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美姑發現自己的小旅館外經常會出現一些形跡可疑的陌生人，她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幫雷豹欺騙俞鍾的人了。
雷豹這幾天未曾真正離開過旅館，白日便從旅館的暗道溜出去，晚上回來又與美姑廝混。這天天剛黑的時候，他又急匆匆的溜回來了，而且抓起茶壺咕嚕、咕嚕地狂喝了幾口水，那樣子好像好幾天沒喝水似的。
“怎麽了，看把你急的！”美姑幫他輕拍著後背，他一把掀開她，惡狠狠地罵道：“狗日的太狠了……”
美姑明白他又輸了錢，所以安慰道：“輸了就輸了，又不是要命的事，大不了明日再去翻本！”
“翻本？說得輕巧，那些王八蛋把老子的老本都贏去了，老子拿什麽翻本？”雷豹依然不解恨，想起自己輸得血本無歸就火冒三丈，“把老子惹火了，老子帶人把狗日的一把搶了！”
“這可使不得，二當家，現在風頭正緊，每走一步都得小心啊！”美姑還算明白人，但雷豹說：“你以為我雷豹真是沒長腦子的人？就輸的那點銀子，還不夠老子塞牙縫的。”
兩人正嘮叨著，夾層外傳來有節奏的敲擊聲，這是他們的聯絡暗號。
雷豹衝美姑使了個眼色，美姑打開了門，原來來者是李三。
“三兒，你怎麽也來了？”雷豹一見他便欣喜不已，李三坐下來喘了口氣，說：“別說了，大哥讓我下山來找你，要盡快把凶手帶回去。”
雷豹也正在為這事發愁，摸著腦袋說：“我這幾日也正在到處打聽消息，可哪有這麽快。”
李三笑道：“二哥，我看你是在賭坊裏打聽消息吧？”
雷豹瞪著眼睛說：“你小子可別胡說啊，我這次下山，還真沒去賭坊。”
李三不以為然的笑了起來。
雷豹趕緊解釋：“我說三兒，你咋就這麽不厚道？你也知道二哥沒別的啥愛好，就好那一口，唉，那些王八蛋太狠了，明天一大早我就翻本去。”
“二哥，你還有銀子翻本嗎？”
“這……本來是沒了，但你來了不就有了嗎？”雷豹知道他身上帶著銀票，李三歎息道：“二哥，時間緊得很啊，要不然大哥也不會派我和天賜下山來。”
“什麽，那小子也來了？”雷豹驚訝地問，“大哥這是腦殼壞了，那小子剛到山上不久，怎麽會如此信任他？”
李三道：“天賜是我帶上山的，二哥，你就別針對他了，我相信他是條漢子，你不知道，那天你走之後，他跟小鬼子打了一架，兩個小鬼子都差點沒按住他。”
“能打有個屁用，現在都用槍了，誰還用拳頭說話。”雷豹不屑，李三又說：“好了二哥，我來找你，就是想知道你打聽到什麽沒有。”
“打聽到個屁，一點頭緒都沒有。”雷豹歪著腦袋，“不過現在你來了，你和那個叫什麽的一塊兒去到處走走找找，興許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那二哥你……”
“我還有別的正事……”
李三想了想，沒說別的，隻衝美姑喊道：“餓了，給弄點吃的！”
第二天，雷豹又輸了個精光，垂頭喪氣地回到旅館時，李三還沒回來，於是把氣全撒在了美姑身上。美姑躺在他身體下，一邊喘息一邊說：“二當家，有一筆生意，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什麽狗屁生意？”雷豹沒好氣，一心隻想要發泄，“等老子舒坦了再談！”
美姑格格笑了起來，抱緊了他，過不久，他終於從鼻孔裏發出一聲長嘯，然後整個人癱軟下去，兩眼瞪得滾圓，死死的盯著上麵，腦袋裏一片空白。
“二當家，這筆生意穩賺不賠，做成了，可以大賺一筆！”美姑起床坐在床頭，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說，雷豹悶悶地問：“搶錢莊？”
“搶什麽錢莊啊，現在錢莊都雇了很多打手，不好做了！”美姑訕訕地說，“所以搶錢莊還不如搶人。”
“搶人？”歇息了一會兒的雷豹終於有了反應，“搶你大爺，這勾當老子早就不做了。”
“哎呀二當家，你是不知道，最近縣城有一戶張家，據說大少爺剛從海外挖金子回來，賺了不少錢……”
“金子？”雷豹一骨碌爬起來，“真的？消息準確嗎？”
“反正縣城的人都在傳言，還說張家大少爺在外麵買了一座金山，隨便抓一塊都是金子啊！”美姑說這話的時候直咽口水，雷豹的喉結也滾動了一下，眼珠子一轉，腦子裏立即浮現出一個好主意。
第二天，烏天賜和石頭在嶽成的安排下見了麵，兩人好久不見，分外激動，聊了好久仍然意猶未盡。
“好了，你們倆聊了很久了。”嶽成進來打斷了他們，“天賜還有重要任務在身，趕緊走吧，免得引人懷疑。”
“嶽大哥，你想到辦法了嗎？”烏天賜問，嶽成說：“這事兒我仔細考慮過了，你不是說雷豹和李三都在縣城嗎？我想這件事還用不著我們操心，他倆會想辦法向王大川交差的，再說了，日本人也不知道誰才是真凶，以我對那些土匪的了解，最後肯定會找替罪羊回去頂罪。”
