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喪鍾傳來
葉修遠怔住,立即反應過來,一腳把湯氏踹在地上,踹得口吐白沫。
“賤婦,還說不是你!你把葉家搬空了,去給你娘家填賭債!”
葉黛玲狠狠看向葉婉玲——她怎會知道湯家的事?!
葉婉玲卻毫不畏懼葉黛玲的目光,甚至還帶著居高臨下的笑意。
葉黛玲一直把葉千玲當做最大的敵人,卻不料,一向無害的葉婉玲,在這個時候狠狠給她捅了一刀!
她快氣瘋了。
賤人,小瞧了她!
可她不敢表現出來任何情緒,此刻,她隻想化作背景,讓葉修遠不要想起還有她這個女兒才好——她不想被湯氏連累。
湯氏又是哭,又是喘,終於承認道,“庫房是我搬空的,可是那又怎麽樣,庫房裏的金銀珠寶,本就不是葉府之物啊!那都是蘇柳青的嫁妝,葉府也沒有什麽損失啊!”
葉修遠見她死不悔改,還把自己最忌諱的事嚷了出來,恨不能一腳把她踹死!
“我看你是瘋了!你給我把湯若海喊來,我要叫他把銀子還回來!”
湯氏又是哭,又是笑,“銀子已經給了賭莊,你就去把他逼死,也逼不出銀子來了。”
“你……”葉修遠氣得幾乎厥過去,“我打不死你這個賤人!”說著,又是刷刷兩個耳光甩出去。
湯氏被打得狠了,也知道怕了,不敢再叫嚷了,隻朝葉黛玲的方向爬過去,“黛兒,黛兒,救救娘啊!替娘求求情啊!娘都是為了你啊!”
葉黛玲頭大,沒想到那麽警告過她,她還是記不住,到底還是要來拖自己下水。
不由立即拿出了她的奧斯卡影後演技,哭得淚雨滂沱,一把推開了湯氏。
“娘,你自己糊塗,關我什麽事?銀子搬去了湯家,怎麽叫為了我?我早可不就提醒過你,你既嫁入葉家,便是葉家的人,跟湯家要保持距離,更沒有往回貼銀子的道理,你不聽我的,如今釀下大錯,叫我怎麽為你求情?”
說罷,跪到了葉修遠的麵前,“爹爹!黛兒求您,一定要從重發落!要不以後每個嫁到葉府的女人,都想著從葉府搬銀子貼娘家,把父親當冤大頭了嗎?湯氏畢竟是黛玲的母親,黛玲願意接受連坐,爹,您也打黛玲吧,隻要您能消氣!”
湯氏沒想到葉黛玲不但不為自己求情,居然還讓葉修遠從重發落自己,一口氣從嗓子眼直冷到了五髒六腑,忍不住嚎哭起來。
葉修遠見葉黛玲這麽懂事,卻把她拉了起來,“你娘犯錯,關你什麽事?這些年,若是沒有你一直勸著她,隻怕她幹出的事更荒唐,葉府的損失更大!”
葉千玲再一次見識到葉黛玲的本事:哼哼,既然連你也希望你娘趕緊去死,以免連累你,那就別怪我一步到位了。
葉千玲對瑩朱使了個眼色,瑩朱便悄悄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蘇長林便進來了,“咳咳,這是幹什麽呢?”
葉修遠怕毒了這個大舅子,偏生這會兒說的就是他妹妹的嫁妝的事,是以一見到蘇長林,幾乎像見了鬼,“長林兄,回,回來了?”
蘇長林冷冷道,“還好,活著回來了。”
葉修遠見他陰陽怪調,話中有話,不由朝他看了兩眼,果見他清減不少,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樣。
他的身邊,還帶著一個中年婦人。
那婦人,好生眼熟,卻一時間想不起是誰了。
“長林兄啊,賤內犯錯,我正在動家法,外人不好在場,還請長林兄回避一下,晚間,我親去給長林兄賠罪。”
蘇長林冷笑,“你不是在審我蘇家的銀兩嗎?難道我還算外人?”
