷塞給梁劍一張紙條,梁劍把自己關進房裏打開了紙條,上麵隻寫了一個字:忍!他怔怔地閉上眼,把很多支離破碎的事串成了一條線,然後又一個一個拆分掉,但到最後,所有的片段和事件卻變得更加支離破碎,他把紙條撕成了碎片,突然想起一件事,然後急匆匆地下了樓,卻被川崎攔住了,嚴厲地質問道:去哪裏?梁劍冷冷地說道:房屋裏太悶了,我想出去走走。川崎卻阻止道:不行,外麵正在下大雪,今天就呆在家裏吧。梁劍正想說什麽,肖磊忙過來說道:您不用擔心,我陪少爺出去走走吧。川崎沒吱聲,但心裏依然慍怒。


  走出樂善堂,梁劍感覺渾身輕鬆起來,肖磊說道:組織上得到最新情報,池田最近和日軍波田支隊的隊長蒲田有過密切接觸,組織希望我們弄清楚他們此次見麵會晤的內容,但目前隻有你才有機會和池田近距離接觸,所以決定讓你來執行這個任務是最合適不過了。梁劍沉吟了一下,反問道:蒲田是什麽人?肖磊回答道:此人是個極端的反華分子,而且還是個戰爭狂人,據情報顯示,他可能是日軍進攻武漢的先鋒。梁劍緩緩地點了點頭,非常有信心地接受了任務,並且表示全力完成任務。肖磊叮囑道: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池田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我想要是有人觸及他的利益,即使是你,他也一定會痛下殺手。


  風雪呼呼的吹著,冷風一個勁的往脖子裏鑽,梁劍這次想起剛才出門走得太急而忘了戴圍巾,一想起圍巾,便又想起了若蘭,肖磊卻告訴他若蘭這段時間不在漢口。他急了,忙問她去了哪裏。肖磊笑了起來,感慨道:看來若蘭已經真正走進了你心裏,如果不是因為戰爭,我想你們倆一定會是非常幸福的一對。梁劍笑了,笑得很開心,但再次詢問若蘭去了哪裏。肖磊笑道:看把你急的,但是組織上有規定,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她的去向,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一點,她這次離開漢口是沒有任何危險的,很快又會回到戰場和我們並肩作戰。梁劍其實是擔心若蘭會永遠離開漢口,或者可能永遠不再回來,但是他現在坦然了。


  兩人在風雪中緩緩前行,每走一步,身後都會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謝謝你!梁劍突然說道。


  什麽?肖磊反問道。


  紙條,你給我的忠告,我又差點辜負了你們!

  肖磊開心的笑了,從剛開始接觸梁劍,再到慢慢了解,他真實地看到了他內心的點滴變化,不禁說道:有些話我不得不說,正因為你的身份非常特殊,所以你不能太讓自己驕傲於這些東西,為了完成任務,為了最終贏得革命的勝利,你必須穩住,無論遇到什麽困難和挫折,你都不能再感情用事,在我們大家眼裏,你已經是我們中的重要一員,等完成任務後,我會做你的擔保人,推薦你加入中國共產黨。


  梁劍一聽這話便樂了,他對共產黨這個組織一直都保持一種崇高的敬畏感,但共產黨在他心裏又是如此神秘,他了解的共產黨,隻是若蘭和肖磊等活生生的人,所以又問道:能告訴我,共產黨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組織嗎?肖磊眉宇間也流露出崇高和崇敬的表情,飽含深情地說道:共產黨啊,是一個非常偉大的組織,世界上沒有哪一個組織有共產黨這麽偉大,因為所有的共產黨人都崇尚自由,崇尚和平,反對戰爭,反對以強淩弱,我們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千千萬萬窮苦百姓,為了受欺淩的大眾不再遭受戰火和欺淩。


  梁劍在心裏不斷地重複著這些話,肖磊又繼續說道:目前,共產黨的任務就是趕走日本侵略者,所以共產黨決定和聯合國民黨共同抗日,但在國民黨內卻有一些陰謀者在搞破壞,破壞統一戰線,助紂為虐,所以我們除了抗日之外,還要打擊一切妄想破壞統一戰線的害蟲,為了完成救國救民的大任,我們不怕苦,不怕累,更不怕犧牲。


  共產黨的形象在梁劍心裏越發高大起來,但他想起了石頭,問道:石頭也是那樣的人嗎?肖磊點頭道:是的,石頭是個不錯的孩子,他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被日本人殺死,所以他一開始為了給父親報仇而加入我們,但是後來,因為他表現突出而被組織接收了,他現在是我們其中的一員,那次為了保護其他同誌不暴露,他寧可死在池田手裏也沒有透露一個字……說起石頭,他也是感慨萬千,最後感慨地歎息了一聲,道:可惜了,真希望老天可以保佑他醒過來。


  梁劍沉默了好久,任憑冷風鑽進衣領,而他好像全然失去了感覺似的,直到肖磊輕聲問道:怎麽了,想什麽呢?他才回過神,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感謝組織信任我,我也希望自己可以順利完成任務,然後你做我的介紹人。肖磊說道:加入了共產黨,你的責任便會更大,不是為了一個兄弟,也不是為了你的愛人,而是天下大眾。梁劍此時還不敢向他保證什麽,但他已經暗自下定決定,一定要全力以赴做好事情,得到組織的認可。


  赤色分子年會之夜炸彈威脅漢口商會會長?李大義低聲重複著報紙上大黑的標題,隨後大聲說道:看來某些人無恥的論調進一步升級了,某些陰謀家把統一戰線完全拋在了腦後,卑鄙、下流,這是他們在自掘墳墓。


  張師爺大笑道:錢立文是有聲望的大戶人家,同時又是漢口商會的會長,現在在他召開的年會上遭到炸彈威脅,顏麵掃地啊,但是現在把這次炸彈威脅的幕後黑手指向了我們這些所謂的赤色分子,老李啊,你想想看,如果你是錢立文,你會如何做?李大義笑道:錢立文和川崎關係甚好,而且本來就是視共產黨為敵人的,加上他兒子為軍統效力,這隻老狐狸怎麽能不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如果是我的話,肯定也會把這頂帽子扣在共產黨頭上。


  這就對了,既然你也這麽認為,那還有什麽好頭痛的,就讓他們鬧去吧,陰謀家最擅長的手段就是利用錯誤的輿論導向大眾的視野,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哈哈,說得好,既然他們喜歡鬧,那就讓他們繼續鬧下去,時間和正義會粉碎他們的陰謀。李大義扔掉了報紙,大笑道:走,我陪老哥喝兩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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