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宗澤
“橋橫跋扈,枉顧人命,不是錯嗎?”
“是他闖進了馬場被馬踢傷的,不是貞兒打的,為何說是貞兒驕橫跋扈!貞兒不知他是誰?不知他是敵是友,抓了他弟弟逼供,如此情形下,他依然不知變通,屢次激怒掌管他命運之人,才使得自己流血過多,如何是貞兒枉顧人命?”
“貞兒難道不認為,他們是需要更多寬容的弱者嗎?”
女孩擦掉委屈的眼淚,坐直了身子,直視著祠堂中的祖先靈位,平靜地說道,“貞兒不覺得強者就應該寬容弱者,弱者就應該得到寬容。父親請回吧!”
女孩的父親離開了祠堂,女孩兒就這樣一直跪著,用她自己的方式抵抗著她理解不了的,與她的想法格格不入的一切。
就在第四日,男孩兒的弟弟抹黑來到了祠堂,他看到女孩兒閉著眼睛,嘴唇發白,跪在那裏一言不發,戰戰兢兢地走上前去,伸出小手拽了拽女孩兒的衣袖,女孩兒紋絲不動。小男孩大驚,就要叫出聲,女孩緊閉的雙眼睜開,嫌惡地甩掉了小男孩兒的手,看到已經換了新衣,臉上也有了光澤不像初見他時的臉色蠟黃,衣衫襤褸。女孩兒嗤笑一聲,“還以為你們多有骨氣!”
小男孩兒緊張地從懷裏取出兩塊芝麻糕點,送到女孩兒的麵前,小聲說道,“姐姐,你吃一點東西吧!”
女孩兒不過是六歲的年紀,小男孩也不過是四五歲的樣子,在祠堂跪了四天不吃不喝,再這樣跪下去,會出人命的。人們都知道這一點,但是沒人敢來勸慰,皆是因為女孩兒的父親不允許,一定要她跪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為止。
女孩看著那糕點,再看看小男孩大眼睛裏期盼的眼神,伸手打掉了……
“你走吧,本小姐不想看見你。”
小男孩被她嚇到了,哇的一聲哭出來……許是哭聲太大,驚動了祠堂的看守,把小男孩兒抱了出去……
女孩兒至始至終都是平靜的,麵無表情的,與她平日裏驕傲明豔的樣子全然不同。女孩兒的母親生下她不久便過世了,隻有幾位乳母。所以,平日裏不管父親如何懲罰她,都不會有人,也不敢去規勸……
第六日,在禦醫精心的調理下,男孩終於醒了,女孩兒的父親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要將這兩個乞丐出身的孩子養為家臣,賜名“宗澤”“宗淼”,吃穿用度,文武先生與女孩兒等同。
在第五日的時候,女孩兒便已支撐不住,昏厥了過去。待二日後她醒來,得知父親的安排,終於按耐不住,哭出聲……一向高高在上的相府小姐,第一次發現她的反抗竟是這般無用。
……
從那以後,宗澤、宗淼兩兄弟便與秦貞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一起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一起學文習武。秦貞從不與他們說話,就算是她的父親每日檢查他們三人的課業,秦貞也是答完就走,從不給父親讓他們互答的機會。
宗澤生來與常人的眼睛顏色不同,秦貞的父親明令禁止任何人議論宗澤的眼睛,於是也從來沒有人提過。
宗淼剛開始的時候,看到秦貞就會很雀躍很興奮,但是秦貞從不理會,他要是表現熱情太大,秦貞不管在任何場合之下,都會轉身走人。不管事後,她的父親會怎樣罰她,她都欣然接受懲罰,一如既往如此。次數多了,宗淼每每見了她,也隻是禮貌性的點頭問好,再也不敢多說什麽……
就這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相府的三個孩子就以冷淡冷漠的方式相處了兩年,直到秦貞八歲那年,秦相讓她陪同六皇子離紹寒去北冥國做質子。臨行前的那一夜,秦貞從父親的書房出來,去了祠堂祭拜她母親。秦貞跪在蒲團上,昂首看著母親的靈位說道,
“娘,女兒要陪同六皇子去北冥國做質子,這一去不知道會是多久,不知道歸期是何時?女兒不孝,不能日日來給您請安了。父親會代女兒來看您的。”
秦貞磕了三個頭,就在她要起身的時候,宗澤走了進來在她旁邊的蒲團上跪下。秦貞抿了抿唇,什麽都沒說,起身往外走……這時,她聽見了三聲很響的磕頭聲……
“有些人自以為是,不知人心險惡,世道艱險,本是個小孩子,非要學別人卷入國家大事之中,他日吃了虧哭的時候,才後悔。”
秦貞憤怒的轉身,正好對上宗澤的一雙紫眸,男孩除了有一雙泛著紫色漂亮的眸子,還有著深邃立體的五官,俊朗的容顏……看著秦貞的目光中充滿著恨與怒……秦貞憤恨的看了他許久,拂袖轉身離去,縱使氣極也沒有與男孩兒多一句話。
隻是,秦貞不知道,那一晚,在她離去之後,宗澤去找了丞相,願意陪同她一同前往北冥國做質子,被丞相拒絕了!
