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節外生枝
第二十二章
節外生枝
夏天宇那雙越來越敏銳的目光向四周掃視著，懷中的來福槍被他擦得雪亮雪亮的。此時，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當押運車在最後一個網點門前停下時，他機警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然後緩緩打開車門，在車前警戒起來。
結束這個網點的工作，今天就可以全麵收工了。
退伍回來，自從加入這家保鏢公司，他發現自己的雙眼已經被練成了火眼金睛，隻要是他的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停留超過兩秒鍾，他都能在第二次見到對方時第一眼就認出來。
押運工作對他來說是不錯的選擇，雖然每天都在重複相同的事情，但每時每刻他都以一名戰士的高度責任感來要求自己，力求做到一絲不苟。
此時，他的右手手指放在來福槍扳機上，目光在靠自己最近的每一張麵孔上掃過。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他餘光中，高度的警戒性使他心裏一振，他忙轉過頭來，見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正向他這邊走過來。
“小朋友，趕緊離開。”他揮了揮手，小男孩才轉向另外的方向。
當他的同事等收銀員提著錢箱上車之後，他們才轉身上車，然後沿著老路向總行方向駛去。他坐在車裏，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鬆了點，然後擦了一把疲倦的眼睛。
“不錯，你剛才的反應絕對是一個優秀押運員應該具備的素質。”李鐵笑著，半開玩笑地說道，“如果真有不軌者想靠近這輛車，我估計早就躺在你麵前了。”
夏天宇想起剛才那小男孩，不禁感到汗顏。這段時間，他被一些事情弄得有些頭昏腦脹，尤其是一想起盧晶，他立馬失去了元氣，像泄氣的皮球似的沒了一點生機。
李鐵跟他差不多年齡，但是已經是已婚人士，他見夏天宇那副萎靡的模樣，笑道：“兄弟，我看你好像有什麽心事吧，跟哥們兒說說，也許能幫你想想辦法。”
夏天宇看了他一眼，反問了一句：“你？”
“當然啊，我雖然跟你年齡相當，但我卻已是已婚人士，而且小孩都一歲多了，經曆的事可比你多得多了。”
夏天宇想了想，快言快語地說道：“對，你說得對，兄弟我近日陷入了溫柔鄉，但無奈現在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李鐵嗬嗬笑了起來，感歎道：“想當年，我追我老婆的時候，也跟你現在的情況一樣。我老婆當年可是一小家碧玉，不知道有多少追隨者。我是後來者居上，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功成名就，打動芳心。”
“哦？這麽厲害，快，說說看，我要是能討到她當老婆，我兒子以後就叫你幹爹。”夏天宇迫不及待地發起誓來，李鐵頓了一下才說道：“好吧，衝你這句話，我就把這‘葵花寶典’拿出來與你共享。其實呢也很簡單，女人都是很感性的動物，所以非常容易被感動，要感動女人呢，方法也多得多，比如古典一點的就有獻花啊，新潮一點的呢，那就更多了，比如生日驚喜，還比如燭光晚餐啊。”
夏天宇是聰明人，但是對感情這事就顯得比較木訥了，不過李鐵這話倒給了他啟迪，他頓時感激不已。
“但是你要記住一點，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女孩子可不像上個世紀了，要找一個適合結婚的對象可要花費很多精力。”
“什麽意思？”
“這還不明白嗎？現在的女孩子思想都很前衛，而且很善於偽裝，也很善變，你很難進入她們的內心世界，所以找女朋友嘛，可以隨便一點，但要找老婆，那還得多花點心思了。” 李鐵像個世外高人在指點徒弟一般，這番話對夏天宇確實起了作用，他連連點頭道：“謝謝師傅，徒兒牢記在心。”
“好徒兒，可別忘了剛才對我的承諾。”
“當然了，你就是我將來兒子的唯一幹爹。”夏天宇舉起手作發誓狀。
“哈哈，生男生女都一樣，反正我這幹爹是當定了。”李鐵忘乎所以地大笑起來。
突然，運鈔車往前猛地刹住，他們沒留神，隨著慣性往前猛地栽倒。
“什麽事？”
說話之間，他們抱在懷裏的槍已經被抓在手中。
當他們看見那位老人推著一個小車從眼前慢慢走過去時，才鬆了口氣。
“唉，要是我幹一輩子押運員，我擔心當我滿六十歲時，我的神經都被磨得比鋼鐵都要硬了。”夏天宇舒了口氣，感歎道。
