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烏天賜站在中間,對麵是俞鍾,左邊是嶽成,右邊是秦江山。他的內心很忐忑,因為嶽成把他從大街上帶回來,而讓自己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但是更令他覺得奇怪的是,秦江山的人究竟是如何發現他和李三的。
“很明顯,這個人是大孤山上的土匪,縣長大人,你不是一直想要拿下大孤山嗎?現在抓了個活口,這大好的機會你應該不會放棄吧?依我看,不如好好審審,然後殺一儆百。”秦江山仍然堅持自己的態度,嶽成始終一言未發,臉上陰沉沉的,此時聽了秦江山的一番言論,終於忍不住說:“秦司令,這個人不能殺!”
“為什麽?”秦江山厲聲質問。
“我留下他自有用途,至於幹什麽,這不用你管。”
秦江山瞪著雙眼怒吼道:“特派員先生,雖然你有特權,但這裏是泰康縣,你是客人,所有的事情還得縣長說了算。”
俞鍾和烏天賜的表情是一樣的,都被“特派員”三個字驚到。
“特派員?嶽先生,不知這是怎麽回事?”俞鍾率先發問,嶽成沉吟了一會兒,故作輕鬆地說:“本來鄙人暫時還不打算公布我的真實身份,不過既然秦司長官已經說了出來,那也沒什麽可隱瞞的了,其實鄙人是國民政府派來的特派員。”
俞鍾的眼神出賣了他的內心,想要從秦江山臉上得到答案。
秦江山突然大笑起來,大聲說:“嶽特派員,既然你對大夥兒都坦白了,那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鄙人心裏一直有一個疑問,你是代表國民政府前來泰康縣,想必是背負著重大使命,不知這使命是?”
嶽成沒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對半信半疑的烏天賜說:“天賜啊,實在是非常抱歉,由於嶽某身份特殊,所以在這之前我對你隱瞞了一些事情,不過不要緊,從現在起,我將以真實的身份示人,咱們坦誠相對。”
秦江山接過話道:“特派員,冒昧地問一句,這個人跟您到底是什麽關係?”
嶽成毫不猶豫地說:“恕我直言,這是我們的私事,我跟這位小兄弟很投緣,我不希望他有任何事。”
“但是他是一個山賊!”秦江山的聲音瞬間抬高,嶽成冷笑道:“秦司令,你怎麽就知道他是個山賊?他在臉上刻字了嗎?”
秦江山也冷笑道:“這個人和大孤山上的山賊在一起進出萬花樓,而且在抓捕過程中,那個土匪逃脫了,這難道還不能證明此人跟那些山賊是一夥的嗎?”
“秦司令言之有理,但是鄙人身負特派員的特殊使命,所以很多事情暫時還不能公之於眾,這個人不能殺,見諒。”嶽成又轉向俞鍾說,“俞縣長,這件事不用嶽某再說了吧。”
“這……這個……”俞鍾支支吾吾的,他夾在秦江山和嶽成中間,實在是左右為難,“這個,哈哈,既然兩位都是一家人,這事嘛,大家商量著來不就行了?”
嶽成微微一笑,帶著玩笑的口吻道:“俞縣長,你可真是老謀深算啊!”
“啊,哈……”俞鍾的笑很尷尬,秦江山不屑地說:“既然特派員和俞縣長已經統一了意見,那秦某看來也隻能遵照執行了。”
“嶽某希望秦長官吩咐手下,以後要是再見到我這位小兄弟,可以高抬貴手!”嶽成又說,秦江山看了烏天賜一眼,反問:“特派員這是希望秦某以後遇到山賊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個倒不是,秦長官千萬不要誤會。”嶽成走向烏天賜,親手幫他解開繩子,“嶽某的意思是,這位小兄弟跟嶽某一樣,也是身負特殊使命之人。”
“他,就他也是特派員?”秦江山的笑讓人聽上去非常不舒服,但嶽成卻沒理會這個,而是說:“這個不用秦長官操心,總之他是我的人,我自有用途。天賜,讓你受委屈了,走,我帶你回去!”
