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步殺一人，千丈屠一城
世間的事，總喜歡在過去之後方才感覺後悔，然後拚了命的去尋找後悔藥，為的隻是回到從前，把犯糊塗的自己一耳光抽醒，哪怕很痛，但妄想回到過去的人還是多如過江鯉魚。
王莉莉就是如此，她從口袋拿出我在吃飯時送與她的符紙，此時她感覺無比幸運，倘若不是我囑咐她一定要貼身安放，想必這符紙便救不了她命。
她想起了我，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如我所料，果然當真，並且在當真同時，事情發展路線已經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王莉莉料想了所有，可偏偏沒有想到老孫會殺自己。
人生就像棋子，一步錯，步步都錯，隻可惜棋子尚且還能悔棋，但人生……錯了，也就真的錯了。
在恐懼中煎熬，要不是手中符紙還帶有些餘溫，恐怕這偌大的辦公室就跟棺材一樣冰冷。王莉莉勉強利用自己發軟的雙腿，走回了位置。
沉默片刻，那黑影說：“這符紙的主人道行確實非同凡響，都過去了這麽久，竟還能護主。”
王莉莉一臉蒼白，問：“你我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害我？”
聞言，那黑影便又說：“是無冤無仇，但我身不由己，你莫要怪我！”
王莉莉心裏苦笑，這鬼真是有趣，都要將自己殺死，卻還讓自己莫要怪它？自己是傻子嗎？如此大好的生命被它害了，自己怎能不怪？
時間流走，符紙表麵處橙黃顏色愈發暗淡，就連餘溫，此刻也似乎少了許多，如此一來，王莉莉恐慌更甚。
見此，黑影就說：“想必你也感覺到了，你的生命與你手中的符紙緊密相連，倘若符紙失去效用，我就得取走你的性命。”
原是中午，哪怕過去了幾刻，現在也應當是下午，可王莉莉看了眼窗戶，卻發現窗戶外全是黑暗，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似乎還隱藏著許些別的東西。
黑影說：“別想著出去，聽我一句勸，還是乖乖讓我拿你性命，外麵那些東西……可沒有我這麽好說話，說不得他們一旦動起手來，你就連投胎轉世也成了一種奢望。”
在公司門口下車，下車之後，我還沒說話，劉紅梅就說：“這地方……什麽時候有了如此多的陰氣？”
老孫？
這個名字幾乎是從我腦子中蹦出，隨後我問門衛，今天老孫是不是來過，門衛想了一會，這才點頭告訴我，老孫大概早上八點來的公司，後麵的事情他便記得。
來不及多想，我繼續問門衛，有沒有看見王莉莉回來，這會門衛倒也沒有多想，而是直接告訴我，王莉莉在前不久回來，現在估計還在辦公室。
道了聲謝謝，隨後讓老北在門衛室等我，我便與劉紅梅一人一鬼踏上了尋找王莉莉的旅程，其實也說不得是旅程，因為這旅程的路實在太短，沒走一會就看見了王莉莉的專屬辦公室。
隻是在樓下，我遇見了老孫，雙方相見，當真可謂冤家路窄。
老孫皺了皺眉，說：“你來的可真早。”
劉紅梅冷冷說：“早就跟那傻女人說過，可她偏偏就是不信，現在好了，自食惡果。”
我手裏捏了一個雷決，對準老孫，問：“王總在哪？”
“在哪？”老孫忽然仰天長笑，長笑過後，老孫罵說：“你要趁早去，估計還能給那婊子收屍。”
正當我猶豫是先救王莉莉，還是先對付老孫時，劉紅梅與我說：“你先去救人，這兒交給我。”
我一愣，隨即說：“實在……實在不行你就讓他走，千萬莫要逞強。”
劉紅梅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見我走後，老孫臉上笑意更甚，他說：“你們幾乎都沒有腦子，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故意說出剛才那番話來，讓他離開，不過我也沒有騙他，現在去……估計真能給王莉莉那女人收屍。”
隨後老孫若有若無的一笑，說：“其實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知道你不是人，隻不過當時礙於身份，我沒有揭穿你罷了。”
劉紅梅臉上表情絲毫不變，說：“我可沒有說過自己是人。”
沉默了一會，老孫笑問：“你認為自己是我對手？”
劉紅梅說：“這個恐怕隻有打過以後才知道。”
老孫左手拿出一個陣盤，右手捏了一個手印，隻聞一聲輕喝，卻是老孫嘴裏吐出來個“木”字。
樹木破土而出，隻是眨眼功夫，居然密密麻麻，一望無際。劉紅梅身在其中，眼眸一眯，頓時吸了口涼氣，說：“幻術？”
若是平常人一眼望去，便能看見不遠處傻傻站著一位身穿紅衣裳的姑娘，那姑娘不是別人，正是中了幻術的劉紅梅。
老孫嘿嘿一笑，說：“我雖然因為布置陣法，境界從地級跌至玄級，但你作為鬼物，竟敢白天與我動手，當真不知死字怎寫。”