“對呀，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烏天賜欣喜不已，但又問，“那這個替罪羊到底會是誰呢？”
烏天賜在悅來茶館和李三見麵的時候用謊言隱瞞了自己的行蹤，他說當天自己正要到縣城時，卻被人盯梢了，他不得已隻好找機會甩掉尾巴，但又不敢來茶館，擔心會牽連李三。
李三一雙眼睛到處掃描，前麵突然出現一隊城防隊員，他忙側過了臉，低聲說：“算你小子機靈！”
他笑道：“這不都是跟三哥你學的？”
李三沒有帶他去旅館，而是來到了萬花樓，站在門口，烏天賜的腿都軟了，遲遲不肯挪步。
“幹麽呢，快走呀！”李三往前走了幾步又退回來，烏天賜遲疑地問：“三哥，你確定要進去嗎？”
“你……你小子腦殼壞了？”李三從背後推搡著他走向門口，老鴇首先看到李三，臉上溢滿了笑容，但當她的目光落到烏天賜臉上時，立即便瞪大眼睛，指著他叫嚷起來：“殺……殺人凶手！”
李三莫名其妙地看了烏天賜一樣，又衝老鴇吼道：“瞎嚷嚷什麽呢？給我閉嘴！”
老鴇怯生生地看著烏天賜，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麽，但一看李三的臉色，又不得不裝作抽自己的嘴巴賠罪：“我胡說，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烏天賜仍然心有忐忑，這個地方對他來說還是一塊禁地，站在女人堆中，兩腿都無法邁步了。
“幹什麽呢，沒見過女人吧？”李三拉著他上樓，回頭對老鴇說：“給我這個兄弟找個姑娘！”
“是，是，請問小兄弟想要什麽樣的姑娘呀？”老鴇緊跟在後麵，好像伺候瘟神似的，烏天賜一聽這話，舌頭立即開始打結，但還沒開口便被推進了一個房間。
“三……三哥……我……”
“我什麽我，待會兒等姑娘進來，你可不能怠慢了人家哦！”李三壞笑著鑽進了另外一個房間。
烏天賜站在房間裏，醒悟過來之後立馬從裏麵插上了門，一想到馬上要麵對的事，手腳便更加無措，可是越緊張，心跳得越快，敲門聲便來得更快。他背靠在門上，潛意識想要把外麵的人拒之門外，但老鴇的聲音響起：“裏麵的大哥，快開門啦，我把姑娘給您送來了！”
烏天賜不敢吱聲，但老鴇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擔心引來更多的人看熱鬧，隻好開了門，但在開門的瞬間就想奪門而逃，卻被老鴇一把抓住，還把姑娘推到他麵前，問：“喜歡嗎？”
烏天賜看都沒敢看姑娘一眼，老鴇又說：“要是不喜歡，媽媽去給你換！”
“不，不是……”烏天賜語無倫次，隻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但前無進路，隻好被迫退回了房間，姑娘關上門，款款地走到他身邊，把手放在他肩上，嬉笑著說：“大哥，俺上次見過你呢。”
烏天賜訕訕地點頭，又尷尬的笑起來，姑娘又嬌滴滴地說：“看大哥你咋還害羞呢，咱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麵了，一回生，二回熟，咱們不都已經是熟人了嗎？”
烏天賜被逼得步步後退，身後就是那張大床，最終退無可退，隻好擺脫姑娘的糾纏，轉身逃向另外一邊，姑娘卻笑著追去，還說道：“大哥，你怕什麽嘛，人家姑娘都不怕，你還怕被俺吃了不成？”
“不，不是。我，我有事，得走……走……”烏天賜閃躲不及，被姑娘抓住了胳膊，然後順勢倒在了他懷裏，他雙手慌忙撒開，把姑娘丟在了地上。
“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得走了！”烏天賜好像被人追殺，逃命似地打開門衝了出去，老鴇正在招呼其他客人，卻沒想烏天賜如此之快便出來了，還沒來得及叫住他，隻見他人已經落荒而去。
李三在隔壁房間聽見外麵亂成一團，也還沒來得及上床便衝了出來，卻隻看到烏天賜的身影從門口消失，於是折身去了剛才的房間，隻見姑娘還躺在地上呻吟，隻好無奈的歎息起來。
“哎，李三，我說你那兄弟怎麽回事呢？你看人家好好的姑娘都送上門了，還把人家給摔在地上，他是不是那方麵不行呀？”老鴇湊上來問，李三苦笑道：“就當他有問題吧！”
烏天賜慌不擇路地逃出了萬花樓，這才感覺渾身放鬆。
李三突然問老鴇：“你剛說我那兄弟是殺人凶手，咋回事兒呀？”
“我……我那不是胡說八道嗎？”
“什麽就叫胡說八道了？你肯定是知道些什麽……”
老鴇無法隱瞞，隻好把那天的事說了出來，李三緩緩地點了點頭，又反問：“你明明說是倆人殺了我們的兄弟，而且還騎著馬，憑什麽又說我那兄弟是凶手？我那兄弟騎馬了嗎？”