“那也不錯啊，當年當兵的那幾年，是我記憶中最深刻的日子。現在雖然退伍了，但還能與槍相伴一生，也足夠了。”李鐵目光炯炯地說道，臉上洋溢著一絲平淡的笑容。
當夏天宇圓滿完成今天的押運任務，走出銀行時，正巧遇見了正要離開的左小冉。
“你怎麽才走？不是早就下班了嗎？”
“今天加班了，你也剛下班？”左小冉停下腳步，跟他聊了起來。
夏天宇此時已換下了工作服，穿著一件棕色外套。他雙手插在口袋裏，雙腳在原地來回不停地交替移動位置。
“怎麽了你，少兒多動症？”她笑了起來。
其實這是夏天宇的一個怪癖，當他想問別人什麽話，卻又不知該怎麽問起時，總會感到全身都不舒服，所以以這種方式來掩蓋自己的尷尬。
聽到左小冉的話，夏天宇突然說道：“我想……請你吃飯，有空嗎？”
左小冉愣了一下，但立即反問道：“有什麽事嗎？今天……是個什麽特殊的日子？”
“哦，不，我就是想，我想……”
她見夏天宇吞吞吐吐的樣子，突然想起了什麽，當即說道：“是為她吧。”
他“嗯嗯”了兩聲。
左小冉想了想，說道：“好，準備請我吃什麽？”
“隨便，你說了算。”
“好啊，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她笑了起來，假裝想了一下，說道，“走吧，我可就不客氣了哦。”
“我最怕別人跟我客氣了。”夏天宇一聽她答應了邀請，隨即就釋然了。
這是當地非常有名的一家大排檔，左小冉非常喜歡來這裏吃東西，和莊若龍一起來過幾次。他們選了一個位置坐下，她點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又要了一杯加熱的果汁飲料。
“你不是找我有事嗎？”她見夏天宇隻顧埋頭吃東西，笑道，“是不是很好吃啊，對你的誘惑已經超越了你對愛情的追求？”
夏天宇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頭望著左小冉，說道：“你說得對，我突然之間也有了這種感覺，為什麽當我麵對這些食物時，差點把正事忘在腦後了呢？”
左小冉又笑了，她看見了這個大男孩可愛的一麵，想了想，歎息了一聲說道：“我隻能這樣回答你，這說明那份感情還沒有深入你的骨髓。”
夏天宇愣住了，他沒有明白這話的意思。
“不明白是嗎？那我通俗點告訴你，在那個女孩和這些可口的食物麵前，當你麵對食物時，卻把那女孩拋到了腦後，以我過來人的身份來看，這足以說明你對這份愛還不太真切。”
“不，我很真啊。”他打斷她的話道。
“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你對那個女孩的確有好感，但你看上她的是她的外表，也就是她的外表吸引了你，如果你愛上了她的靈魂，那你不管幹什麽事，不管身在何處，你的腦海中一定都會有她的影子存在。”
“我有，也許有。”他此時招手要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才接著說道，“也許你是對的，那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麽辦？”
“你們倆分開了？”
“或許從來沒在一起。”
左小冉明白了，隨即說道：“我覺得那個女孩不適合你，如果她不想的話，何必強求呢？”
夏天宇動作遲鈍起來，他幾乎忘記了還舉在手中的酒杯。
“那個女孩不簡單。”過了一會兒，左小冉又說道。
“因為她喜歡莊若龍？”夏天宇也沉吟了一會兒才說出這句話。
左小冉頓了一秒鍾，但隨即搖頭道：“不，喜歡一個人並不是壞事，也許她跟若龍曾經相愛過，即使她現在依然愛著若龍，那也不代表他們之間現在還有什麽，但是我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她的出現，雖然不能影響我和若龍之間的感情，但卻會給我們彼此之間帶來一些麻煩。”
“為什麽這麽說？”
“感覺，就憑女人的第六感。”左小冉喝了一口熱飲，“如果我的預感不錯的話，今天我說的話一定會得到驗證。”
夏天宇不想跟她繼續爭論這個問題，他關心的是自己接下來該如何麵對那個女孩，不禁對自己發出了疑問：“我到底是愛她的人，還是她的心？”
“臭婊子，老子打死你。”
突然，一陣罵聲和嘈雜聲鑽入耳孔，夏天宇抬頭一看，見一麵色凶悍的男人正在對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拳打腳踢。
女人哭喊著求饒，但那男人似乎更來勁了，一個勁兒地罵道：“你還敢跑？叫你跑，老子今天打斷你的狗腿，看你還跑，怎麽不跑了，繼續跑啊。”
“大哥，求你饒了我吧，不要再打了，大哥……”女人淒厲的哭喊聲中充滿了無奈，男人的拳頭落在她身體上，她倒地後又掙紮爬起來。她在很努力地想要活下來！