烏天賜在俞鍾和秦江山的注視下輕鬆離開。秦江山繼而勃然大怒,破口大罵。
“老秦啊,發這麽大脾氣幹什麽,傷了自家身子可不值當。”俞鍾勸道,“既然是國民政府派來的特派員,那他把人帶走肯定自有道理,我想你也不用太糾結於此了。”
“什麽他媽的狗屁特派員,狐假虎威,要是放在以前,老子管他什麽特派員,要是惹惱了老子,老子一槍就斃了他!”秦江山看來被氣得不輕,他本就是打仗出身的軍人,脾氣也相當暴躁,以前在戰場上耀武揚威慣了,此時恨不得真掏出槍把嶽成給斃了。
俞鍾隻好再次勸慰:“好了好了,別發脾氣了嘛,既然特派員說留著那個人有用,那咱們就拭目以待,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麽鬼把戲,要是有什麽出格的話,再懲罰他們也不遲啊!”
秦江山這時候才稍微收斂了一下,大聲說:“好,那我倒要看看這個特派員到底想在泰康縣搞些什麽,要是讓我發現他們搞鬼,我一定親手宰了他們。”
烏天賜的腿傷不算嚴重,隻是有一些痛。
“要不要去包紮一下?”嶽成問,烏天賜笑著說:“這點傷算什麽,以前在莊裏的時候,經常和石頭上山打獵,受傷的時候比這嚴重多了。”
“那就好,剛才的事讓你受委屈了,你也是,怎麽這麽不小心。”
烏天賜自言自語地問:“到底是什麽人告密的呢?”
“這個得問你自己了,你們之前去過什麽地方?”
烏天賜悶悶地說:“萬花樓……”
“什麽,你們去了萬花樓?”
“我……我可沒……我……”
嶽成笑道:“算了,別解釋了,我明白。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是萬花樓的人出賣了你們。李三親眼看到你被抓走,要是你就這麽回去的話,恐怕……”
烏天賜歎息道:“是啊,這可是麻煩事,如果就這樣回去,李三肯定會懷疑我!”
“要麽幹脆把李三抓起來,或者殺人滅口不就得了。”嶽成說,烏天賜疑惑地問:“這能行嗎?”
“有什麽不行的,不過要是這樣的話,你以後在山上就難以立足了。”
烏天賜陷入了沉默,很久都沒開口。
“你覺得我的計劃如何?如果抓了李三,我還能在秦江山麵前多一些發言權。”
“嶽大哥,你還沒告訴我,你這個特派員到底是怎麽回事呢!”烏天賜原來一直在想這個,嶽成壞笑道:“這件事事關重大,所以暫時也不能告訴你真相,不過我答應你,以後要是可以說的時候,你肯定會第一個知道!”
李三逃離出去之後,很快就跟雷豹會合,說明一切之後,雷豹很快就將矛頭指向了萬花樓。
“二哥,你認為是萬花樓出賣了我們?”李三仍然有些不信,雷豹冷笑道:“萬花樓的老鴇這些年一直有把柄握在我們手裏,所以不敢得罪我們,其實她早就想擺脫我們的控製了。”
“二哥,你指的是幾年前那件事?”
“對,那次我們搶了俞鍾的金庫,後來被城防隊的追殺,大當家逃到萬花樓,幸好得到老鴇的保護才逃脫,大當家為了感謝救命之恩,於是分給了老鴇一些金條……”
“老鴇雖然得了好處,但擔心我們向俞鍾告發,所以這些年來一直不敢再得罪我們。”李三憤然罵道,“這個老鴇,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二哥,她今天敢出賣我,以後就敢出賣你和大哥,我看不如殺了他,一把火燒掉萬花樓算了!”
“不能亂來!”雷豹製止他,“這件事得先通報大哥再說!”
“好,二哥我聽你的,但是天賜被抓,我們得想辦法救他出來!”李三說,雷豹卻非常不屑地說:“一個小角色,抓了就抓了。”
當天晚上,李三正在睡夢中,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被人綁了起來,然後被關進了城防隊的牢房。
“三哥,你怎麽也來了?”
