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死狙擊
第32章
生死狙擊
單龍一直在想今天的事，以至於根本沒注意連長要帶他去哪裏，其實他自己也非常失望，但幸好不是空手而歸。
“別光吊著腦袋，想什麽呢。”祁華山說話時聲音一高一低，單龍一抬頭，見已經到了醫院門口，頓時一愣。
祁華山立即沉聲嗬斥道：“快進去吧，還愣著幹什麽，難道要我陪你進去？”
他明白了祁華山的意思，估計是白雪醫生醒來了，一想到這個，兩隻腳就像灌了鉛，再也邁不開。
“你小子……我可告訴你，白雪醫生已經醒了，我剛從那裏出來。你現在最好一字不漏地把實情告訴人家，要是白雪再有什麽事發生，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單龍很無奈，但不敢違抗命令，隻好硬著頭皮推開了病房門。四目相對，表情頓時都愣住了，但彼此眼神都閃爍著，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你醒了？我……剛才聽連長說……你醒了，所以來看看……”這次是單龍先開口，白雪卻隻是一言不發地看著他，他一緊張，又不知說什麽好了。
“哥……”
單龍聽見這個稱呼時當即就愣住了，他開始以為是自己聽錯，臉上的表情不是怪異，而是驚恐，她剛才叫我什麽？是我聽錯了嗎？他連連搖頭，想讓自己清醒過來，卻隻感覺一陣眩暈襲上額頭。
“單龍哥，你怎麽了？”白雪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但口齒非常清晰，單龍徹底相信了自己的耳朵，但仍然瞪著疑惑的雙眼，想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都知道了，都是我不好，沒想到讓你這麽為難，以後呢，我就叫你哥好了。”白雪麵帶微笑，“嫂子一定很能幹，等打完仗，你邀請我到你家去做客好嗎？我想看看嫂子。”
單龍頓時眉開眼笑，一個勁地點頭道：“好、好，一定、一定。”他的激動勁過去後，兩隻手又非常不自然地搓在一起，那樣子又變得像個孩子了，惹得白雪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樂嗬什麽呢，這麽高興？”祁華山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單龍忙站了起來，一副做錯事的樣子。祁華山笑著罵道：“看你那副熊樣，也不知道我們這麽漂亮的‘白雪公主’是怎麽看走眼的。”
“連長，你……”白雪不樂意了，祁華山忙擺手道：“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他又轉向單龍說道，“讓白雪醫生休息吧，你跟我出來一下。”
“哥，再見，有時間可得再來看我哦！”白雪在後麵低聲叫了起來，祁華山驚異地看著他倆，詫異地笑道：“還真夠神速啊，這都已經叫上哥了。”白雪撅起了嘴，單龍拘謹地摸著頭，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又一天慢慢到來了，世界依然冰天雪地，到處是白茫茫的，空氣依然寒冷。
單龍心裏裝著事，很亂，翻來覆去折騰了大半夜，索性起床走出坑道，跑到了外麵雪地裏。早晨的風很大，也很冷，他不禁裹緊了棉大衣，才覺得暖和了些。一抬頭，2號狙擊台入口頓時出現在眼前，他盯著狙擊台，一個大膽的想法瞬間鑽入腦海。
從他站立的位置到狙擊台之間有一條深溝，如果直接過去的話，整個人都完全暴露在了敵人的槍口前。單龍向周圍看了一眼，想起還在對麵耀武揚威的狙擊手，頓時一咬牙便鑽進了貓耳洞，然後迅速移動到了狙擊台邊。也許是時間太早，周圍顯得太過安靜，完全看不到一個人影，他觀察了一會兒，正感到失望，突然聽到一聲非常細微的、像蚊子般的響動，他雖然提高了警惕，但過了一會兒，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心想應該是雪堆散開或者掉落在地上時發出來的。
