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嶽成帶著石頭連夜上了大孤山，趁著夜色摸到了離匪窩最近的地方。
匪窩裏燈火搖曳，不時傳出陣陣歡笑。
“什麽事這麽熱鬧？”嶽成低聲問，石頭知道小鬼子在狂歡，但謹記烏天賜的話，沒有把山上有小鬼子的事說出來。
嶽成指著燈火最亮的地方說：“那些混蛋還在鬧騰，要救天賜，看來麻煩不小啊。”
石頭說：“老嶽，不管怎麽樣，今天必須救出天賜。”
“你別急啊，我比你更急。”嶽成說，他在盤算如何進行下一步計劃，突然一個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大半夜的，別他媽鬧了，他大爺的，你們這些王八蛋，還讓不讓人睡。”
緊接著傳來另外一個聲音：“二當家，既然睡不著，過來喝一杯吧！”
“喝你大爺，爺爺沒這個功夫陪你們鬧騰，長穀川，這山上的酒都快被你們喝完了，從明兒開始，你們就隻能喝水了。”雷豹罵了幾聲，又回屋去關上了門。
石頭把頭埋在了地上。
嶽成果然很精明，狐疑地問：“怎麽回事？剛才那人好像叫什麽長穀川，怎麽聽起來不像中國人的名字？”
“是，是，真奇怪！”石頭也應付起來，嶽成又說：“不可能啊，長穀川，好像是日本人，這山上怎麽可能有日本人？”
“什麽日本人？怎麽可能有日本人？老嶽，你別瞎想了……”石頭越來越緊張，嶽成卻說：“這是個重大發現，石頭，咱們得靜觀其變，不得輕舉妄動。”
“老嶽，山上怎麽可能有小鬼子，小鬼子不是打敗了嘛？”石頭心懷鬼胎，“還是趕緊想辦法救天賜吧，不管有沒有小鬼子，先救人再說。”
“要是真有小鬼子的話，那我們就發財了！”嶽成道。
“怎麽發財？”
“你想想看，小日本投降了，要是我們在這兒發現了小鬼子，把這個消息告訴政府，那不是可以得到一大筆賞金？”嶽成的聲音中好像充滿了興奮，石頭終於沉不住氣，訕訕地說：“要真有小鬼子，那天賜怎麽辦？”
嶽成想了想，又疑惑地問：“那些土匪怎麽會和小鬼子混在一起？”
“老嶽，快別想這麽多了，救人要緊啦，管他是土匪還是小鬼子，天賜落到他們任何人手裏都會沒命的。”石頭打斷了他，拔出槍，想要衝出去。
嶽成按住他，斬釘截鐵地說：“在沒弄清楚情況前，千萬不能行動，要不然會害了天賜。”
此時，前麵傳來一陣歌曲，歌聲憂傷斷魂，令人心寒。
嶽成一陣激動，再次從歌聲斷定大孤山上有不少日本兵。
石頭也無法再隱瞞真相，無奈地說：“山上真有小鬼子！”
“原來你們早就知道這山上有日本人？”嶽成大吃一驚，但接著笑道，“我是說你們怎麽老是支支吾吾的，石頭，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唉，這話說來太長了，等以後再慢慢說給你聽。老嶽，先別說這個了，我們還是先救天賜吧。”石頭突然覺得很累，精神有些恍惚，但猛地被按下了頭，接著傳來嶽成的聲音：“別出聲，有人過來了！”
石頭抬眼望去，隻見兩個人影搖搖晃晃地向這邊走了過來，緊張的說道：“是兩個小鬼子！”
嶽成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驚喜地說：“有主意了！”然後如此這般在他耳邊低語了一陣，石頭也來了精神，血液開始在身體裏重新沸騰，興奮地說：“好主意！”
兩個日本兵互相攙扶著，又唱又笑，搖搖晃晃地來到叢林邊小便，說是遲，那時快，嶽成和石頭同時出手，日本兵還沒來得及叫喊一聲便被拖了下去。
嶽成和石頭迅速換上日本兵的衣服，然後向燈火處走去。
屋子裏一片烏煙瘴氣，地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日本兵。
嶽成和石頭互相攙扶著，裝著都喝醉了，搖搖晃晃的推門而入，然後選了一個角落坐下，開始偷偷打量起屋裏的狀況。
石頭的目光突然落到鬆浦臉上，鬆浦已喝得爛醉，但仍然提著酒瓶，搖頭晃腦的唱著日本歌曲。
石頭的拳頭一緊，恨不得此時就上去殺了鬆浦給鄉親們報仇。
嶽成假裝向他敬酒，趁機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不要輕舉妄動。石頭隻好把憤怒的火焰暫時收回了心底。
長穀川突然起身手舞足蹈起來，也有另外一些日本兵加入了進去，整個房間裏頃刻間變成了群魔亂舞。
“老嶽，我們咋辦？”石頭有些沉不住氣，嶽成壓低聲音說：“你想乖乖的呆在這兒也行，跟他們一起瘋也行。”
石頭摸了摸鋼盔，幹脆屏住呼吸，默默地觀察著小鬼子。
鬆浦提著個酒瓶在人群中搖晃了一會兒後，突然走向石頭他們坐的方向，石頭頓時緊張得手指開始微微顫抖，嶽成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放鬆。