“沒，沒……當時城防隊來了，我那不是害怕才胡說的嗎？”老鴇耷拉著腦袋，擔心惹火了這個瘟神，李三甩了甩手，出門而去。
“媽媽，那不是李三嗎？”紅娘突然出現在背後，把精神高度緊張的老鴇嚇得一哆嗦，臉色不快地罵道：“最好出門被亂槍打死！”
紅娘嫣然一笑，說：“媽媽，你既然這麽討厭他們，那以後就別讓他們來呀。”
“你……你以為我不想啊，但那些人，他們可是瘟神，請神容易送神難啊，要是得罪了他們，不僅我活不了，可能連萬花樓所有的姐妹都會沒命啊。”老鴇說這些話的時候，想起了一些往事，如果不是因為那一次，也許她現在也不會被這些土匪製肘，可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現在她得把大孤山上的土匪當成神一樣供奉著，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他們而性命不保。
紅娘回去找玉蓮姑娘，玉蓮還在生悶氣，噘嘴說道：“紅娘，你說他是男人嗎？本姑娘看在媽媽的麵子上，都已經送上門了，他卻跑了，還把我丟在地上，哎喲，痛死了，快，你幫我看看，是不是腰斷了！”
紅娘笑著說：“哪兒那麽容易斷。”
“這可不一定，不是說男人的頭，女人的腰嗎？做我們這一行的，還要靠腰吃飯呢，要是腰斷了，那不就等於沒飯吃了？”
紅娘撲哧一笑，眼裏浮現出一絲深沉的顏色。
李三追上烏天賜的時候，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罵道：“你小子咋就這麽點出息，你還是不是男人，真他媽沒用！”
烏天賜摸著後腦勺，愣愣地說：“三哥，你就別說我了，你是不知道，剛才那姑娘，哎，我不喜歡！”
“不喜歡？不喜歡你不知道讓老鴇給換個呀，再說了，這不是帶你去放鬆放鬆嗎？你以為是找媳婦，挑三揀四的！”李三又想拍他，他趕緊閃開，轉移了話題：“三哥，別鬧了，大當家在等我們的消息，我們這還沒頭緒呢！”
李三罵道：“臭小子，你想得還挺多，跟我走吧。”
“走，去哪兒啊？”
“哪那麽多廢話，跟我走不就得了？”李三說完，突然眼神一變，往右邊使了個眼色，烏天賜也看到了幾個穿軍裝的人正往這邊走來，而且好像是衝他們來的。
李三低聲說：“不好，怕是有麻煩了。”
烏天賜也看出了那些士兵來者不善，潛意識地準備有所動作，但被李三的眼神製止了。
“別慌，還不一定是衝我們來的！”李三邊說邊繼續前行，烏天賜也隻好強作鎮靜，但隨即傳來一聲怒喝：“就他們倆，別讓他們跑了！”
“跑！”李三話音剛落，人已飛出去三丈，烏天賜緊隨其後，緊接著身後傳來一連串槍聲，子彈打在腳跟，激蕩起陣陣塵土，又從他們耳邊劃過，如同火藥在耳邊燃燒。
烏天賜在身後喊道：“三哥，他們是衝我們來的。”
“廢話，不是衝我們來的，幹嘛要追我們？”李三沒好氣的回答，又一串子彈衝頭皮掠過，嚇得他趕緊縮回了脖子，但仍感覺頭皮還在發麻。
“兄弟們，快追，抓到人回去大大有賞……”
身後不僅有槍聲，還傳來陣陣狼嚎，這讓烏天賜更加緊張，一不小心，不知踩著了一個什麽東西，整個人往前栽倒，啃了一嘴的塵土。
李三回頭看到了這一幕，正想回去拉他一把，但追兵已近在眼前，隻好放棄。
烏天賜緊咬牙關，掙紮著想站起來，可感覺腿上無力，緊接著被無數個黑洞洞的槍口抵在了腦門上，他隻好束手就擒，看著還在快速奔跑的李三，不禁埋下頭，無奈地閉上了眼。
“我讓你還跑，起來！”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烏天賜抬頭想起身，可是受傷的腿卻根本不聽使喚，那個聲音隨即又在耳邊怒喝道：“別他媽裝孫子，落到老子手裏，老子讓你不死也得脫層皮！”
“起來，起來……”
烏天賜慢慢地站了起來，卻被槍口抵在了腦門上。他轉過身去盯著那張臉，那人又吼道：“看什麽？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喂狗，他媽的，讓你還跑，可累死老子了，要不是縣長有言在先要留活口，老子早就一槍崩了你！”
烏天賜聽聞此言，不禁咧嘴一笑。
“還笑，呆會兒回去老子讓你比哭還難受！”
“幹什麽，放下槍！”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烏天賜回頭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也露出了驚喜而又興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