他又繼續觀察著對麵的情況，希望發現那個狙擊高手。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空慢慢泛出了魚肚白。
“哢嚓！”突然又一個聲音響起，雖然跟先前聽到的聲音一樣微弱，但卻有非常大的區別。單龍聽得非常清楚，頓時感覺後背一麻，猶如被電擊了一般，頓時處於非常警惕狀態，進入了一級戰備。
就是那一聲響暴露了對方，單龍一下就聽出來了，那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狗日的。”他在心裏罵了起來，這幾天敵人仗著自己的狙擊手，居然把人送到誌願軍眼皮下來了，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也不敢的。他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此時不禁替自己鼓了把勁，心想一定不能失手，失手就意味著要付出血的代價。但他突然聞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這種味道好像在什麽地方感受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對方這麽早就等在那裏，看來絕對是有備而來，或許也在等待他這個誌願軍中最強的狙擊手。
高手過招，不僅需要一流的槍法，更要有冷靜、平和的心態。單龍當然具備一個一流狙擊手應有的素質，他估計敵人還沒發現他的位置，但仍然慢慢從狙擊台前撤了回去，因為這個狙擊台的空間非常狹窄，而且是個固定狙擊點，根本無法移動，在這樣的位置上對付一般的對手足夠了，但他現在麵對的是一個絕頂高手，定點狙擊隻能把自己變成敵人的活靶。
單龍踩著厚厚的雪悄悄轉移到了離此地不遠的另一個狙擊台，腳踩在雪地上發出的輕微響動，像一曲沉悶的詠歎調，讓單龍感覺窒息。
他來到了另一個狙擊點，然後彎下腰，卻不敢伸頭出去偷看，因為沒摸清楚對手具體藏在什麽位置。他仔細回憶著那一聲響動傳來的方向，對手可能藏在對麵的無名高地，也可能藏在高地的側麵，但對手究竟躲在什麽方向，藏身什麽位置，他卻一時無法摸清楚。
敵人就在對麵盯著自己，但自己卻不知道敵人到底躲在什麽位置，這是最可怕的事。
單龍在考慮怎樣才能把敵人引出來，但他知道那些慣用的方法肯定沒用，而且隻會暴露自己。
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種奇妙的感覺，他多麽希望敵人向他射擊，但過了很久，對方都悄無聲息，好像消失了。
今天算是遇到真正的對手了，而且非常老練，單從心理上來看就非同一般。
單龍有種口幹舌燥的感覺，拿槍的手像鋼鐵一樣冰冷，隨手抓了一把雪塞進嘴裏嚼起來，雪水從喉嚨流進胃裏，冷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
敵人到底藏在哪裏？單龍從不曾為這個問題而耗費腦筋，身體靠在冰冷的土坑邊，盡量使自己呼吸平穩下來。
對麵的狙擊手正是射殺誌願軍3名狙擊手的高手，他被送到前線，第一天上陣就成功狙殺了3個目標，的確讓所有被誌願軍狙擊手打怕的美國鬼子興奮了一把。從那以後，他每天早上在天還未亮時便起床盯著對麵誌願軍的營地，但卻再也沒看到一個人影。
美國佬在這名狙擊手到來後顯得非常高興，自從跟誌願軍交戰以來，他們已經很久沒這樣痛快地笑過了，當知道誌願軍的狙擊手都成了縮頭烏龜時，更是興奮異常，把這個狙擊手當成了他們的救世主。
這名叫尼克的美國人，是一位槍法非常優秀的狙擊手。他這幾天一直在等待敵人的狙擊高手出現，但沒有任何收獲，直到昨天，他在知道又一名戰友被狙殺後，今天大半夜就起身向敵人陣地靠近，此時已經潛伏了很久。
但高手也有失誤的時候，他沒想到中國人也會像他這麽早起床，所以在不經意拉動槍栓時發出了聲響，雖然這響聲微不足道，但對於和他同等水平的高手來說，他已經暴露了自己。而且就在此時，他也沒發現對方狙擊台上出現了一個來對付他的狙擊手。
