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敬茶
安景輝嗬斥道:“主子說話你插什麽嘴!”
沈氏借著劉嬤嬤的力站直身子,身寒似冰,道:“劉嬤嬤是我的乳母,老爺說話還得注意些分寸才是。”
這便是明晃晃地在威脅安景輝了。他與沈氏成親多年,受了沈氏娘家不少幫扶,如今要想分割,也是分割不開了。
沈氏見安景輝不說話了,諷刺一笑,輕蔑的看著青鴻:“先把禮數補全吧。”
青鴻從安景輝懷裏掙紮著起身,身子輕飄飄的像一片柳葉兒。
沈氏坐在主位上,劉嬤嬤站在她身側,一個小丫鬟端著托盤走進來,托盤上麵放了一壺茶和兩個茶盞。
青鴻先是倒了一杯給安景輝,茶水燙手,安景輝忙不迭接過,手上傳來的溫度讓他皺了皺眉,明白沈氏是有意為難青鴻。
青鴻看安景輝默不出聲的樣子,忖度安景輝果然如傳聞一樣懼內,看來指望他給自己出頭是不可能了。
青鴻又倒了杯茶,高高舉過頭頂,呈給沈氏:“請夫人喝茶。”
袖子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
沈氏故意不去接她的茶,青鴻雙手微顫,咬著牙一聲不吭,做足了姿態,看的安景輝一陣心疼。
“請夫人喝茶。”青鴻又重複一遍。
沈氏下巴微抬,劉嬤嬤伸手接過茶盞。
“起來吧,以後老實點。”沈氏擺弄著自己的指甲,餘光瞥見安景輝心急的樣子,又是一陣淒愴。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陳妍與安景業。他們成親多年,安景業一沒通房丫頭二沒妾室,也不去什麽青樓楚館。憑什麽陳妍能有這樣的好運氣。
雞飛狗跳的一早上終於過去,青鴻飯後跟著安景輝一起走了,沈氏沒心思再管他們,任由他們去了。
“太後的壽辰是不是要到了?”沈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
劉嬤嬤算了算日子,回道:“是的。”
“若兒到時候也該好了……”沈氏思索片刻,“派人去找幾個裁縫過來,給大小姐做幾身新衣裳,難得有這麽一次機會,可得好好把握住了。”
“大小姐才貌雙絕,定能在太後壽宴上大放異彩的,小姐且放寬心。劉嬤嬤知道沈氏在想什麽,笑著說。
安景輝捏著青鴻的手,看她手掌心通紅一片,給她吹了幾下,道:“夫人一時糊塗,你多擔待,若是有什麽想要的隻管提,老爺必滿足你。”
青鴻縮回手,揉揉眼睛,勉強笑著:“老爺能多陪陪青鴻,青鴻就知足了,夫人懷著身子,脾氣不好,青鴻都明白的。”
“你是個懂事的,要是夫人能有你一半體貼,老爺我也不至於如此……”說著安景輝就又要動手動腳,青鴻假意推拒兩下,又被他攬進懷裏。
好在安景輝還要去國子監點卯,沒一會兒就放開了青鴻。
“老爺,妾身可以去挑兩個丫鬟嗎?”臨走前,安景輝被青鴻叫住。
“夫人沒給你派人過去?”
青鴻揉著帕子,有些尷尬的說:“許是夫人忘了。”
安景輝不好多說什麽,在自己的妾室麵前罵正室,說的難聽點就叫寵妾滅妻了。
他肩膀塌了下去,疲憊的揉揉眉心,說:“你自己去挑吧,夫人問起來就說我讓的。”
青鴻心裏暗道這話說了也沒什麽用,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自己,仍佯裝感動不已的模樣,朝著安景輝盈盈一拜。
安府前頭就是朱雀街,下人腿腳快,帶著裁縫向沈氏複命。
裁縫也是老相識了,沈氏沒多客套,帶著人去了安若雲的院子。
這次運氣好,沒撞見安若雲打罵下人,或許是上次沈氏的一番教導被她聽了進去,此時她正坐在院子裏,望兩隻雀兒互相梳理羽毛,看見它們依偎在一處,嫣然一笑。
難得在安若雲身上看見幾分恬靜,沈氏有些怔愣。
劉嬤嬤拍了拍她的手,沈氏回神,看安若雲已經起身,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側身露出後麵的裁縫,道:“恢複的很好,娘請了裁縫來給你做幾身衣裳,待會你量量尺寸,再看看有什麽喜歡的樣式。”
安若雲抿唇,沈氏又叮囑:“你這身子可得仔細調理著,該用的都用上,莫在太後壽辰上出什麽差錯。”
這話沈氏說了很多遍,安若雲心裏陡然升起一股子煩躁,再看那裁縫也沒了做新衣裳的欣喜。
那兩隻雀兒看見這麽些人,呼啦啦飛走了,樹上的枝葉微微顫動。
安若雲敷衍的點點頭,讓茗柳接過裁縫手裏的花樣圖紙,轉身進了屋。
許裁縫拿著根布繩給安若雲量尺寸,嘴上說著恭維話,期間瞧見安若雲身上的紅痕也隻當不知道,不該問的一句沒問。
沈氏看中的就是她的乖覺,有分寸的很,久而久之,安若雲習慣了把這裁縫當做透明人,也不避著她,問:“安憐雲那個死丫頭怎麽樣了,難不成要我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太子?”