此時天穹之上恰好烈日當空，如此情況莫說是鬼，便是作為人而言，也是萬萬受不了。盡管劉紅梅身上有我送與她的遮陽符，但那隻是勉強而已，倘若與人動手，恐怕先是傷己再傷人。
隻是那會我救人心切，要不然，一定會知曉這事。
老孫在劉紅梅麵前逗留了一會，然後說：“你要是個人，現在已經死了。”
說罷，他歎了口氣後頭也不回的便要離去。這時，自幻境中走出來的劉紅梅問：“為什麽剛才不殺我？”
老孫說：“那小子對你應該很重要，要不然你也不會為了他與我動手，隻是那小子……那小子著實有些過分，他明明曉得你是鬼物，居然還讓你阻攔我的去路，是小看了我？還是高看了你？”
劉紅梅沒有說話。
老孫則又說：“兩個人在一起，以後有什麽事還是說明白的好，不要一個人死撐，一旦後悔了，對兩個人都不好。”
老孫走了幾步，可忽然又停了下來，繼續說：“兩人如是相愛，就不要分開，說什麽陰陽相隔，見鬼去吧！人生在世匆匆幾年，何必讓自己弄得如此不愉快？其實我也想和你們一樣，隻是可惜……天意弄人。”
等我一腳踏進，卻發現周圍原本的景物慢慢扭曲成了黑暗與烈火，在這猶如火焰山的世界，遍地都是火鬼，他們嘶吼、狂叫，仿佛是在歡迎我的到來。
火鬼慢慢靠近，將我包圍，一瞬間，無比灼熱的感覺充斥著我的全身，讓我好不舒服，在我體內，似乎有一股隱藏的好戰血脈自這一刻被點醒，於是它開始翻滾、暗湧、拍打。
紫符化作了一柄短劍，被我緊握手中。我說：“誅仙！滅魔！殺妖！斬鬼！”
劍開始鋒芒畢露，暴漲劍芒，隨著我手起劍落、手起劍落，周圍的火鬼好似被砍中的黃瓜，劍劍都削去了腦袋。
我殺的一時興起，到最後，居然是反過來換我追著他們砍，我猶如狼入羊群，見一個，殺一個，見一雙，殺一雙，當真是“一步殺一人，千丈屠一城。”。
風中彌漫著血味，河水已經被染的透紅，我就像一個來自地獄深處的魔神、鬼尊，享受著眾鬼朝拜！
我的眼睛變成了灰色，我的肌膚變成蒼白，這一刻，我仿佛我不是我，可……還是我，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一個軀體，藏有兩個靈魂。
一個靈魂對我說：“殺戮吧！殺戮吧！隻有殺戮才能換來歡樂！”
又一個靈魂對我說：“住手，趕緊住手。他們也有生命，也有七情六欲，莫要再徒增殺孽了！”
前一個靈魂又說：“你怕甚？天上天下，唯你獨尊，隻要你想，莫說是鬼，便連天上的仙，西方的佛，又能奈你如何？”
隨後我的左手慢慢抬起，嘴裏冷冷一笑，說：“手！握！乾！坤！”
“轟！”
左手手掌隨著我嘴裏話音剛落，頓時爆發出一股幾乎可以毀滅世界的力量，瞬間將這個世界所有的火鬼化為灰燼。
見此，那靈魂就說：“哈哈……這就對了！殺戮，隻有無窮無盡的殺戮才是最歡樂的！”
我慢慢陷入了昏迷，我感覺自己原本踩著得土地忽然裂開，我可以躲，但實在太累，隻得仍由自己一動不動從上麵墜入萬丈深淵……
這一刻，我隱約看見自己體內藏有一扇大門，大門古樸且荒涼，門內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我腦中回蕩，他說：“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就在這時，我腦子中又多來一個念叨《清心訣》的聲音：“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塵垢不沾，俗相不染。虛空甯宓，混然無物。無有相生，難易相成。份與物忘，同乎渾涅。天地無涯，萬物齊一。飛花落葉，虛懷若穀。千般煩憂，才下心頭。即展眉頭，靈台清悠。心無罣礙，意無所執。解心釋神，莫然無魂。水流心不驚，雲在意俱遲。一心不贅物，古今自逍遙。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風無起，波瀾不驚。幽篁獨坐，長嘯鳴琴。禪寂入定，毒龍遁形。我心無竅，天道酬勤。我義凜然，鬼魅皆驚。我情豪溢，天地歸心。我誌揚邁，水起風生！天高地闊，流水行雲。清新治本，直道謀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我甩了甩腦袋，頓時不顧自己身在何處，直接雙腿而坐，跟隨腦中的聲音一同念叨起來，等再次睜眼，卻發現自己原來還是在辦公司門口，哪裏也沒去。
我仔細想想，便發現，原來這地方被人布置了陣法，陣法大概是迷陣與幻陣，前麵迷陣還好，至多也不過是讓人迷路，走在原地打轉，但可能因為我境界太高，故而自行忽略了第一個迷陣，從而走進了更為厲害的幻陣。
說來幻陣不比迷陣，幻陣可幻人內心最畏懼、最想要的人或事物，隻是不知……到我這卻幻出了無盡殺戮，需知我自三年前就極少殺戮，更莫提現在。
我推開了門，放眼看去，偌大的辦公室隻有一個王莉莉，王莉莉趴在自己辦公桌上，辦公桌邊，是一張僅存三分之一的殘符與灰燼。
“你來了晚了！”自王莉莉體內走出一個黑影，黑影沒有五官、身軀。
