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負罪
（上一章被和諧了，所以可能大家看著不是很連貫，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昭陽踏入了房中，整棟房子靜悄悄的，沒有開燈，裏麵保持著填滿屋子的黑暗。
腳踏在木製地板的走廊上，發出“嘎吱”的聲音，這聲音應該能讓房子裏的人察覺到有人到來了。空氣中彌漫著木頭的清香，昭陽拉開一個個拉門，尋找著裏麵的人。
他有一些問題必須要問，這是很早之前他就決定要做的事情，至少也要確認一樣，如果自己不去做的話，良心上可能會過不去。
已經走到了走廊的最裏麵，人類的氣息也在此最為濃鬱，看來就躲藏在這扇門後麵了。
昭陽為了不嚇到對方，首先是敲了敲門，然後再把門拉開。
眼前出現了身著黑色正裝的水澤令華，在看到昭陽後，她抱住手臂，向後慌亂地後退著，臉上驚慌的表情說明這是她沒有料到的情形。
“代號S，你為什麽……”
看來她認出了昭陽的相貌，大概是之前昭陽被4C逮捕時，加納把昭陽的照片發送給過她。
“剛才，你的前秘書加納省吾應該殉職了吧。”昭陽表示哀悼，他看見水澤令華的眼眶是紅色的，有哭過的痕跡。
“你怎麽會知道！不對，是有人派你來除掉我的嗎？”她保持著警惕。
“並不是這樣，我沒有惡意，雖然我原本被安排的任務是這樣，不過現在4C本部應該出了大亂子，已經顧不上我這邊了。”
出了這麽大的事，昭陽已經不擔心對方還會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就算他們到時候聯絡自己去驅逐千翼，自己也隻需要把臂環摘下即可。
“我隻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希望你能解答一下。”昭陽誠懇地說著。
“是什麽問題，如果是有關小悠的恕我無可奉告。”令華依舊是一副抗拒的態度。
“是對我，以及對曾經給予我光明的人都十分重要的問題，因為我也想要替他們做些什麽，所以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問題。水澤——不，請允許我用你之前的姓氏來稱呼你，木生女士。”
昭陽淡淡地說著，令華聽到他末尾的話，身軀一抖，低下頭看向別處，眼神中帶著無盡的憂傷。
“為什麽你會知道……？”
“我和他們見過麵了，因此我也知道了你就是他們的親生母親。我和美月醬也見過了，不過她是被你收養的吧，你親生的女兒和兒子的名字，是木生葵和木生季二。”
昭陽滿懷悲傷地說了出來，即使到最後他還是要麵對這責任。曾經在葵的家中，昭陽看到了葵和季二一家人的合影，上麵有著他們兩人，還有昭陽素昧平生的木生家的爸爸，然後便是水澤令華。
那時候昭陽感到了無比震驚，自己也算是窺到了一些信息，但是那時的他並沒有直接打算要和水澤令華見麵。畢竟那時的他隻想要逃避，期待千翼被別人殺死，從而逃脫讓自己手上沾上鮮血的責任。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明白了，戰鬥是自己的責任，拯救是自己的責任，守護也是自己的責任。既然當初已經決定了這條道路，那麽隻知道優柔寡斷的抉擇，然後逃避是錯誤的。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麽，哪怕隻是一點自己能做到的事。
“你……見過那兩個孩子了？”令華一瞬間像被戳到痛處，陷入了傷感與愧疚的感情中，“那你一定也從他們口中聽說了吧。這五年來我一直沒有去見他們，用自己是Amazon事件始作俑者的借口來推脫……但是又叫我怎麽去麵對他們，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也是有我的責任……”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知你……”昭陽懷著痛苦的心情，仿佛心髒被什麽緊緊壓迫，感到持續的鈍痛，“小葵和季二，已經不在人世了……”
“什麽？！”令華恍然抬頭看向昭陽，掛在眼角的晶瑩淚珠被甩落空中。