李三定睛一看,同室之人居然是烏天賜
“臭女人,老子出來一定要殺光你們!”李三破口大罵,他還以為是萬花樓出賣了他。
烏天賜明知顧問:“三哥,你怎麽知道是萬花樓的人出賣了我們?”
“我們從那裏出來就被抓了,不是她們還會有誰?”李三真後悔之前聽雷豹的話,“天賜,你放心,大哥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出去,到時候我要燒了萬花樓,殺了所有的女人!”
烏天賜腦子裏浮現出嶽成的計策,於是故意說:“縣城有城防隊,還有那麽多士兵,我們出得去嗎?”
李三大笑起來,胸有成竹地道:“這個你盡管放心,一旦大當家知道我被抓,很快就會救我們出去的。”
雷豹急匆匆地趕回山上,向王大川通報了李三和烏天賜被抓的消息,王大川果然忍不住大罵起來:“好你個俞鍾,果然是狗仗人勢,打不過我們就用這種卑鄙手段抓了三弟,好,既然你做初一,那老子就做十五。”
“大哥,你想怎麽辦?”
“怎麽辦?俞鍾敢抓我的人,難道我就不能抓走他的人?”王大川一語驚醒了雷豹,雷豹忙說:“我馬上去查看一番!”
“不用查了。”王大川說,“俞鍾的兒子俞宗澤已經被李三殺死在萬花樓,現在他身邊最親近的人就應該是他老婆了。”
“對呀,我怎麽把這個給忘了。”雷豹歡欣不已,“大哥,我這就去把俞鍾的老婆綁了,看他敢不敢不放人!”
“雷豹,我說你怎麽還是這樣猴急,這要綁俞鍾的老婆可不是件易事,他手下那麽多……”
雷豹打斷了他:“大哥,都是要命的時候了,還磨蹭個啥呢,那俞鍾的人再多,我也有辦法把人給綁出來。”
“那你說說看,打算怎麽幹這事?”王大川橫著眼,明顯對他的態度不滿,“我看這件事還是我親自出馬吧!”
雷豹嘴角微微上揚,眼裏露出了邪惡的笑。
是夜,客人漸漸少了,萬花樓也安靜下來。
王大川摟著紅娘,微閉著眼睛,一臉的疲憊。
紅娘的纖纖手指在他胸脯上溫柔的摩挲,臉貼在他胸脯上,滿臉的滿足。
王大川自從認識紅娘後,就對這個女人另眼相看,魂不守舍,每次到縣城都會去萬花樓過夜。
紅娘是個聰明的女人,對王大川百依百順,也從不圖小恩小惠,她希望王大川給她贖身,當他的壓寨夫人。
“這當窯姐兒有啥不好的,跟著我王大川,那山上盡是野獸,還得防著城防隊,說不定老子哪天不走運就被黑了,留下你一個寡母遭罪呢。”王大川總是拿這話搪塞,不過這話還確實也不是搪塞,而是事實。
紅娘也知道王大川對她一心一意,為了讓她順氣兒,他還曾綁票了在萬花樓欺負過她的何家少爺。
紅娘聽了這話,麵上有些不快,起身便要走,王大川卻從背後摟住了她的腰肢,俯在她耳邊呢喃:“離天亮還早,再陪爺會兒吧。”說完便把她拉了回來,她假裝推搡了兩下便又就範。
又是一陣翻雲覆雨,喘息聲夾雜著汗水,一番淋漓盡致的喧囂,令這個夜晚春心蕩漾。
萬花樓周圍多為商戶,從樓下過往的人很多,天還未完全亮開,叫賣聲便聲聲入耳。
王大川習慣性地打開窗戶,而暗藏在萬花樓附近的那些手下早早的便等候在四周了,看到這一幕,便紛紛向早已踩好點的地方聚集。
紅娘一言不發。她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明白這又是刀光劍影的一天。
對王大川而言,刀口舔血的日子就是他全部的生活,他打心眼兒裏喜歡這個女人,幾次想娶她當壓寨夫人,但又擔心自己哪天真的被黑了,在這個世道,窯姐兒比寡婦值錢,也好當。
當王大川下樓離開的時候,紅娘站在窗口目送他遠去。
據王大川的手下報告,俞鍾每天離開家的時候,身邊有不少荷槍實彈的人陪著,不過當他離開家之後,家裏的保鏢就少了許多,護衛也放鬆不少。
王大川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所以才打算選擇在這個時候闖入俞鍾的府上綁人。但奇怪的是,今天早上,負責監視俞鍾的手下一直未曾看到俞鍾離開家。
王大川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看看情況再說。
“大哥,進去嗎?”雷豹低聲問,王大川皺著眉頭,問那個手下:“你確定俞鍾沒有離開家嗎?”