葉修遠心裏咯噔一下,糟了,都讓他聽去了……
“既然審的是我妹妹的嫁妝,那我幹脆湊個熱鬧,把我妹妹的命案也審一審吧。”
“命案?”葉修遠大眼瞪小眼看著蘇長林。
蘇長林厭極了他這副愚蠢的樣子,心想自己那自幼伶俐的妹妹,怎麽就看上了這麽一個負心漢呢?
“桂香!”
這一聲喊,終於喚醒了葉修遠長眠的記憶,“你是……桂香?”
當年,桂香是蘇氏幾個陪房丫鬟中最漂亮的一個,葉修遠一直想收了她,沒曾想這個丫頭一心忠主,骨頭極硬,死活不答應。
葉修遠從她已經爬了皺紋的臉上,依稀看到了當年的清秀。
桂香恨恨的看了葉修遠一眼,緩緩走到湯氏麵前,“二姨太,你還記得奴婢嗎?”
湯氏看到桂香,顫抖著身子,“你……你竟然沒死?”
“二姨太,盼著奴婢死呢?”
湯氏抓狂,崩潰大喊,“不要喊我二姨太!我是葉府名正言順的大夫人!蘇柳青那個賤人,已經死了,死了!”
桂香將手中絹帕打開,拿出那片陶片,“二姨太,還記得這個嗎?”
湯氏拚命搖著頭,“你休想誣賴我!”
“我怎麽會誣賴您?陶片上清清楚楚刻著‘湯’字,是湯府的器具,當年,您就是用這個藥罐子,送了一罐又一罐毒藥給大夫人,以至於要了大太太的命!你現在的名份,是怎麽弄到手的,自己心裏還不清楚嗎?”
葉修遠驚道,“桂香,你說什麽?”
桂香咬牙切齒道,“當年,是二姨太害死了夫人!她還把夫人身邊的人殺的殺賣的賣,相爺,明鑒啊!桂香懇請您,給夫人一個交代,讓她死得瞑目!”
葉黛玲知道,用巨額貼補娘家,說到哪裏去,都隻是葉府的家事,若是沾上人命,那可就不是家事了!
那是要送進大牢的!
湯氏若是進了大牢,那自己的身上,便要永遠的背著汙點!
是以立即跪倒地上,對著葉修遠求道,“爹爹,不可聽這婦人一麵之詞啊!大夫人已經亡了那麽多年,她還不是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娘雖然糊塗,心卻是良善的啊!她怎麽可能害大夫人啊!快把這胡謅亂扯的女人送到大牢去,審審她是出於什麽目的這麽誣陷於葉府啊!”
湯氏若手上有人命,不止於葉黛玲是汙點,於葉修遠,更是汙點!
葉修遠是知道這個道理的,立即便道,“桂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葉千玲冷笑道,“一個人是亂說,若兩個人都這麽說,還算亂說嗎?”
葉修遠看了葉千玲一眼,“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葉千玲拍了拍手,門外又走進來一個顫顫巍巍的身影。
趙嬤嬤!
隻見她一進門便跪在了地上,不斷地對著蘇氏的牌位磕頭,“大夫人,老奴對不起您呐!這些年,那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樣,一直紮在老奴的胸口啊!可老奴不敢說,因為老奴還有家人啊!太太說了,若敢透露半個字,便讓老奴一家老小,死無葬身之地啊!”
尤氏聲音清脆,“趙嬤嬤這話是什麽意思?當年,是太太害死了大夫人,搶了大夫人的正房位份,又霸占了她的嫁妝?”
韓氏點頭,“好像是這麽個意思。”
羅氏咋呼道,“呀呀呀!太太好狠毒的心呐!某人錢財、害人性命,這要是送官,是砍頭的大罪啊!想當正房也不能這麽幹啊!那我還想當正房呢,生來不是正房的命啊,難道還能去殺了你不成?”