我長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口問黑影：“你做的？”
黑影沒有否認，而是點點頭，回我：“沒錯！”
“為什麽？”我問。
黑影沉默了一會，方才說：“其實……哪裏還需要問為什麽，你看我這幅模樣就應該知道，我做什麽事，都是身不由己。”
見我從口袋掏出符紙，黑影就問：“你要殺我？”
“你說呢？”我反問黑影。
黑影聞言，卻是嘿嘿一笑，說：“其實說到底，死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我這幅模樣，投胎已是不可能了，活著又沒有自由，整天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索性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沒有去管黑影，因為若是在這個辦公室，憑借我的修為，他還能逃走的話，那我還不如拿塊豆腐，自己撞死算。
黑影也似乎知道，故而在我走向王莉莉時，他並沒有趁機逃跑，亦或者……他其實活的好生麻木，於是死，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我摸了摸辦公桌上的王莉莉，發現她身體還有溫暖，隨後在王莉莉頭上拔下一根頭發，放在她的鼻前，卻發現，那根頭發絲毫不動。
猶豫了一會，我又把手放在那一團柔軟之上，隔著那團柔軟，盡管頻率越來越低，但我還是感覺到心得跳動。
我呼了一口氣，還好，現在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我轉身問黑影：“你把她魂魄弄哪裏去了？”
黑影搖了搖頭，說：“這個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將她的魂魄從體內擠出，她的魂魄受驚後，就從這兒穿了出去。”
說著黑影還用手指了指我背後的牆，隨後黑影也似乎知曉自己後麵的命運，在嘴裏發出嘿嘿一笑後，又說：“動手，嗯……要是讓我沒有痛覺，那就更好。”
我點了點頭，算是答應；符紙在我念咒之後，化成一支光箭，眨眼間便從黑影身軀穿過，黑影沒有感覺絲毫疼痛，因為他就像往常出現一樣，嘴裏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似乎有一陣風吹過，緊接著這風吹起了地上的灰燼，吹起了化作閃閃星光的黑影，而自這一刻，黑影好像變作了一朵蒲公英，跟隨風，自由自在的飛向遠方。
在門衛室，老北看見了老孫，老北心知老孫也是與我一樣的修士，自己鐵定鬥不過他，故而見他來時，便將自己的臉轉向一邊，用後背麵對老孫。
誰知老孫走到大門口停住了腳步，笑說：“你我也見過幾麵，難道連招呼也不打一個？”
公司人大概都知道新來的老北接替老孫位置一事，所以辦公室裏的保安也是見怪不怪，而自顧自的點起了一根煙，說：“孫總畢竟是您的前輩，要不……您出去與他聊會？”
老孫在公司幾乎二十年，人脈何其龐大，再加上他平時對他和善，能幫就幫，沒有人不喜歡他，這也是為什麽我在酒桌上提到老孫有古怪，王莉莉便會生氣的原因。
保安出去遞給老孫一根煙，笑說：“來一根。”
老孫微微一笑，從保安手上接過，說：“得了，多謝兄弟的發財煙。”
保安臉上笑意更甚，說：“哪裏的話，承蒙孫總您看的起。”
說著，保安已經給老孫把煙點上，隻見老孫深深吸了一口，說：“別孫總孫總的叫，我現在已經辭職了。”
保安一愣，忙說：“不會吧！我來的時候您已經在這公司幹了好些年，說是兩朝元老也不為過啊！王總怎麽會……”
老孫揮了揮手，笑說：“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提出辭職的，說來說去，我已經老了，沒幾年好活的，賺那些錢也沒什麽用，再說，我總得給年輕人一些機會不是？”
說完，老孫若有深意打量會門衛室裏的老北。而老北這時就像被毒蛇眼睛盯住一般，絲毫也不敢亂動，僵持了一會，老孫忽然笑了，對老北說：“新老總，有機會一起吃個飯啊！”
老北才不想跟這樣危險的人物吃飯，隻是這心頭話此時斷然不敢講出，沉默少許，老北勉強轉過身來，蒼白的臉上也強擠出幾分不自然的笑容，說：“我請客！”
可誰知老北這話一出口便闖了禍，老北原本隻是想客氣客氣，那個想到老孫居然當了真，老孫說：“既然如此，我看這日不如撞日，今天如何？”
保安似乎也對新來的老北有些不感冒，故而開口說：“怎麽，孫總這麽大的麵子還請不到你吃飯？”
見此，老孫又忙說：“算了算了，我也就是說說玩笑話，別當真。我這都快走了，可別害的你在這得罪人。”
保安哼了哼沒有說話，隻是看門衛室裏老北眼神更為不爽。
老北自然不會顧及區區一個保安的眼神，說到底，他怕的唯有披著羊皮的老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