“你的……起來，喝酒的幹活……”鬆浦差點沒摔倒，但趴在了石頭身上，石頭聞到一股惡臭，正想推開他，卻想起自己的任務，隻好假裝熱情的舉起酒瓶迎合起來。
“你們……跳舞的幹活……”鬆浦狂笑著拉著石頭，石頭無奈之下隻好跟著他像瘋子一樣搖晃起來，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嶽成，沒想嶽成正看著他偷笑，他狠狠地瞪了嶽成一眼，沒想嶽成突然起身向外搖搖晃晃的走去。
石頭也想脫身，但被鬆浦緊緊地纏著，根本無法分身，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嶽成離開。
嶽成走路的時候護著牆，好像隨時要摔倒的樣子。他來到外麵，一股冷風吹來，讓他覺察到一絲涼意。
“天賜，你被關在哪兒呢？”嶽成裝醉出門，偷眼觀察，可除了幾個屋子裏有燈火搖曳，其他房屋均是漆黑一片。
“喂，你幹什麽，快回去！”一個土匪遠遠地走過來衝他大喊大叫，嶽成趕緊趴在牆角裝作嘔吐不止，那土匪走過來惡狠狠地罵道：“王八蛋，喝死你！”
嶽成又裝作要往前走，但被土匪攔住，還吼道：“大當家交代過，你們的活動範圍不得超過此地，如果敢再往前，我就不客氣了！”
嶽成連滾帶爬地退了回去，但見土匪又回到了先前站立的那扇門前，這個舉動令他茅塞頓開，土匪把守的房屋裏肯定有秘密，很有可能是關押烏天賜所在地。
嶽成退回到房屋，搖搖晃晃地去角落坐下，石頭趁機抽離人群，回到嶽成身邊，不快的問：“你去哪兒了，有本事走了就別回來！”
嶽成不屑地說：“怎麽了，麵對這麽多鬼子兵，怕我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開溜了？”他這話說進了石頭心裏，臉上一時有些掛不住，隻好說：“老嶽，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是貪生怕死的人嗎？我知道，你剛才出去是想趁機救出天賜，不過看樣子你肯定沒找到人。”
“你猜對了，不過我不是沒找到人，隻是暫時還沒想到辦法救他出來！”
石頭一愣，忙問：“你已經找到天賜了？”
嶽成低聲說：“如果猜得不錯的話，天賜肯定被關在從這兒過去的第四間房屋裏，不過有人把守在門口，想救他出去，恐怕很難！”
又有個日本兵湊過來跟他倆喝酒，兩人趕緊收聲，好不容易應付過去，石頭才說：“天亮之前一定要救出天賜離開，要不然天一亮就穿幫了。”
“你說了這麽多話，就這句最有道理。”嶽成腦子裏已經慢慢有了主意，於是對石頭耳語，石頭聽完，狐疑地問：“這樣做行嗎？”
“隻是目前唯一可以試試的辦法，不行也得行，要不然天賜就危險了！”嶽成胸有成竹地說，“呆會兒行動的時候，一定要看我的眼色行事，記住，如果失散，我們在山下的路口會合。”
日本兵一直鬧到很晚才安歇，一個個爛醉如泥，橫七豎八的躺得到處都是。嶽成和石頭也裝作睡著，其實腦子裏異常清醒。
半夜時分，嶽成搖晃著走出房屋，假裝撒尿去了。
石頭悄悄的把酒倒在地上，一邊倒一邊念念有詞：“燒死你們這些畜生。”然後點著，當火勢悄然蔓延的時候，嶽成在屋外大喊大叫起來：“不好了，失火了，快救火啊！”
睡夢中的土匪和日本兵被驚醒，紛紛往外跑，石頭也趁機跑了出去。
嶽成趁著混亂踹開了大門，烏天賜此時也剛被驚醒，一見到嶽成，頓時既驚喜又緊張的問道：“嶽大哥，你怎麽來了？”
“救你出去呀，快走！”嶽成拉著他就要往外衝，但被烏天賜掙脫開去。
“怎麽了，你？”嶽成相當困惑，烏天賜說：“嶽大哥，你快走，我要留下來找機會給鄉親們報仇！”
“你瘋了？”嶽成急得火冒三丈，烏天賜固執地說：“我要留下來給鄉親們報仇，等我報仇後再去找你們，你告訴石頭和金珠，不要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不行，先跟我回去再說，快，沒時間了！”嶽成又要拉著他走，但他經過深思熟慮，心意已決。
嶽成無奈地盯著他看了半晌，隻好說：“那你自己小心！”然後衝出房屋消失在夜色中。
火勢持續了大約十來分鍾才被撲滅，一間房屋被燒去了大半，濃濃的煙味飄蕩在夜空，令人窒息。
大火燒起來後，李三清醒過來後，第一個衝進了關押烏天賜的房間，發現他人還在，這才鬆了口氣。
烏天賜假裝問他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你還是睡你的大覺吧。”李三說完正想離開，烏天賜卻又明知顧問：“三哥，外麵好像很大的火光，是不是失火了？”
李三皺著眉頭道：“不關你的事，有什麽明天再說吧。”
“三哥，我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我現在已經是通緝犯，也沒其他去處，懇請大哥能收留我。”烏天賜開始把編好的謊言往外吐，李三聽見外麵的喧囂聲，說：“明天一早我帶你去見大當家。”
