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張啞巴勤懇,副隊長奸猾
趙滿山的傷勢好得很快,兩天之後便可以走出十號裁縫鋪,在霧鎮的大街上來回的溜達了。這兩天一直躺在炕上,宋姨前前後後的照顧著。秦良玉還經常和梁慧秋一起過來看望他,梁慧秋熬了參湯給她調養身體,把趙滿山養的滿麵紅光。
中午的時候,幹娘秦李氏派人捎過話來,說下午要請趙滿山到府上吃飯。趙滿山從小就被馬洛普收養,馬洛普單身一人無妻無子,所以趙滿山從來不知道母親的關懷是什麽樣的味道。秦李氏對趙滿山真的當做幹兒子一樣的放在心上,這讓趙滿山的心裏不禁感到一絲的溫暖。
回到十號裁縫鋪的時候,聽到院子傳來說話聲,聽的出來是宋姨,另外的是個男人,像是個啞巴,唔啊唔啊的聲音有些嘶啞,聽上去年紀不小。來到後院才發現,果然院子裏有個男人,看上去有五六十歲的樣子,臉上皺紋堆壘,麵容憔悴。頭發花白,身上的衣衫破舊,補丁摞著補丁。
宋姨見趙滿山回來了,連忙說道,
“少爺,這是我老家的表哥,是個啞巴,老家窮,都餓死了,就剩下他一個人,無親無故,想來咱們家可以做個長工,也不要工錢,有口飯吃就行,況且您前陣子不說讓我找些泥瓦匠來修修那幾間破損的房子麽,他正好會泥瓦匠的活計,也免得再花錢雇人了……”
那人一直低著頭,不敢看趙滿山,看著他唯唯諾諾的樣子,趙滿山突然覺得有些心酸,可這心酸的原因是什麽,卻不知道。於是他點了點頭衝著宋姨說,
“宋姨,我的箱子裏有錢,你給他買身衣服換上吧……”
見趙滿山這麽一說,宋姨連忙伸手拉了那男人一把,
“表哥啊,還不趕緊謝謝咱們少爺,這就是咱們的東家……”
聽宋姨這麽一說,那人慢慢的抬起頭,看著趙滿山,兩腳動了一下,看樣子是像往前走兩步,可卻又停住。身上開始顫抖,兩行眼淚順著眼角的皺紋流淌了下來。
趙滿山反倒嚇了一跳,沒想到那人的情緒有這麽大的反應。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勸慰才好。宋姨趕緊拉了拉那男人的胳膊,他才一愣,發覺自己的失禮,趕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裏的眼淚,轉身鑽進身後那間殘破的房子裏。
“宋姨,他……叫什麽?我怎麽稱呼他?”
趙滿山看著他的背影問道。
“哦,他……姓張,人們都叫他張啞巴……”
“啊,這麽叫總不太好,我看他年紀也不小,就叫他張叔吧……”
……
中午吃飯的時候,趙滿山讓宋姨喊他坐在桌子上吃,他卻怎麽也不肯,蹲在廚房的門口,稀裏嘩啦的吃了一碗飯,就鑽進那間破損的正房,丁丁當當的收拾了起來。別看他年紀不小,身體瘦弱,但果然是一把幹活的好手。
吃過了午飯,趙滿山想起晚上秦良玉的母親秦李氏請吃飯總不能再空手去了,畢竟秦李氏對自己那麽的熱情,還執意要做自己的幹娘,可卻不知道該帶一些什麽樣的禮物才好。於是便讓宋姨拿了一些錢,到街裏買點像樣的東西回來。宋姨點頭答應,帶著錢離開了十號裁縫鋪。
閑來無事,趙滿山便來到後院正房的那間破屋子裏。張啞巴正在屋子裏幹活,聽見趙滿山的腳步聲,便趕緊轉過身給趙滿山鞠躬,趙滿山伸手把他攙扶起來,心裏不禁感慨,張啞巴這麽大的年紀,為了有一口飯吃,卻要給人家做工,對自己這樣的年輕後生,卻唯唯諾諾,果然命運不公,人與人卻總會劃出個高低貴賤的界限。
見張啞巴拘束的樣子,趙滿山不打擾他幹活,離開了屋子,突然想起,俗話說十聾九啞,大多天生的啞巴,也都是聾子,可張啞巴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看來他的失語不是天生的,難道是經曆了怎樣的災禍才不能說話的?