葉修遠見這事竟是人證物證確鑿,不禁回想起當年與蘇氏舉案齊眉、琴瑟和鳴的過往來,心頭愧疚湧起,幾乎把湯氏厭絕了。
“你、你簡直畜生不如!柳青對你情同姐妹,有什麽好東西,自己不用,都先送一份給你!你怎麽下得了手?”
葉千玲將陶片扔到湯氏腳邊,“農夫與蛇的故事,難道父親沒有聽過?那毒蛇,豈是能喂飽的?”
湯氏也知道自己數案齊發,難逃生天,幹脆豁出去了,看著葉千玲咬牙道,“殺了蘇柳青又怎麽樣?我恨隻恨,當年沒把她留下的這個孽種也一並解決了!以至於這賤人竟然重回葉府,禍起蕭牆!”
“相爺,太太怕是瘋了!這麽狠毒的話,說出口都要造業的呀!”韓氏瑟瑟發抖,倚在葉修遠懷中落淚,“大小姐被她害死了娘,在外漂泊這麽多年,她竟能說出這種話來!我聽都沒聽過,世界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
蘇長林噌的一聲,從腰間拔出長劍,指到湯氏的麵前。
湯氏嚇得吱哇亂叫,“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不想死啊!我是葉府的當家主母,誰也休想殺我!相爺,救命啊!”
不一會兒,祠堂中便飄起一股騷臭之味。
她竟嚇得屎尿齊流。
眾人都捂住了口鼻,鄙夷的看向她。
蘇長林收回了長劍,“殺你,髒了我的劍。妹婿,湯氏已經認罪了,你送她去大理寺吧。”
葉修遠愣道,“大理寺……長林兄,還請高抬貴手啊,葉府已經如飄搖之舟,若再把她送去大理寺,你這些甥男甥女的前程,可就全完了啊!”
蘇長林冷笑,“我的外甥女隻有千玲一個,她已與七皇子訂婚,七皇子與她情深意篤,必不會因為湯氏拋棄她。”
葉修遠見蘇長林竟是不肯罷休的意思,恨不得當場給蘇長林作揖。
“長林賢侄!湯氏犯下此等滔天大罪,自是該送去大理寺!隻是……今日天色已晚,老身答應你,明日,葉府必將她送去。”
老太太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門口。
原來葉修遠得知庫房被搬空的事以後,怕老太太年事高,接受不了,便瞞著老太太開審湯氏,哪知道她老人家還是知道了。
而且知道的還不止是庫房虧空一件事,還有湯氏謀害蘇氏的事,可謂雙重打擊。
從得知到現在,不過一頓飯的功夫,老太太已經眼窩深陷,原本還隻是花白的頭發,已經全白了!
蘇長林看到老太太這樣子,隻得忍下滿心憤怒,“那長林便賣老太太一個麵子。”
老太太對著蘇長林深深一揖,顫著聲音道,“大恩大德,老身沒齒難忘。”
蘇長林不願接受老太太的揖,微微側了身子,冷冷道,“我妹妹已經死了,逝者已矣,我再憤怒,最多也不過是把罪魁禍首拎出來送官,卻不知能不能告慰亡妹在天之靈了!”
說罷,涕淚長流。
男子漢的淚,比黃金還金貴,在場之人看了,無不側目。
……
“舅舅,老太太真的會送湯氏去大理寺嗎?”
木棉院中,合歡樹下,葉千玲趴在圍棋桌邊,呆呆的問道。
蘇長林麵無波瀾,“若是真的會送,何必讓我再等一夜?”
“那……”
“他們今夜,肯定會弄死湯氏,死了,那些血債也就償清了,也不用再去大理寺了。”
“那舅舅為何不堅持?”
“你還在葉府呢。為這種人沾上汙點,不值得。”蘇長林看了葉千玲一眼,她小小的臉龐,軟軟的身段,雖在北地生活這麽多年,卻一口吳儂軟語,像極了蘇柳青當年,蘇長林愛不夠這個小外甥女,豈肯拿她的名聲開玩笑。
湯氏,是整個葉府的恥辱,葉千玲,也姓葉啊。
半夜,葉千玲半夢半醒之間,一陣喪鍾傳到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