“是被Amazon殺死的……不對，是因為季二喝了帶有溶原性細胞的水，變成了新型Amazon……”即使這樣說也不準確，可能最開始的原因是由美的媽媽被Amazon殺死，季二才會喝到飲水機中的水。
“他們是在我眼前死去的，但是我沒有能力拯救他們……”昭陽握緊了拳頭。
憑借自己一人之力不能拯救所有人，也沒有必要那麽做。這是尹融曾對自己說的話。但是昭陽不這麽想。就算隻有一些，他也想為葵他們做些什麽。拯救他們已經來不及，也無法補救，但是至少還有自己能做的事。
自我滿足也好馬後炮也好，昭陽就是一個這樣偏執的人，決定的事情必須要做到最後。
水澤令華捂嘴無聲地哭著，她看起來不想是個情感豐富的人，卻沒想到也會為離別已久的親生兒女感到如此的悲傷。
“因為Amazon的事件，導致他們的爸爸被Amazon啃食了，”令華便抹著眼淚邊訴說著，“但是在木生逝去之後，我卻從來沒有和他們見麵，安撫他們，而他們現在卻再一次因為Amazon而死……從七年前Amazon誕生逃跑，之後的多年我就一直在進行著補救，但是啊，所謂的罪孽一旦犯下，就怎麽都償還不清了。”
“是啊，這是你們的罪孽，但是眼下還有正承擔了不應該承擔的罪孽而受苦的人，所以我希望你回答我的問題。”昭陽沒有給令華懺悔與難過的時間。
昭陽在葵的房間中看到的那張合照是在五年前拍的，在照片的邊角處印著拍下照片的日期。而葵也曾經說過，在五年前的盂蘭盆節，他們一家終於團聚了一次，一家人在一起拍下了那張照片。
那張照片上，幾人都開心地笑著，發自內心的笑容在昭陽看來是無比耀眼。
昭陽緩緩開口道：“五年前，你們一家拍了一張合影對吧？”
“啊……”令華稍微想了一下，記了起來，“是的。”
而葵和季二的父親，是在盂蘭盆節後的幾天，特拉洛克之日，被Amazon殺害而死去的。當時距葵所說，是在父親下班後，在偏離回家的路的地方發現了屍體。
明明葵的父親上班的工廠就在家的旁邊，隻需要幾分鍾就可以到家。而且沒有任何事情的情況下居然出現在那麽遠的地方，隻能推測是有認識的人把他帶到那裏去的，而那個人，就是殺害他的Amazon。
同一工廠的工友應該不大可能，雖然Amazon在此之前是可以混入人類社會，但是如果忍不住吃人，相信一般的Amazon為了避免暴露也不會對身邊的人出手，而且那陣子大部分Amazon的抑製藥物都陸續用光，應該都已經逃去避難防止被驅逐班獵殺了。
所以得到的推測是凶手是與葵的父親以其他什麽途徑認識的人。葵的父親有救助有困難的人的習慣，如果這其中混入了Amazon，那一定是在街邊流亡的Amazon，而這樣的Amazon通常在四處逃竄，不會久居同一地方，所以假設有很久以前被他救助的Amazon也不會特地選擇他來殺害。Amazon食欲爆發通常是就地解決，而不會費力回到以前的地方，也就是說那個Amazon在覺醒的時候就在葵的家附近的一帶。
記得葵還說在父親死去的前幾天還有收留無家可歸的人在自家，那麽那個凶手便是……
“請告訴我，當時為你們拍攝合影的那個人是誰！”昭陽震聲問著。
昭陽曾經在小葵家中看到過為他們一家拍攝合影的照相機，那是老式的膠片攝影機，不具有定時拍攝的功能，也就是說必須要有一個人拿著它才能拍下照片。
合影上，木生一家的人全在那上麵。而水澤美月在那時候應該還在追尋著悠的痕跡，況且被收養的她與令華原本的家庭沒有一點關係。而且看木生家的樣子也不會另請攝影師，如果當時恰巧有人在寄住。
那麽拍攝照片的人，就是凶手！
“這……”水澤令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是看到昭陽臉上寫滿的認真，她便開始認真思索了起來。
“我記得……是一個男人好像當時正寄住在家裏。他留著長發……有些瘦，嘴角貌似有一塊傷疤。”
隻有這些線索，但是對昭陽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的推理不算嚴謹，但是現在也隻能這麽推想。並且就算知道這些也沒什麽用，五年前犯下這個罪行的實驗體很可能已經在特拉洛克中死去，就算僥幸逃過一劫可能也在之後被鷹山仁獵殺，但是自己依然要尋找，因為自己隻能做到這件事。
失去的生命已經無法彌補，那麽就做一些能夠盡量撫慰他們靈魂的事情。