周圍圍觀的人群都遠遠地看著，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勸阻。
夏天宇眼裏已經充滿了血，他緊握的拳頭冒出了青筋。
左小冉知道他想幹什麽，一個勁兒地衝他使眼色，但他似乎沒看見，突然猛地起身，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喝一聲：“住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當然也包括那名正在行凶的男人。
女子好像抓住了救命草，頓時就搖搖晃晃地向夏天宇這邊跑了過來。
“喲嗬，老子在天安市混了二十年，還沒見過長長毛的家夥。哪裏跑出來的野種，敢擋老子的道。”那男子口出狂言，一步一步向夏天宇逼近過來。
夏天宇衝左小冉使了個眼色，她隻好往邊上閃開去。
“大庭廣眾之下，竟敢如此霸道，還有沒有王法。”夏天宇怒喝了一聲，指著對方吼道，“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幹什麽的，總之……”
“去你媽的，老子搞死你！”
夏天宇的話還沒說完，對方突然拖起麵前的板凳，奮力向他頭頂砸了下來。
“啊？”眾人不禁失聲叫喊起來，左小冉也嚇得不輕，當即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夏天宇冷冷一笑，在板凳近身之時，突然飛身一腳，板凳即刻被踢得粉碎。
“哦？”眾人又都驚呼起來。
男子見此情景，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即揮舞著拳頭，嚎叫著向夏天宇衝了過來。夏天宇隻是微微一閃身，那家夥就從他身邊擦了過去，但屁股上立即挨了一腳，一個狗吃屎栽倒在地。
夏天宇回身一腳踩在那家夥胸前，冷聲說道：“現在該認識到你惹錯人了吧。”
“大哥，不，大爺，饒了我吧，我錯了，再也不敢了。”那家夥立即開始求饒。夏天宇腳上一使勁，他頓時痛得嚎叫起來，夏天宇冷笑道：“像你這號人物，我見得多了。警察就要來了，你去跟他們解釋去吧。”
此時，人群中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經曆了這樣一段小插曲，他們再也沒有心情繼續品嚐可口的小吃，正要離開時，兩名公安民警突然出現在麵前，要帶他們去派出所接受調查。
夏天宇當即說道：“對不起，我沒有時間。”
“請配合，我們也是例行公事。”
“我覺得你們這個時候應該去訊問對方，而不是我，我隻是……”
“對不起，請配合一下，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其中一名民警說完，就想上前“請”夏天宇去派出所。左小冉此時也憤怒了，她絲毫不畏懼，理直氣壯地說道：“請你們搞清楚情況，這裏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證，我們也是受害者，再說我們真的沒時間。”
兩名民警向周圍人群掃視了一眼，其中一名說道：“這可是我們最後的警告。”
“警告？”夏天宇憤怒地質問道，“你們到底是執法者還是流氓？”
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轉身離開。
“走吧，別跟他們計較！”左小冉在一邊拉了拉他的衣襟。
“這是什麽世道，黑白不分了。”夏天宇異常氣氛地說道，接著和左小冉轉身走了出去。
此時，朦朧的夜色已經籠罩在城市上空，冷風吹過，帶來了一點寒氣。
“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左小冉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關於你的私人問題，我想我們得改時間繼續討論了。”
夏天宇聞言笑了起來，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直到目送著左小冉離開，他才一個人沿著寒冷的街道慢慢步行著往家的方向走去。
想起剛才發生的事，他心裏就堵得慌。回到家鄉這麽久，第一次感到失望，對社會狀況和對自己的失望。他離開家鄉去部隊那麽多年，淳樸的家鄉氣息一直存留在腦海中，每次回家探親，他都會去以前曾經去過的那些地方懷舊，心想：等自己退伍後，一定要回家，一定要在家鄉度過自己的餘生。
不知不覺，他已經走了很遠一段路程，再往前五分鍾便可到家了。
霓虹燈光在夜色中像一雙雙眼睛似的，不禁讓人浮想聯翩，薄薄的霧氣漂浮在城市上空，一切景色都變得若隱若現。