沈氏閑眼瞧著裁縫動作,悠悠道:“太後壽辰之前太子一定會再來咱們府上,你不必煩心這些東西,隻要漂漂亮亮的出現在太子麵前就成了。”
“好。”安若雲答到。
許裁縫窺見二人神色,心中暗歎外界傳聞太過虛假。安家大小姐分明心狠手辣,哪有什麽溫婉模樣。
是夜。
安景輝搖搖晃晃的來到青鴻屋裏,滿身酒氣熏得青鴻直皺眉,好不容易擺平了醉鬼,誰知安景輝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青鴻不耐煩,她今兒晚上還有事情,哪有那閑工夫照顧酒鬼。
“茗桃,你過來。”青鴻抬手把丫鬟叫過來,這丫鬟麵善,嘴角一顆小黑痣,分明就是早上那個小傻子。
安景輝同意她去挑丫鬟後,青鴻挑了茗桃和另一個叫茗翠的,其餘人一個都沒要。
茗桃小跑著過來:“姨娘,什麽事?”
青鴻指指地上那一攤穢.物,又指指床上睡的死豬一樣的安景輝,問她:“有什麽法子能讓他安分點兒,我實在不想伺候了。”
茗桃撓撓頭,有些為難:“這……”
她左右看了看,忽然瞥見平時浣衣用的木盆,眼睛一亮,跑過去把木盆端了過來,衝青鴻道:“要不用盆接著?這樣就不會弄地上了。”
青鴻默了一下,沒忍心打擊她,又看了眼安景輝,擺手示意茗桃把木盆放到床邊,還調整了一下角度,確保安景輝一扭頭就能正好對上木盆。又費了老大勁把地上那些清理幹淨,茗桃困得眼皮直往一起粘,青鴻見差不多了,趕緊把人趕回去休息,自己悄悄出了門。
安景輝渾然不覺,仍在床上睡的沉。
今日輪到青羽守夜,她聽見有人敲門,端著燭台去門口一看,驚訝:“青鴻?”
兩人自從吵完架後第一次獨處,都有些尷尬,青鴻攏了攏衣服,問:“小姐睡了嗎?”
青羽點頭,看她像是偷摸跑來的,吹滅了燈:“早就歇下了,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青鴻咬唇似是懊惱,嘟囔:“都怪那個死醉鬼,要不是被他耽擱我早來了。”抱怨完,她從袖袋裏掏出一盒香粉,並上一盒糕餅一齊遞給青羽:“既然我來的不巧,隻好托你把這些東西交給小姐,我先走了。”
青羽接過東西,猶豫了一下,叫住她:“你過得如何?”
青鴻沒想到青羽會這麽問,眼眶悄悄紅了,她偏過頭,借著夜色掩飾自己的情緒,笑道:“挺好的。”
聽見她這麽說,青羽也沒再多問,過日子這回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自己覺得好就行。
目送青鴻離開,青羽關上門,回頭看見安慕雲站在屋簷下,靜步走過去:“剛剛是青鴻。”
“我知道。”安慕雲頷首。
“她說她過得挺好的。”青羽又道。
安慕雲一下子像炸了毛的貓似的,凶巴巴的瞪著青羽:“跟我說這個做什麽,我又不關心。”
青羽偷摸的笑,推她進屋:“是是是你不關心,那麽晚了快回去歇著吧,東西我放這兒了。”
安慕雲還想為自己辯解什麽,又覺得越抹越黑,末了又重複一遍:“我才不關心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好了小姐,你最不關心這些事兒了,快睡吧。”青羽掩門退出去,回自己房間裏繼續守著。
難得安慕雲睡了個懶覺,青絮過來叫她起床,安慕雲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打嗬欠。
“這是什麽東西?”瞧見昨夜青羽放在桌上的東西,青絮好奇的拿起來看了看。她看有盒香粉,打開聞了聞。
有股桃花的清香,還有點說不出來的味道,勾人心魄。
安慕雲清醒過來,看青絮一直拿著那香粉發呆,雙眼迷離像是被魘住了一樣,暗道不妙,連鞋都沒穿就跑過來,一把奪下那盒香粉。
青絮一驚回了神,也明白自己剛剛那樣子不對勁,戒備的看著那香粉。
主仆二人都麵色凝重,隨後.進來的幾人看她倆這樣子,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也跟著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