想到這趙滿山不禁暗笑自己的多慮,可能是最近這霧鎮發生了太多離奇的事情,自己整天和這個身為霧鎮保安隊長的老同學秦良玉混在一起,未免也沾染了一點多疑的氣質。
……
霧鎮的太陽是最輕省的,每天早上大霧彌漫,要等十點多太陽才會懶散的露出模樣,而到了下午的七八點鍾,便早早的滾向西麵的山頭,於是霧鎮的房屋樹木、街上散步的老少行人,便會在夕陽橘黃色的餘輝裏,拉出細長的影子。
秦李氏對待趙滿山,果然十分的喜愛,霧鎮原本不大,從南到北走到頭也沒有多遠,可太陽剛要落山,就打發保安隊的副隊長陳桂帶幾個人,來十號裁縫鋪迎接趙滿山。陳桂最近心裏十分的不痛快,明明自己才是這霧鎮保安隊的副隊長,卻讓那個傻了吧唧的三荒子搶了風頭。那些露臉的事,都讓三荒子幹,自己現在卻成了跑腿的。
不過見到趙滿山他還是強擠出一臉的笑容,那笑容卻十分的難看,不過他的心思趙滿山早就看出來了,也沒必要跟他計較什麽。於是陳桂接過趙滿山準備好送給秦李氏的禮物遞給身後的保安隊員扛著,一群人簇擁著趙滿山順著霧鎮的大街一直向南直奔鎮長的宅院。
這麽多人來迎接自己,趙滿山總覺得有點不自在,路上為了避免尷尬,便強找話題跟陳桂聊上幾句。不過趙滿山覺得,這陳桂說起話來,總是躲躲閃閃,即便是最平常的幾句禮節性的家常,他的眼珠也會轉上幾圈才搭話。趙滿山心裏暗想,此人心思太深,不是一個可靠的人。
不過這些都與自己無關,很快便來到了鎮長的宅院,秦李氏和秦良玉正站在門口等候,見了趙滿山秦李氏一把把他拉了過來,上下的打量,
“哎呀呀,可是辛苦了我的幹兒了,看看,病了這幾天,都瘦了一圈兒了……快讓幹娘好好看看……”
說著,秦李氏的眼裏流出了幾滴眼淚,這卻讓趙滿山心底泛起一絲感動。秦良玉也走上前來,拉著趙滿山走進宅院。
屋子裏的酒菜早已準備好,趙滿山把宋姨采辦的送給秦李氏的禮物拿了出來,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匹深綠色烙金花的布料。秦李氏見了十分的喜歡。轉身對秦壽昌說,
“壽昌啊,你看滿山這孩子多有心,這布料買的,正是我喜歡的花色……改天你再去省城的時候記得帶上我,我去找個好的裁縫,做一件旗袍……”
秦壽昌微笑著點了點頭,趙滿山順口問到,
“省城距霧鎮路途遙遠,咱們霧鎮沒有能做旗袍的裁縫鋪麽?”
“哎,咱們霧鎮啊,原來可是有的,就是你現在住的那個院子,當年的掌櫃陳裁縫和她的女兒陳豔春,都是做衣服的一把好手,在咱們霧鎮啊,可是出了名的……可自從二十多年前,他們家出了事,咱們霧鎮啊,就再有沒有那樣好的裁縫了啊……再說了,也沒人敢再開裁縫鋪了,都說怕招惹上陳豔春的鬼魂,剩下的,也都是一些小門小戶的,他們隻會做點零散的針線活……這樣好的料子,放在他們手裏啊,就糟蹋了……”
“女人家家的真是,跟滿山提那些過去的東西幹啥,也不怕沾染了晦氣……”
秦李氏沒等說完,秦壽昌便打斷她說道。
趙滿山皺起眉頭想了想,抬頭對秦壽昌說……
“鎮長,我倒是突然有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