單龍在狙擊台前的坑道待了幾分鍾，卻仍沒想到引出敵人的好辦法。但就在他低頭的時候，目光停留在了腳上的皮靴上，這可是軍長送給他的，確實暖和，一穿上就舍不得脫下了。也就在這一瞬間，一幅深刻的畫麵出現在腦海中，那是他在向參謀長證明自己槍法時打出的第三槍。
好，豁出去了，今天就再用一次！單龍眼前一亮，但同時也考慮到了後果。上次的對手可沒今天這個厲害，如果賭輸了，那這條命也就賠了。不過他又一想，對方既然是狙擊高手，也一定是非常聰明的人，但聰明有時候會反被聰明誤，那家夥絕對不會想到敵人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引他暴露自己。
單龍放下槍，用勁搓著冰冷的手，稍微暖和了下，目光盯著了3米開外的4號狙擊台。就在那一瞬間，身形頓然躍起，向著4號狙擊台撲了過去。
尼克正牢牢地盯著對麵陣地，突然感覺眼前一個人影迅速閃過，也就在那一瞬間，他手中的槍響了，但因為先前根本沒發現單龍的存在，所以反應仍然遲了一下，當扣動扳機時，人影已如一道閃電從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單龍的目光很毒，雖然仍然沒能看到對手藏身的具體位置，但卻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他清楚記得那塊一米多高的岩石應該是非常完整的，但今天似乎裂開了一條縫隙。
對，那條縫隙一定就是狙擊手剛鑿出來的，而狙擊手此時就躲在岩石後，槍口通過縫隙瞄向他。單龍為自己找到了敵人狙擊手的位置而高興，但接下來還有更艱巨的任務。他沒有再遲疑，而是順著地麵慢慢爬回到了之前藏身的狙擊台。
他估計敵人還沒發現他已經換了位置，當他偷偷抬頭想再次確認敵人狙擊手的藏身位置時，一梭子彈撲麵而來，他甚至感覺到了一股熱浪，要不是躲閃得快，恐怕就被擊中了。他蹲在地上，等待著敵人的再次動作，但一切又陷入了寂靜。
單龍現在非常確定了，對麵的狙擊手確實是衝著他來的，而且估計這些天一直在等他出現。從剛才的一次交鋒中，他看出對手不僅善於等待戰機，而且非常精準地判斷出他的移動方向。
太可怕了，怪不得3名誌願軍戰士會在同一天死在對方手裏。單龍默默計算著自己剛才的移動方位，從自己所處的角度看出去，敵方狙擊手遠遠低於自己視線能及的角度，也就是說，要想看到敵人，必須探出頭去才行。
他再次換了位置，但願自己兩次換位麻痹了敵人，這樣自己就可以搶先開槍擊斃對方，否則倒下的就是自己。
尼克的想法也正是單龍的想法，他確實正在猜測對手此時的位置，槍口於是在兩個位置之間來回移動，他相信自己的槍法，隻要敵人稍微一露頭，他便會在第一時間擊斃目標。
單龍等了幾秒鍾，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突然起身，但還剛露出腦袋，一梭子彈在他麵前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一時間雪花四濺，而後溫柔地落下。
單龍再次蹲了回去，暗自慶幸對手的開槍時間早了點，否則他根本不可能躲過去。他沉著地盯著腳下的被自己踩得亂七八糟的雪泥，還在想著克敵之策，突然又一聲槍響，他甚至感覺到陣地微微顫抖了一下。
尼克了解了單龍的厲害，再也不敢大意，因此隔一會兒就放幾槍，單龍被壓得抬不起頭，隻得安靜地坐在坑道裏伺機而動。大約過了十多分鍾，他突然發現一個問題，敵人射擊的點好像始終停留在兩個地方，那就是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和先前移動過去的4號狙擊台，也就是說對方一直以為他就在這兩個位置之間移動，所以狙擊點也沒再換位。他側著耳朵又傾聽了一會兒，發現對方仍然隻是在兩個點之間來回點射。
單龍慢慢地向著另外一個狙擊台爬了過去，又蹲下身傾聽了幾分鍾，發現對方大多數的著彈點還在他之前潛伏的位置。他終於確信對手這次是真的被自己的聰明所誤，於是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尼克以為對手在戲弄他，所以幹脆以自己的思維來猜測對手的心思，子彈大多數都射到了敵人出現的第一個位置。
