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地下黑市
容厲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茶蓋,與容肆閑聊了幾句,才扯到了正題。
“肆兒,你還記不記得,幾年前曾來過我們家的永樂候?”
容肆不知他為何會突然提起這個,還是點點頭,“自然是記得的。”
“我記得,那個時候是我的壽宴吧,永樂候阮皓銘帶著他的嫡女來了鎮國公府。那個丫頭生得很是乖巧可愛,今年算算年紀,也正好是十六吧,你今日去國子監,可有看見她?”
容肆隱隱察覺到他要說什麽。
“祖父。”容肆抬眸看他,語氣平和,卻帶著幾分堅定,“我現在暫時還不想考慮終身大事。”
直接被他挑破了,容厲倒也不尷尬。
“肆兒,你今年也二十有四了,尋常人家的公子,不說兒女雙全,但也是妻妾成群。你卻終日待在這棲寒閣,陪著我這個老頭子,什麽時候才能娶妻生子?”
卷翹的睫毛輕輕一顫,在容厲看不見的地方,容肆眼裏劃過一絲沉鬱的寒光。
“祖父,此事不必再提了。”
容厲看著他這副模樣,輕輕歎了口氣。
大概是從小便沒有與旁人接觸,容肆的性子便偏沉悶一些。自從九年前他帶著他去了皇宮參加女皇的壽宴,以為讓他多跟人接觸接觸,性子也能活潑一些。卻不想回來之後,容肆把自己關在棲寒閣整整一個多月,誰也不肯見,之後容厲便不逼著他了。
容肆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而亡,父親又是個不頂事的,在容肆十歲那年便病逝了。容肆自小養在他身邊,他這個一隻腳都踏進棺材裏的老頭子,又能陪著他多久?
容厲如今最大的願望,就是看著他娶妻生子,把鎮國公府的血脈延續下去。
容厲沒有久待,喝了杯茶便離開了。
容肆坐在原處,怔怔地看著桌上的燭心,麵色平靜,雙眸卻湧動著濃濃的霧氣。
“薑酒……”
薄唇輕啟,他輕聲呢喃著這個名字,放在膝蓋上的手卻逐漸攥緊。
已過子時,鬆風苑內一片寂靜。
一道黑影從主院竄了出來,悄無聲息地爬牆離開蘇府。
薑酒穿著一身黑衣,墨發紮成一束,幹脆利落。臉上蒙著黑紗,隻露出了一雙狹長冷魅的眸子,神秘而危險。
她快步走過長街,一路向西而行,那裏是雲京城內的地下黑市。
薑酒會知道這個地方,還是她的貼身隱衛子桑帶她來的。
那年她剛登基,朝政未穩,朝中多有不服。薑陵的舊部各個鉚足了勁想弄死她,原先皇室的暗衛悉數被鏟除,她隻能想辦法建立起自己的暗衛兵團。
子桑是她在微服出巡時無意救下的一名乞兒,大概是見他生得好看,薑酒破格將他留在了身邊。這些年來,子桑為她訓練暗衛,帶她來這地下黑市收攏人才,也為她鏟除了不少異己,深得薑酒信任。
隻是在她出事之前,子桑忽然留書一封,離開了雲京,到現在,薑酒也沒有他的消息。
地下黑市的入口,是一間在午夜開門的棺材鋪,門前掛著兩盞昏暗老舊的白燈籠,看著陰森恐怖,尋常人路過,也都是低著頭匆匆走過,任誰也想不到,這棺材鋪內,有著連通地下黑市的入口。
守著棺材鋪的是一位駝背的老者,大家都叫他“三爺”,別看這老頭駝背瘸腳,可薑酒看得出來,他絕對是個練家子,否則也不可能駐守在這個地方這麽多年。
薑酒走進來的時候,三爺正在挑燈紮籠,察覺有人進來,也隻是懶懶地掀了掀眼皮,用沙啞粗糲的聲音道:“要關門了,買東西請明日再來。”
薑酒走上前去,黑紗下紅唇微勾。
“三爺,行個方便。”
說著,她將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壓在桌子上,三爺這才正眼看她。
方才他見薑酒眼生,想來也不是地下黑市的常客,沒想到還是個知門路的。
“裏邊請吧。”
讓個路,就收了一百兩,三爺眼睛都不眨一下。
也不必他帶著,薑酒自己進了棺材鋪後門,透過一扇鐵門,入了地下通道,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邊漸漸有了人聲。
誰也不知道地下黑市是誰建起來的,好像它一直就存在著。這裏匯集了各種各樣的人,通緝犯、江洋大盜、劍客、毒師、蠱師、隱世……所販賣的東西五花八門,價格也高得離譜。
整個地下黑市,大概占據了半個城西,一路過去都是矮小的鋪子,也有不少擺在角落裏的貨攤。這裏的人幾乎各個蒙著臉,誰也不願意暴露真實身份,手中售賣的東西,有價值連城的珠寶、千金難買的草藥,有絕世神兵,也有絕色美人,甚至是奴隸。
而薑酒此行,就是衝著奴隸來的。
如今她身在蘇府,奪回皇位勢在必行,身邊沒有幾個能用的人怎麽能行?
奴隸場在黑市深處,這裏搭建起了一個圍場,所有的奴隸都被關在圍場內的木籠子裏。一個個衣不蔽體,麵色憔悴,身上布滿了猙獰的傷痕。有些老傷未愈,又添新傷,看著觸目驚心。
一名女子手腳都鎖著鐵鏈,似乎是逃跑被發現了,被一名大漢用鞭子抽得慘叫連連。圍觀的人各個習以為常,而那些蹲在角落裏的奴隸,亦是怒不敢言。
薑酒冷眼看著這場鬧劇,分明從那女子的眼睛裏看見了幾分求助,她卻還是麵無表情地離開,轉身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那女子臉上猙獰的仇恨。
她不是善人,從來不是。
活在底層,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救你。
這是薑酒在深宮裏的那十三年,所得出的最慘痛的經驗。
“弟,我好餓。”
“哥,你再忍忍,等發饅頭了,我把我那個也給你吃。”
“那你怎麽辦?”
“沒事兒,我扛得住。”
這兄弟二人的對話,成功讓薑酒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那木籠子內坐著的哥倆,臉上掛著興味盎然的笑。
那兄弟二人看著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大概是常年沒吃飽飯的緣故,身材十分消瘦,臉色也不是很好。穿著又破又髒又舊的灰色衣裳,手臂上背上或多或少有幾條傷痕,隻是跟其他人比,簡直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