“謝謝三哥！”烏天賜目送李三離去，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
王大川弄清楚誘發火災的原因後勃然大怒，恨不得把日本兵全都殺死。
長穀川臉上被煙熏得漆黑，歪歪斜斜地站在王大川麵前，好像酒醉還未完全醒來。
“長穀川，我好心收留你們，但你卻多次縱容你的手下，三番兩次給我惹麻煩，看來咱們之間的合作條件必須重新談談了。”王大川內心憋著一股子怒火，臉上卻不動聲色。
長穀川打了個酒嗝，睡眼惺忪地說：“王大當家，天還沒亮，有什麽事明日再談吧。”然後打著哈欠走了。
王大川臉色鐵青，恨不得從背後給他一槍。
“大哥，自從狗日的小鬼子上山後，咱們就沒太平過，不僅每天要管他們好吃好喝，現在還失火燒了山寨，再留他們，恐怕整個山寨就要不保了。”雷豹的話令王大川越發氣憤，咬牙切齒地說：“派人給我好好看著那些混蛋，如果再出什麽事，我要他們全都死！”
石頭趁亂逃出了大孤山，一路上都在想就要救出烏天賜，腳下便如踩著筋鬥雲，但是當他看到嶽成一個人回來時，頓時緊張不已，當他了解真相後，卻又失望之極，喃喃地說：“這可怎麽辦？”
“是啊，他一個人留在山上想找機會報仇，可他麵對的是那麽多土匪和日本兵，一個人怎麽可能應付？”嶽成走累了，還在喘息。
石頭說：“太危險了，我們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山上。”
“我努力過，但他已經打定主意留下來，如果我們這時候還想再上山，恐怕是不可能了。”嶽成說到這裏，想起那些日本兵，不禁沉重地說：“你們啊，太衝動了，怎麽不早告訴我山上除了土匪還有小鬼子？”
“老嶽，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是幹什麽的，如果不是要救天賜，你仍然不會知道這些！”石頭的口氣讓嶽成忍俊不禁，笑著說：“我說過，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我的身份，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告訴你們！”
“算了吧，不說就不說，就是你自己現在想說，我也不想知道了！”石頭起身就要走，嶽成問他去哪兒，他說：“我去哪兒關你什麽事？”
“你等等！”嶽成叫住了他，他回頭看著那張掩映在夜色中的臉，問：“還有事嗎？”
“你真的打算就這麽走？”
“我不走還留在這兒幹什麽？等山上的土匪和小鬼子下來抓我？”石頭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快。
嶽成想了想問：“你想去找金珠？”
“我不去救他，難道等你去？”石頭道，“殺人凶手就在山上，我們回去告訴縣長，讓他自己帶人上山去剿滅那些土匪，順便連小鬼子一起收拾，還能救出天賜……”
嶽成大笑起來，石頭詫異地問：“你笑什麽？”
“我笑你太天真了！”嶽成無奈地說，“要是這些土匪那麽容易對付，他們就不會活到現在。俞鍾早就和日本人想剿滅山上的土匪，但幾次都損兵折將，無功而返啊。”
石頭稍微冷靜了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在他身後，漆黑的夜空已漸漸露出魚肚白，茂密的森林也變得不再顯得如此壓抑。
嶽成能感受到石頭內心的想法，所以又說：“要剿滅土匪和小鬼子，單靠我們幾個人的力量遠遠不夠，所以我們必須依靠俞鍾，還有那個秦江山手中的兵力。”
石頭不明所以地問：“他們又不是傻子，為什麽要幫我們？你不是說俞鍾和日本人都無法打敗山上的土匪嗎？”
嶽成笑了，說：“對，這大孤山山勢險峻，易守難攻，所以如果我們蠻幹，最後隻能是吃力不討好，而且很可能賠上性命。”
“老嶽，你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要剿滅土匪和小鬼子，就必須借助俞鍾的力量，但是你也說了，他不是傻瓜，所以我們要巧幹，得讓他主動幫我們。”
“這不是很簡單嗎？他要為他兒子報仇，肯定會主動幫我們。”
“不一定！”嶽成饒有意味的說，“如果事情真的這麽簡單就好了，俞鍾是隻老狐狸，雖然自己的兒子死了，但像他這種人，有時候為了一己之利甚至可以犧牲任何人，至於報仇，如果和另外的利益發生衝突時，他也許會連報仇也可以放棄。”
石頭沒怎麽明白這些話的意思，但他從這些話裏聽出了別樣的意味，不得不對嶽成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