突然，一束強光從前方直射而來，他忙擋住了眼睛。當他剛想閃到一邊時，對方的汽車便飛速向他射了過來，幸好他閃得快，要不然一定會被撞個正著。他剛站穩腳跟，車門便打開了，從車上衝下來四名年輕壯漢，向他慢慢圍了過來。他終於看清楚了，其中一個人便是剛才被他揍得滿地找牙的家夥。他頓時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但立即便釋然了。
“你們想幹什麽？”
“嘿嘿，還認得我們嗎？”
夏天宇這時才轉移目光到另外幾人身上，先前找他的兩名民警立即進入他腦海，他緩緩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冒牌的警察，看來你們膽子不小啊。”
“小子，我看是你的膽子不小，你知道你惹了誰？”挨揍的家夥滿臉蠻橫地指著夏天宇的胸口，口氣非常狂傲。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亂施淫威，我不管你們是誰？對你們的所作所為我不能坐視不管。”夏天宇冷聲說道，然後推開那家夥的手指，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你的手指還敢在我麵前多停留一秒鍾，我保證會讓你少一根。”
那家夥此前已經領教了他的厲害，忙收回了手，往後退了一步。另外三個人立馬向夏天宇逼近，夏天宇拳頭一緊，全身的力量迅速凝聚到了拳頭上，待對方的拳頭剛要碰到自己臉部時，他突然一閃身，一抬腳，其中一個家夥便像一個球似的被踢飛了出去。
“給我幹死他！”
隨著一聲嚎叫，突然他們手中各自多了一把砍刀，刀鋒在燈下一照，發出森冷的光。夏天宇後退了兩步，兩把刀便到了眼前，他使出渾身解數才躲閃了過去，但手臂處挨了一刀，破了皮，血流了出來。
“哈哈，小子，你現在該知道惹毛老子的下場了吧。”
夏天宇瞪著眼睛，忍著疼痛，心想今晚肯定劫數難逃，就在對方愣神之間，他早已拔腿衝了出去。
“媽的，給我追，看你往哪裏跑。”
他耳邊傳來一陣吆喝聲，隨即傳來了汽車馬達的聲音。
“哈哈，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腿快還是老子的車快。”
一聲聲嚎叫離自己越來越近，夏天宇不敢停止奔跑，他知道這些家夥既然敢當街撒潑，而且膽敢冒充警察，一定有著複雜的背景，要不然他們不敢如此囂張。他又想起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真實事情，那件事要不是莊若龍出麵，自己恐怕受到的傷害要大得多。
也就是從那件事起，他對自己的家鄉天安市的印象開始變壞，當初的理想和希望，都已經被現實擊得粉碎。
不知道為什麽，他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那個女孩的身影，就在自己的生命處於極度危險的境地時，那個女孩的影子居然會占據自己的思想。難道我真的會為她迷失方向？但突然想起她已經拒絕了自己，一種茫然頓時讓他失去了繼續奔跑的動力，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砍死他，給我砍死他。”
當他聽到最後一聲吆喝時，隻感覺脊背一麻，大腦中一片空白，直愣愣地撲倒在地。
“老大，他是不是死了？”
一陣沉默之後，隨著汽車馬達聲慢慢消失，一切又恢複了寂靜！
我是在做夢嗎？為什麽我不能動彈？這裏是天堂還是地獄？
夏天宇不知道做了多少夢，當他突然睜開眼時，才發現自己什麽都看不見，他愣了下，隨即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雙手慢慢舉起，試圖觸摸到什麽。
“啊……”當他明白自己什麽都看不見時，突然瘋狂地掙紮起來，雙手又觸摸到了臉上的紗布，頓時他嚎叫起來。
醫生第一時間衝了進來，身後跟著莊若龍。
“天宇，天宇，你醒了。”莊若龍緊緊抓住他的手，但他隻是頓了一秒鍾，又開始哭。
莊若龍看了醫生一眼，醫生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然後就離開了。
“天宇，你安靜，安靜！”
莊若龍一把捧住了夏天宇的臉，他才停止了叫喊，然後像在注視著什麽似的，過了一會兒，突然問道：“我到底怎麽了，怎麽什麽都看不見了？”
莊若龍心裏一緊，他不知該如何告訴他這個結果。
“我是不是以後什麽都看不見了？啊？”夏天宇沒有聽到莊若龍的回答，心裏突然明白了什麽，頓時全身無力地軟了下去，但隨即從心底發出一聲嘶啞的嚎叫，緊捏的拳頭恨不得把麵前的世界擊成碎片。