手下的答案很肯定。
王大川沉吟了片刻,雙手叉腰,說:“就算是個圈套,老子也得進去看看!”他一揮手,幾名手下魚貫而入,可是瞬間全都呆住。地上全都是屍體,一個個麵目全非,好像臨死之前都遭遇過非人的折磨,血把整個院子的地麵都染紅了,景象慘不忍睹。
王大川雖然匪膽包天,卻也被此情此景震驚,他這輩子可從未遭遇過這等事,一時便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去留兩難。
“他大爺的,居然有人比我們還搶先了,大哥,這可如何是好?”雷豹有些慌張,王大川像一隻嗅覺靈敏的獵犬似的抽動了幾下鼻子,很快便聞出了火藥味,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撤!”
話音剛落,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傳來一個獰笑的聲音:“裏麵的人聽好了,鄙人是泰康縣城防隊的莫大頭,你們已經進了老子的籠子,最好放下家夥,否則老子讓你們人頭落地。”
“他大爺的,又是莫大頭那王八蛋使詐,弟兄們,誰要是今兒個取下他的人頭,老子這個二當家讓他來當。”雷豹毫不示弱,但被王大川攔住:“先別亂,看看情況再說。”
莫大頭本名莫開來,是城防隊的隊長,頭大,所以被人叫莫大頭。他戴著一副墨鏡,趾高氣揚地在門外來回轉悠,這一次,他把握十足,一定要將王大川帶回去領賞,但見裏麵半天沒動靜,又叫嚷起來:“王大川,你別跟老子玩花樣,這次你好不容易栽在老子手裏,如此大好的機會老子豈能讓你跑了?聽好了,讓你的人全他媽放下家夥,本隊長可以饒你們不死。”
“莫大頭是咋曉得我要綁錢家的人?”王大川疑惑地問,又自言自語道,“糟糕,山寨出了內奸,一定是有人告密。”
“有人告密?他大爺,要是被老子知道是那個王八蛋告的密,老子一槍斃了他狗日的。”雷豹惡狠狠的大罵起來,突然用槍指著周圍的兄弟,怒目圓瞪,“是誰告的密?是你,還是你?”
“二……二當家,咋能是俺呢,俺跟了大當家這麽久,兄弟們都知道俺不是那號人。”
“是啊,要是我們告的密,誰還敢跟著蹚這趟渾水……”
雷豹氣呼呼的,揮舞著槍口,麵孔猙獰,好像要吃人。
“莫大頭,老子跟你無怨無仇,你非得把老子趕盡殺絕嗎?”王大川此言來之有理,莫大頭這幾年三番兩次攻打大孤山,想把王大川剿滅,但每每丟盔棄甲,無功而返,這次終於逮住了一個好機會,所以狂笑道:“王大川,你現在已是喪家之犬,咱們俞大縣長可說了,要是能提著你的人頭去見他,大大有賞。”
雷豹狠狠地罵道:“莫大頭,你這個王八龜兒子的龜蛋,咱們大當家的人頭再值錢,也輪不到你來取,你趕緊滾回去轉告那個老烏龜王八蛋,就說老子總有一天要取了他的狗頭掛在大街上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