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抱不平
不管什麽地方，永遠都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這頭安慕雲剛回了院子，就看見幾個小丫頭鵪鶉似的縮著脖子站在角落裏，看起來可憐巴巴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安慕雲給她們受了什麽委屈。
幾個人你推我搡的，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安慕雲自己倒是沒什麽反應，看她們僵持著，心中覺得好笑：“你們幾個有話直說，什麽時候變成這幅扭扭捏捏的樣子了。”
青月原本還和青溪互相推搡著，聽見這話，火氣上頭，罵道：“青鴻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簡直是背信棄義不知羞恥！”
“小姐讓她去休息本是好心，誰知道她這麽不老實，居然想著飛上枝頭做鳳凰，那大老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色迷心竅，我呸！”青溪越想越來氣，連著安景輝一起罵了一通。
青橋和青絮剛來沒多久，和青鴻也沒什麽交集，隻知道她是個心高氣傲的，現下做出這種事情，甚至讓人有點早該如此的想法。
青羽也板著臉說：“眼下她倒是做了姨娘了，可還不是跟我們一樣是個下人，還讓小姐背上個治下不嚴的名頭，她到底圖什麽。”
安慕雲看她們越說越來氣，忙道：“好了好了，都別罵了，這事兒我早就知道了。”看她們納悶，安慕雲又說：“青鴻再怎麽說也和你們一起呆了這麽些年，你們該多信她一些。”
幾個丫頭皆是默然，青橋上前一步，幫腔道：“青羽她們也是氣糊塗了，小姐您說您早就知道？”
“對啊，我早就知道。”安慕雲提起小爐子的紫砂小茶壺，往配套的茶杯裏倒了杯茶。
她這是綠茶，茶湯澄澈，第一遍洗茶的水澆在茶寵身上。那尾小魚狀的茶寵身上沾了水，顯得溫潤如玉，靈動鮮活。
青溪急性子，最受不得安慕雲這樣賣關子，催促：“小姐你可別吊著我們了，到底怎麽回事快告訴我們吧。”
安慕雲又往杯裏添了一次水，問她們：“可還記得之前我說要給青鴻找人家的事情？”
青羽點頭，當時她還以為小姐要把自己嫁出去，怎麽可能不記得。
“當時那番話隻是個試探，青鴻若是選了尋常百姓家，我自然不會把她往火坑裏推，但她。”安慕雲惋歎，“後來咱們出去遊湖，我又問了一次，有今日這事都是她自己選擇的結果，榮華富貴她自己享，苦難磋磨也都得她自己熬。”
“所以小姐讓青鴻休息，不讓她來房裏伺候，也都是給她下手的機會？”青鴻問。
安慕雲頷首，素手纖纖似玉琢，端著那紫砂小杯說：“青鴻的動作比我想象的快了不少。”
青絮想起青鴻素日裏的做派，有些顧慮：“青鴻心思重，萬一以後生了反心倒打一耙，咱們會不會得不償失？”
青羽附和說：“是啊小姐，您想在大房安插眼線，我們幾個都可以，青鴻她是最不好控製的。”
“且不說你們願不願意嫁人做妾，”安慕雲歎道：“沈氏疑心太重，若不是想青鴻這樣心思重的過去，隻怕她會懷疑是不是我的計謀，隻有青鴻才是最合適的。”
眾人麵麵相覷，卻不得不承認安慕雲說的是對的。
要想讓沈氏不起疑心，青鴻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青鴻身上的傷不重，隻是看起來恐怖，兩三天就恢複了原樣。
老夫人看她痊愈了，挑了個晚上讓柳嬤嬤把人送去了大房。
知曉她不是個安分的，老夫人特意在青鴻走前敲打了一番：“既然已經是大老爺的人了，就老實點待在後院，要聽夫人的話，恪守本分，其他東西，不是你該妄想的。”
青鴻恭敬稱是。
張嬤嬤看著兩人離去背影，心中仿佛已經預見了未來的雞飛狗跳。
柳嬤嬤把人送到大房，雖然青鴻不是什麽正經抬進來的，但如今也是大老爺的姨娘，按規矩，要給沈氏敬杯茶，沈氏受了，青鴻才算真正的進門。
左等右等，一直不見沈氏人影。
有個小丫鬟噔噔噔跑過來，看也不看青鴻，朝著柳嬤嬤討好的笑：“勞煩柳嬤嬤跑這麽一趟，隻是我家夫人最近有些不舒服，已經歇下了，要不您先回去，我去把新姨娘安頓下來，禮節什麽的明兒再補上。”