這是秦貞後來回國之後,父親告訴他的。彼時七年已過,她嫁入皇室,封為貴妃,早已不記得,自然也就不會去計較陳年往事了。
隻一次她入宮之後,時逢上官雲墨攻打玉姬山,父親臨危受命,她在第一次點將之時,在一眾將領中遠遠的看到一雙泛紫的眼睛,還很欣慰的對父親說,“宗氏兄弟,能為父親分憂,也是父親當年有先見之明”那時,父親還不讚同的說,收留他們兄弟二人時,並未存了栽培之心,不過是為了她能理解人與人之間的一份寬容,不要總是咄咄逼人的樣子。她當時聽完父親的解釋,一笑置之。若非沒有鐵腕手段,如何能幫助離紹寒登上皇位,鞏固秦家百年基業。況且她當年從未覺得自己錯了。
……
秦府抄家之時,離紹寒將她身邊的人都除盡了,她並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隻是後來僥幸活了下來,得知秦家人都被扔在了亂葬崗,待她去看時,隻看到幾隻野狗在其中刨食……
那一次,在山寨中,她看到了那個滿臉刀疤的紫眸男子,縱然隻是一撇,足以讓她確定,那人就是宗澤,就是當年那個孩子,秦家的家臣。一個已經被她遺忘了很多年,甚至是秦家滅族之時,都沒有想起來的人。
那夜回來之後,她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或許秦家還有人活著。故修書一封給夜離,徹查秦府中人的下落,才知當日不知是誰在官兵進來之時,最先放了一把大火,燒了秦府,宗氏兄弟是家臣,不在秦家宗譜之上,至使逃了出去。這時她才想起,父親一直把兄弟兩保護的很好,一方麵是不想有人以此為把柄,彈劾自己。二也是出眾並不是為了讓他們入仕,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無形中倒是保全了這兄弟二人。
順著夜離所查的線索,得知宗淼一直在找他的哥哥,但是找不到。後來被一個神秘人告知了他宗澤的下落,輾轉來到相州,不想相州早就是一撥盜賊的天下了。被搶光了銀錢,又被鎖住一身武功,賣到了青樓。
他或許不知道,他快要見到他哥哥了,隻是以一種他想不到的方式。
……
江憶雨與商洛宸在房中對弈,江憶雨已經連輸了三局……
“江公子今日不在狀態啊!”
江憶雨擱置了棋子,貼近商洛宸,一臉狡詰地看著他,商洛宸覺得此人今日有詐,身體不自覺地向後仰了仰……
“江公子有話直說!”
“本公子找到安撫群盜的方法了!”
商洛宸俯下身來,詫異地問道,“本公子以為江公子沉迷青樓,是不想操心國家大事了。”
江憶雨拍拍桌子,不滿地說道,“洛公子,若非是你珠玉在前,本公子怎麽會在青樓遭受冷遇。好歹本公子長得也沒有那麽見不得人吧!”
“罷了罷了,本公子著實佩服江公子胡說八道的能力。說吧,想要怎麽做?”
江憶雨將已經寫好的計劃遞給商洛宸,商洛宸看過之後,無比嚴肅的對他說道,“你真是個瘋子!”
東離國慈寧宮內,太後穿著正紅色品製的宮服,當今太後,並非皇帝生母,確是先皇的嫡皇後,位份尊貴,已經五十多歲了,保養得隻能說是差強人意,不過看五官,可知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美人。楊妃今日本欲穿那件玫瑰色的長裙,不想收到慈寧宮的消息,說是太後穿了正紅色,隻得選了一件紫色的禮服……
“娘娘這件衣服選得真是好,咱們皇上平日裏總喜歡穿紫龍蟒袍,平素的常服也多是紫色。娘娘穿著這身衣服去,定能讓那麽貴女們知道,誰才是皇上最喜愛的妃子。”
楊妃對這番說辭十分滿意,笑著對海棠說道,“還是海棠最了解本宮的心意,有賞!”
“奴婢謝娘娘!”
“今日,我父親可會來?”
“楊府傳話,說尚書大人身體有恙,不方便出席宴會。”
“那我哥哥呢?”
“少爺隨丞相一道已經離開恭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