莊若龍心裏的痛不會比夏天宇少，他知道這樣的結果對夏天宇意味著什麽。一個軍人，一個心懷軍人夢想的人，失去身體的任何部分，無論對誰而言，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若龍，你告訴我實情，我要你對我說實話。”夏天宇抓住莊若龍的手，他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到了兩隻手上。莊若龍沒有躲避，隻是緊咬著牙關，一聲也不吭。
夏天宇絕望了，他長到這麽大，還從來沒有體味過這種絕望的心情，他知道自己的餘生完蛋了，他的人生完蛋了，他的一切都完蛋了。
“天宇，醫生說……你隻是暫時失明，還有複明的希望！”
夏天宇一聽這話，嘴角便流露出一種找到希望的笑容，忙問道：“希望有多大？我真的還能複明嗎？”
莊若龍頓住了，他知道這樣的安慰對夏天宇來說是暫時的，他究竟還有沒有機會複明，誰也不知道，簡單地說，隻能靠運氣了。
“你別急，先靜養幾天，醫院隨後會給你做檢查，等到了合適的機會，會給你手術。”
“然後我就可以重新看見東西了？”夏天宇的聲音中充滿了激動。
莊若龍心裏湧起一股酸澀，麵前這個曾經生龍活虎的朋友，此時卻不知道自己的將來會是怎樣，或許他的一生就要在黑暗中度過了。想到這裏，他不禁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緩緩點頭道：“對，一切都聽醫生的，然後你就會重見光明。”
夏天宇的樣子像是放鬆了些，正在此時，醫生進來換藥了。
莊若龍悄然退了出去，壓抑的心情這才解脫了出來，他靠在走廊邊冰冷的牆壁上，全身疲倦得恨不得就地躺下，好好地睡上一覺，什麽都不去想，慢慢地沉寂下去！
莊若龍是從左小冉口裏得知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頓時心裏的火焰就竄到了眉頭，想起還躺在醫院的夏天宇，想起這個人為了維護正義而把自己推進火坑的兄弟，他的雙拳便緊緊地捏成了一團。
“我不管是誰傷害了天宇，在天安的地盤上，我劉永絕對不會允許我的戰友被任何人踩在腳下。”當劉永從莊若龍口中得知這事時，也不禁火冒三丈。
莊若龍本來以為劉永不知道這事，但劉永在天安市的消息非常靈通，當他趕到公司時，劉永已經在等他了。
此時，他不得不直言相告，不過他心裏湧起一點感動，劉永畢竟還念著戰友情分，就衝這點，他不能不後退一步，說道：“這事我會查個水落石出，一定要給天宇討回公道。”
“好，我馬上安排人手去查，媽的，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在天安橫行霸道。”劉永臉上覆蓋著一層冰淩，突然又狂笑道，“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
莊若龍沉吟了一下，搖頭道：“這事不用你出麵，你也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
“不行，他夏天宇再怎麽說也曾是我的班副，難道他出事了，我就不該盡一份責任嗎？”劉永衝莊若龍理直氣壯地吼了起來，但隨後口氣就軟了下來，繼續說道，“你放心，我劉永做事自有自己的手段，不會牽扯到任何人。”
莊若龍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已經報警了。”
“你……”劉永聞言差點被噎得沒說出話來，連連搖頭道，“警察他媽的有個屁用，要是警察能管事，我劉永還能混到今天嗎？哼，天安的警察都是飯桶，要是靠他們來處理這事，我看天宇這事別想有個結果了。”
莊若龍瞟了一眼劉永，從心裏瞧不起他那副囂張的麵孔，在心裏默默地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小子別高興得太早。”但他嘴上卻說道，“也許你是對的，但我再重複一遍，這事你不用管，我會處理好。”
劉永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動怒，但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容，說道：“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莊若龍不想再多說什麽，馬上轉身離開了。
劉永盯著莊若龍的背影，心裏泛起一股冷笑，但這股笑容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層層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