柳嬤嬤猜測是沈氏心中有氣，也不欲摻和大房的事情。小丫鬟話說的漂亮，柳嬤嬤將青鴻交給她之後就走了。
小丫鬟也是慣會看人下菜碟兒的，沒好氣的一扯青鴻：“還杵著幹什麽，跟我來，帶你去歇著。”
青鴻被扯得一個踉蹌，惡狠狠的盯著小丫鬟背影，等她得了寵，看她怎麽收拾這些個賤骨頭。
“就這？”青鴻看著眼前這屋子，擺設簡陋，比她原來住的下人房好不了多少。房內一張床，一張八仙桌，一個紅木衣櫃，一個梳妝台。還有個八寶架，上麵空空如也，幾把椅子上麵也落了層薄薄的灰塵。盥洗架放在門後，一個牡丹紋樣的屏風擋住半張床，後頭有個恭桶。
整個屋裏頭沒什麽擺設，除了桌上還有套茶具之外，就隻剩牆角的一個花瓶和一盆蘭花。
“你還想要什麽？快點進去，我要回去睡覺了。”小丫鬟翻了個白眼，把青鴻推進去關上門。
好在這丫鬟沒狠心到讓她挨凍的地步，床上還有兩床被子，青鴻放下行李，帶著對沈氏的怨恨入了眠。
小丫鬟碎步跑向沈氏的房間，房間沒點燈，沈氏坐在窗前，清朗的月光似水一樣淌進來。
“夫人，奴婢已經把她帶過去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氏沒回頭。
房門再次被關上，而後再沒人打開。
安景輝今晚還是宿在書房。
次日清晨。
床板太硬，青鴻一晚上沒睡好，天已大亮，她索性起了身。
門口有幾個丫頭正在掃院子，看見青鴻出來，時不時瞥她一眼，有兩個離得近的還小聲嘀咕了兩句，等青鴻看過去又閉上嘴。
本來青鴻氣就不順，看這樣子更來氣，厲聲說：“不好好幹活嚼什麽舌根子呢。”
為首的丫鬟沒想到她一個靠爬床上位的姨娘這麽硬氣，愣了一下提著掃把嫋嫋娜娜的走了。
其餘幾人看有人帶頭，也跟著走，最末的丫鬟猶豫了一下，悄悄衝青鴻道：“這屋子是之前蘇姨娘住的，你還是快搬出去吧，免得過了病氣。”
青鴻聽了這話倒是沒什麽反應，隻是沒想到還真能有這種好心的小傻子。她認真瞧了瞧這個丫鬟的模樣，道了聲謝。
小丫鬟擺擺手，看起來羞澀的厲害。
“就這麽點手段嗎……”青鴻切了一聲，有些不屑。
她在邊關見過的死人海了去了，戰爭麵前，邊關的孩子都能提刀殺敵，要是沈氏以為這樣就能嚇到她，未免太低估她。
自己打水梳洗完畢，青鴻往正廳走去。
沈氏強勢，她就裝作弱勢好了。男人的劣根性，都喜歡保護弱小且有幾分姿色的女子。
安景輝昨夜睡得早，是以沒看到青鴻。被送過來，早上起了身後去正廳用膳，一眼就瞧見站在正廳外的青鴻。
青鴻今天穿的柳綠色，身形嬌小，不像上次的紅衣嬌豔，但也別有一番滋味，弱柳扶風，小家碧玉。
安景輝曉得她被抬做了自己的姨娘，自那天被沈氏捉個正著後，他也沒見過青鴻，看她站在這心下好奇，問：“怎麽不進去？”
青鴻扭頭，像是剛發現身後還有個人，臉上有些驚訝。
她衝安景輝行了一禮，嬌嬌俏俏的，一舉一動間滿是少女的風情，“奴婢見過老爺，奴婢還沒給夫人敬茶，不敢擅自進去。”
安景輝看她恭敬的樣子，隻覺得舒心，在沈氏那裏受得氣好像煙消雲散了一樣。
聽青鴻這麽說，安景輝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帶她走了進去。
“她既還沒過來，你就先進去也無妨，總不能一直站在外頭，小心受了涼。”
沈氏一進門就聽見安景輝這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死死盯著兩人交握的手。
“老爺，這是不是不太妥當……呀！”
青鴻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氏一把扯開，她順著力倒在椅子上，咬唇揉著自己磕到桌角的胳膊。
安景輝心疼的扶起青鴻，低吼沈氏：“你又發什麽瘋？”
沈氏指著自己，反問安景輝：“我發什麽瘋？你還有臉問我，一見這個狐狸精你就什麽都忘了，我還沒承認這個賤人，她憑什麽登堂入室，沒規矩的下賤胚子！”
“一口一個賤人，這就是你的教養？她是我帶進來的，不守規矩的也是我，你還要罰我不成？”安景輝看了看懷中的青鴻，又看看滿臉怒容的沈氏，孰強孰弱一目了然，天平不自覺的就往青鴻這邊偏。
沈氏差點氣暈過去，劉嬤嬤在身後扶住她，道：“老爺，您這說的是什麽話，夫人也是為了這個家著想，難不成這樣您要為了一個姨娘同夫人吵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