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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病危

  “這鬼東西根本就沒那道行,應該不是她做的,這‘紅皮子’不是誰都行的。”管事撣了幾下身上的灰塵。


  “什麽?不是她?我們費了這麽大的勁,居然不是她?”父親有些沮喪,可話語裏分明有些怒氣在裏麵。


  “我也希望是她,可真的不是她,還希望你能放寬心一些。”


  “放寬心一些,他可是我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難道要我眼睜睜看他死嗎?”父親的情緒有些不能自已了。


  “你先別激動,救你兒子不是沒辦法,我們先回到祠堂再說,行嗎?”


  父親稍微舒緩了一些,說:“不好意思,在你麵前失態了,我也是著急,才……”


  他的話有些哽咽,轉而盯著抱著公雞的我,眼裏滿是憂鬱。


  “沒事,我能理解。”


  管事走到羅刹女的身邊,在她身上找著什麽東西,從棉線網裏找到一撮線頭,然後用力拉扯,他每用力拉一次,棉線網就收縮一點,他拉了很多次,棉線網收縮的時候羅刹女在裏麵被壓成了一團。


  羅刹女掙紮嘶吼的聲音慢慢變低,最後竟沒了,整個身體被棉線網束縛成了蹴鞠大小。


  管事提著棉線網,蹴鞠大小的羅刹女依然還在輕微抖動。


  我和父親木訥盯著眼前的一切,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都有些傻眼了。


  “還在望什麽,咱們先回去,天色不早了。”管事說著,兀自走在了前麵。


  我和父親看了看四周一片狼藉,不敢怠慢,跟著管事匆匆忙忙離開了,從墳塋地吹來的涼風還是能讓背脊汗毛豎立。


  出了墳塋地,月光便明亮起來,一行人在月光的掩護下回到了祠堂。


  鐵頭蹲在祠堂的門口並沒有離開,他從暗影裏竄出來的時候著實把我們三人嚇了一跳,他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笑著問我:“一凡,羅刹女抓到了嗎?”


  “不是她,我們抓錯了。”我跟在父親的身後進到了祠堂,鐵頭尾隨了進來。


  “抓錯了也不礙事,這也算是為我們張莊做了一件好事,積善了。”


  管事點了油燈,大殿裏有了光亮,昏黃的光照耀著整齊的靈位,角落裏的老鼠嘰嘰喳喳叫著。


  他坐到了供桌旁邊的椅子上,將羅刹女丟到了地上說:“房間裏的老鼠每天晚上都吵吵鬧鬧的,是不是覺得很煩人?”


  球狀的羅刹女滾到了父親的腳邊,父親挪了挪腳,問:“管事,現在可怎麽辦?難道我們要去找那個戲班嗎?他們可是散跑的野戲班,行蹤神秘,要找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管事從供台上拿了香燭,點燃了插到已經沒了煙火的香爐裏,說:“要救你家孩子,現在隻有一個辦法,把這羅刹女煉成羅刹丹,羅刹女戾氣重,些許能讓他身上的‘紅皮子’再緩些時日。”


  鐵頭聽說地上球狀的東西是羅刹女,有些畏懼了,站立到了管事的身邊,他怯生生地說:“這終究不是個辦法,一凡身上的‘紅皮子’依然還在,終有一天會要了他的命。”


  父親應了一聲:“是啊!”


  “接下來的命數就要看一凡自己的造化了,我的職責是守護祠堂裏的先人靈位,所以不可能陪你們去尋找那個野戲班。”管事坐在椅子上懶懶地說,有點過河拆橋的意思。


  “你在我們張莊算是見多識廣,你不幫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父親苦苦哀求。


  “容我把話說完好嗎?羅刹丹能抗一些時日,所以你們還有時間去豐縣找遊家班,遊家班的人也許能幫到你們,再說了,你們家老爺子曾是遊家班的名角兒,他們不會不幫你們的。”


  父親滿麵疑惑,問:“他們能行嗎?一群戲子,會捉鬼治病?”


  “你這外行人不懂,行行都有自己的藝,木匠有墨鬥,石匠有鐵錘,教書的有戒尺,這些都能鎮邪,戲子作為下九流的七流,雖然看似下賤,可是他們有自己秘術,外人一般不知道而已。”管事侃侃而談,旁邊的羅刹女仍在動彈。


  “謝謝管事,我們明天去就豐縣。”父親作揖叩謝。


  “別行此大禮,你們是張莊的人,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管事扶起了父親,又小聲說:“羅刹丹明日一早來取,我今晚煉製好,你們先回去吧!去豐縣的路途遙遠,孩子的身體弱,一路上注意安全,晚上睡覺的時候把公雞放在枕邊,那惡靈就不會再來糾纏。”


  “那我們就先回去,勞煩管事的了。”