令華抽泣著漸漸說道：“我和丈夫是因為工作上的原因才離開的，我也一直想念著他們，但是卻沒有勇氣去見他們……”她就這樣斷斷續續說著，最終屋內歸於了沉靜。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昭陽打破了沉默，“你有委任某些人去驅逐原生體吧，我希望你能讓他們停止。”
“為什麽？”令華不能理解，“明明是他們才讓新型Amazon不斷產生，他們對人類是巨大的危害！”
“因為Amazon誕生導致了無盡的禍患與悲劇，我知道你是想為自己過去的行為贖罪。但是隨著Amazon誕生的還有愛與歡喜，還有掙紮著想要活下去的他們。你想要把他們消除來彌補自己的罪孽，但我想要拯救那些因為Amazon事件背負著罪孽的人。我想要拯救千翼，拯救實驗體，拯救原生體，拯救悠，也拯救你。”
令華聽了昭陽的話，渾身一震。
“為此我會拚上我的一切，如果你也願意行動起來的話，那麽請盡力回到前線，成為4C的領導者，改變這替你們背負罪惡的Amazon的生存狀態。”昭陽長長舒了一口氣，他要說的話就隻有這些了。
“我真的能夠，把這些事情交托給你嗎？這樣的話豈不是你要提他們來承擔那些痛苦……”屋子裏的空氣微微凝滯，令華擦幹眼淚，詢問著昭陽。
“隻有這麽做，才能證明我的行為沒有錯。”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昭陽向著門外走去，最後的時刻，昭陽忽然想起了什麽，回頭說道：
“忘了告訴你，其實小葵和季二在這五年裏，並沒有記恨過你，他們完美繼承了他們父親的品格，已經成為了能夠獨當一麵，如同寶石一般閃閃發亮的人了。”
背後的令華哭泣了起來，昭陽離開了那座房子。
那麽接下來要去尋找了，去尋找那能夠拯救千翼，希望渺茫，卻依然存在的方法。
就在這時，樹林間傳來了泥土上的細樹枝被踩斷的脆聲，有一個腳步在奔跑著。
那個聲音越來越近，昭陽看到了穿著淺棕色作戰服的美月，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看見昭陽的一刻明顯神色激動起來，想要說什麽卻喘不過氣來。
“放心吧，美月醬，我沒有殺任何人哦。”昭陽露出了一個足以讓美月放心的微笑，他的身上很幹淨，沒沾上血液。
美月因為一路拚命跑到這裏，體力不支，大口喘著，站都站不穩，昭陽連忙過去扶住她，讓她靠著一旁的樹坐下。
“放心了？”
“嗯……”
“不去看看你的母親嗎？你們已經好久沒見麵了。”
“不了……沒……沒有那個必要……”
聽到她這樣回答，昭陽微微一笑。這對母女就是這樣，即使不去見麵，也會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護著彼此。
“對了，我的那條腰帶不在我身上，我讓惟由帶回去了。”
“為……為什麽……要這麽做？”美月疲憊地靠著樹上，邊喘粗氣邊問道。
“我讓她把腰帶給千翼，並且不要驅逐掉千翼。”
“什麽？可是千翼他現在已經是威脅到人類的原生體了！”美月聽到昭陽這麽說，難以置信地翻身站起，摸向腰間的壓裂彈發射器，做好了隨時和昭陽戰鬥的準備，“你難道不是站在人類這邊的嗎？”
昭陽正想解釋，忽然傳來一陣引擎的聲音，一輛高速駕駛的摩托逐漸減速，強風把地麵的落葉吹了起來。
待密林者停穩，悠摘下了頭盔，驚訝地看著昭陽和美月。
“小悠！”美月叫出了悠的名字。
“昭陽，你為什麽會和美月在一起？”悠依舊不信任地看著昭陽。他迅速掏出了腰帶，正是那條新Amazon驅動器，看到那條驅動器，昭陽便更加確信尹融沒有被抓到。
“等等，小悠，他不是敵人！”美月站在昭陽麵前打開了雙臂。
“別誤會，我和美月醬隻是恰好遇到了而已。”昭陽說道，舉起雙手，表明自己沒有敵意。
“這樣啊……”悠平靜了下來，三人終於能夠平靜的對話。
“對了……你的同伴，是叫尹融吧，前兩天還給了我腰帶。”悠對昭陽說道。
“嗯，因為是我向你借的。”與其說是借，不如說是搶走的。
“尹融她還好嗎？”
“她看上去沒事，但是……”悠猶豫著要不要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昭陽。
“對了，尹融小姐是昭陽的戀人吧！”美月忽然想起了什麽事情，“實驗室最近研究了尹融小姐的細胞樣本……然後發現……”顧及著悠的目光，美月覺得這應該是私密的事情，然後像初次見麵時貼在耳邊告訴了昭陽。