睡夢中的戰士們被槍聲驚醒了，紛紛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祁華山此時也趕了過來，一清點人數，唯獨不見了單龍，他瞪著眼睛愣了半晌卻沒吱聲，但已經明白外麵槍聲的由來。
一陣狂風掃過，掃起千堆雪，風聲過後，又隻剩下尖利的槍聲。
單龍審準敵人移動開槍的瞬間空隙，突然起身，瞄準岩石中間的縫隙，瞬間扣下扳機。但就在這一瞬間，敵人也看見了單龍，正在轉移瞄準點準備扣下扳機時，一顆子彈準確地衝過縫隙鑽進了他的腦袋……
尼克從沒遇到過這麽強悍的對手，也就是不到一秒的差距，一顆冰冷的子彈鑽進了他的腦袋，當他仰麵倒下時，腦海中閃現出最後一個問題：我到底是怎麽死的？
槍聲戛然而止，一場高手之間的對決，最後用零點一秒的時間決出了勝負。
單龍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著，剛才每一個動作都是險象環生，他竟然想不起自己是怎樣贏了敵人的。翻過身仰望著昏暗的天空，沉沉的烏雲把他的思維帶入了另外一層空間……當他慢慢起身，目光再次掠過陰沉的天際時，縹緲的思緒瞬間回歸現實，然後轉身撤出了狙擊台。
他拖著沉重的雙腿走出貓耳洞時，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重生的自己，正在焦急等待他消息的戰友見他活著出現在麵前時，頓時歡呼雀躍，興高采烈地圍攏過來，一個個臉上洋溢著敬佩和祝福的表情。
單龍卻沒有任何表情，他此刻唯一的感受，就像兩個武林高手交手後，消耗掉了太多的體力，喪失了真氣，必須找一個地方好好靜養一番，等待恢複。
“243、244、245……248！”單龍在睡夢中數著數字，當數到“248”時猛然睜開了眼，卻見自己麵前圍了一圈人，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相同的怪異。他一骨碌爬起來，戰士們忙往後退去，他驚愕地掃視著每張臉，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人牆外傳來一聲吆喝：“都圍著幹嗎，有把戲看嗎？”
戰士們轟然散開，單龍眼前出現了另外一張笑臉，那是祁華山的，但祁華山剛走到他麵前時，卻往邊上閃開，在他身後出現了另外一張臉。
“團……團長！”單龍不明白自己的反應為什麽會這麽快，忽一下就站了起來。
來者正是羅萬全，他是衝著單龍來的，其實單龍並沒睡多久，此時被羅萬全的到來弄得睡意全無。
“哈哈……祁華山，你說我是不是老眼昏花了？”羅萬全盯著單龍的眼睛問祁華山，祁華山笑著說道：“團長，您老火眼金睛，怎麽會老眼昏花？單龍，還不快向團長親自匯報一下你的戰況。”
“不行，你不是說我沒老眼昏花嗎？那現在站在我麵前的是誰？”
單龍和戰士們被羅萬全的話弄糊塗了，他們確信自己沒聽錯話，但卻沒聽明白。
“24團8連的狙擊英雄單龍。”祁華山走過去在單龍肩上使勁一拍，單龍微微一抖，祁華山接著說道，“團長，你說該給他封個什麽稱號呢？狙擊王……還是神槍手？”
“管他狙擊王還是神槍手，隻要能殺敵，能打得美國佬不敢抬頭，能打敗敵人派來的頂尖狙擊手，那就是這個……”團長伸出了大拇指。
戰士們哄堂大笑起來，單龍卻臉紅到了耳根。羅萬全讚許地看著他，緩緩地點著頭，然後回頭對戰士們說道：“同誌們，戰士們，我現在應該如何稱呼你們8連？因為你們的存在，8連變得更加偉大，也因為你們的存在而令美國人聞風喪膽，你們用手中的槍打出了威風，打出了名聲……我今天來，不是為了看單龍，也不是為了看望某一個人。不過，單龍是8連的驕傲，是24團的驕傲，更是全軍的驕傲，但他能有今天的成績，也是整個8連的功勞，如果沒有你們一起的團結努力，我想也不會有今天這條‘狙擊嶺’的存在，美國人害怕了……我希望，8連今後會誕生更多像單龍一樣的神槍手，無論戰爭是否結束，我希望你們能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支正規的專業狙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