  父親拉著我的手往祠堂外走去,鐵頭也跟在後麵,出了門的時候父親嗬斥:“如果不是你非要去看什麽戲,我們家一凡也不會弄成這樣,快滾。”


  這句話把我的病全都歸咎於鐵頭,我望著鐵頭有些失落的眼神,心裏挺不是滋味的,礙於父親這麽嚴厲,我又不敢多言。


  鐵頭在我和父親的身後跟了很長一段距離,他沒有說話,埋著頭肚子走在黑暗裏。


  “小犢子,快滾回家,沒聽見嗎?”父親再一次言詞激烈吼了一聲。


  鐵頭依然不離開。


  父親揚起了手,想要打鐵頭,鐵頭嚇得跑遠了。


  我看見鐵頭在淡淡的月光中離開的背影,明天去豐縣,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見到鐵頭,我這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如果不能好的話那麽是不是這就是永別了,想到這裏我的內心挺不是滋味的。


  他的背影是那麽淒涼,漸漸消失在隱約的田壟裏。


  回到家後,母親坐在板凳上,旁邊是一盞火星微弱的鬆油燈,我看見了她的眼眶紅潤,情緒低落。


  見我們回來,母親起身問:“怎麽樣了?”


  父親搖了搖頭。


  母親有些遲疑,過了一會兒又問:“你們吃飯了嗎?我熱了飯菜在鍋裏,我這就給你們端來。”


  母親回到廚房,乒乒乓乓的鍋碗響聲裏我分明聽見母親啜泣的聲音。


  聽見母親哭泣我倒有些自責了,如果不是我貪玩去看什麽野戲,父母也不會這麽傷心。


  飯菜端上了桌子,母親照例給父親倒了一杯白酒,可是我和父親誰也沒動筷子,都低著頭,什麽話也不說。


  一旁的母親似是窺見了我們的心思,說:“吃一點,不然夜裏會餓。”


  聽見母親溫柔的聲音,我的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用手抹了一把淚,聲音顫抖地說:“我不餓,我先睡了。”


  我逃到了房間裏,用被子掩蓋了自己脆弱而敏感的小情緒。


  那一夜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一邊哭我一邊摸著自己身上紅色的皮膚,雖然我看不見它們,可它們卻那麽真是的存在著。


  昏昏欲睡的時候父親抱著公雞走到了我的房間,他小心翼翼把綁了腳的公雞放到我的枕邊,然後悄悄離開了。


  我以為公雞在我的枕邊這樣就能安然入睡,我錯了,我又夢到了紅衣。


  紅衣在我的頭頂上盤旋著,從紅衣裏發出了讓人發怵的笑聲,悠揚婉轉,和戲子唱戲的調調差不多。


  我極力想要從夢境中醒過來,可是全身不能動彈,嘴裏依然不能喊叫,聲音全卡在了喉嚨裏。


  盤旋在我頭頂上的紅衣落到了我的身體上,它包裹著我的身體,在我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上遊走,然後緊緊束縛。


  我被紅衣束縛得幾乎不能喘息,差一點在夢境裏陷入昏迷,聽說在夢裏死了的人醒來會變成傻子。


  就在我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有人推了推我的肩膀,推搡了幾下,我的身體終於有了知覺,我努力睜開了眼睛,看見房間的窗戶上已經滿是陽光。


  母親坐在我的床邊,她有些著急,問我:“你怎麽了?”


  我遲疑了片刻,回答:“我又夢到了紅衣,它纏繞著我的身體,讓我窒息。”


  母親慌慌張張撥開了我的衣服,她的臉色煞白,大聲喊著:“老頭子,快來看,快來啊!”


  父親跑到了我的房間,站在床邊盯著我的身體,然後抱起了旁邊的公雞,那隻公雞已經氣若遊絲,垂著頭,毫無生氣。


  “壞了,快準備東西,我們馬上去豐縣。”


  父親丟下這句話後就出了門,他的動作迅速。


  我想要起身,卻怎麽也挺不直身板,試了幾次後隻能作罷。


  母親安慰我說:“孩子,先躺著,別動氣,別傷了身子。”


  “對不起,我不該去看野戲,讓你和父親傷心了。”


  母親撫摸著我的頭回答:“傻孩子,誰沒有個生瘡害病的經曆,你就安心躺著,等你父親回來我們就送你去豐縣,你一定能好起來的。”


  母親的手很溫暖,和春天裏的柳枝拂過皮膚一樣,我的內心難免有些觸動。她起離開了房間,收拾著一路上該帶的行李。


  半刻鍾後,父親帶著管事煉好的羅刹丹,端了水給我服下。


  父親在鄰居家借了牛車,裝好了棉被和一些幹糧,將我扶到車上躺著,父親和母親坐在前麵驅使牛車。


  一路上,水牛頸子下麵的銅鈴鐺鐺作響,因為不能動,背後奇癢難耐,可我卻不敢打擾前麵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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