“什麽！居然是這樣……”昭陽幾乎無法相信，不，或許以前也有所察覺吧。這樣一切就說的通了。
在之前就從尹融身上感到了極其強烈的熟悉感與親近感，原來是這樣。尹融身上的Amazon部分與自己極其相像，那是由自己身上的Amazon細胞與她結合之後二次變異所產生的。
並且……
“美月，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悠問向美月。
經過這一提醒，美月才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她把4C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悠。
“是這樣啊，果然千翼他……”悠猶豫著，“那不能坐視不管了，但是我這邊也有了新發現。”
“是什麽？”美月問道。
“另一頭原生體的身份……已經知道了，是七羽小姐。我想可能是因為在懷上千翼的時候……”
“什麽？！”昭陽和美月同時驚叫了出來。
“小悠你居然已經知道了！”美月看了看昭陽。
昭陽急切地問道：“那鷹山仁呢？他是不是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是的，仁叔也知道了，他現在正在四處尋找著千翼和七羽小姐，說是要親手驅逐掉他們……”
聽到他的話，昭陽陷入了沉思，良久開口問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
悠的情緒低沉下去，看向腳下的地麵，“我想要代替仁叔，由我來驅逐掉千翼和七羽小姐。然後……”悠握住了美月的手，把她手上的壓裂彈發射器頂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就由美月你來驅逐掉我。”
“小悠……”美月的瞳孔躲閃著，然後正視悠，“不要。”
“欸？”
她抽回了握槍的手，把壓裂彈仔細小心地收了起來：“讓小悠去死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你不是人類的敵人，而且你一直在保護大家，所以我覺得，你應該繼續活下去！”
“美月……”
兩人注視著對方，保持著微妙的沉默。就在這時，昭陽走上前，擠開美月，一把揪住了悠的領子。
“昭陽，你……”
“給我聽好了！驅逐掉千翼和七羽小姐這件事，不準給我去做。”昭陽惡狠狠地說著，他很少表現出這種態度。
“你在說什麽，他們可是原生體，你還想讓悲劇發生嗎？”
“那種事我知道，但是你想做的事情也隻是要上演另一出悲劇！因為有威脅所以消滅，不管他們是不是因為自己想要才去那麽做，這不是和當初要殺死你們的人類一樣了嗎？！還是說你早把自己和Amazon劃清了界限，回答我，悠！”
“我才沒有！我也不想去殺掉他們啊！我不過是想要保護更多的人而已！”
“那就不要做！我和你不同，我想要拯救他們！別和我說什麽危害和人類，我會一樣都不落下，全部守護的！你體會過不得不殺掉自己想要守護之人的痛苦嗎？你也不想親口吞噬掉自己想要守護的人然後迎向決戰吧！不想承擔那樣的苦痛，不想未來變成那樣的話，那就聽我的！我想要改變這樣的悲劇，無論是千翼、七羽小姐、惟由還是人類，我都想守護！”
“那種事真的做得到嗎？”
昭陽鬆開了悠，“做得到。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的死路，無論是多麽嚴絲合縫的絕境，也必定存在逃出生天的一線希望。”
悠看著昭陽，喃喃道：“你這樣不就和我一樣了嗎？你想把我們身上所背負的痛苦通通由你來背負嗎？”
“沒關係，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所身處的世界大家都是平等的，所有種族的大家都能和睦共處，誰也不會受到歧視，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昭陽也喃喃說著，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所以即使背負苦痛，也能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