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食欲
在兩棟公寓之間有著一條肮髒狹窄的小巷，斜斜的雨點從頭上細小的狹縫中澆下。水花拍打在地麵，我踩踏著地上的泥巴鑽入了小巷內。
尹融的重量在慢慢融入我的身體裏麵，我的手勉強撐住了她的雙腿，因為下了雨而讓皮膚變得滑滑的原因，我必須僅僅握住才能讓她不會下滑。
已經背著她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了，饑餓的魔爪在一點點襲向我。腳下踩著濕漉漉的沙子的感覺實在是太糟了，更何況拚命戰鬥的副作用也在逐漸顯現出來，力氣都從身體中流走了，胃部仿佛在宣泄自己的不滿，讓我感到從身體中心傳來一陣痛感。
真要命，又恰好碰上了這種天氣。雖然剛才帶著尹融觀賞雨景到處跑看起來很浪漫，但我本人其實不是很喜歡雨天的。雨天時好像會減少腦部多巴胺這種激素的分泌，還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導致心情低落，沒到這種時候就會感到又要發生什麽糟糕的事情，然後悲傷起來。
但是尹融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從沒見過她短時間內笑了這麽多次，和之前的她沒有感情也有關係吧。
今天發生過的事情太多，就好像經曆了好幾天才會經曆的事情一樣，又是逃跑，又是戰鬥，還有和尹融約會，現在也該稍微安定下來了。初來乍到的我們在這所城市中沒有歸宿，看來今晚不得不躲在這陰暗的小巷中度過了，盡管跟以往寄居人宿相比有一定落差，不過我努力說服自己，看，在空間不也是經常住在這種地方嗎？
巷子裏的環境無法用“好”來形容，牆壁上裝著家庭用的空調室外風機，兩旁堆積了廢棄的垃圾，有泡水後變成粽褐色的紙箱，破掉的水桶裏麵裝著永遠裝不滿的渾濁雨水。
我背著尹融，謹慎地尋找著落點，我可不想讓尹融的美貌沾上穢物。似乎有樓上的住戶為了方便隨手把廚餘垃圾丟到小巷中，地上有看不出本來麵貌的東西濺射開又幹掉的痕跡。這個小巷中不知曾經發生過什麽，牆上能看到噴濺的斑斑血跡，地麵上似乎還有已被使用過的粉紅色套子。看到這些，我心中一陣惡寒，畫麵感已經油然出現在我眼前。
我搖搖頭甩開這些想法，反正就是一些在一般城市的陰暗處都會發生的肮髒事情吧。天上不斷降下雨珠，可支持著我的力量卻像沙漠中的泉水在逐漸幹涸，饑餓感貫穿整個上半身直達腦部。意識好像用筆在沾濕的紙巾上寫字一樣模糊了。我疲憊地喘著氣，轉過身，把尹融放在了一堆紙箱當中，讓她的身體靠在牆上保持坐姿。雖然不如沙發那麽柔軟，但至少不會硌痛她了。
做完這些後，我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力氣，疲憊地倒在尹融身邊。耳畔傳來濕紙箱被壓扁的聲音，我的臉貼在巷道的泥土上，從這個角度可以仰視到尹融。能夠看見她我也就放心了。
太疲憊了，恐怕要在這裏好好睡上一晚了，冷冰冰的雨點滴在身上，身體貼著吸收了雨點寒氣的硬地麵，不過這些跟好像要撕穿腸胃的饑餓感比根本不算什麽。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消耗能量來愈合傷口後會這麽饑餓嗎。現在稍微有點懷念空間衣食無憂的生活了。
尹融正一臉擔憂地看著我，她現在失去了行動能力，無法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她現在能做到的隻有能略微挪動身子和抬起手臂了。
雨水還在下著，隱約還有增大的趨勢，嘩啦啦的雨水滴在耳旁，濺在眼皮上，像是珠子落在地上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雷鳴。抬頭望向天空，隻能看到被兩側樓房遮擋的狹窄的天空，雨水澆進來，仿佛永遠也不會停。尹融的裙子攤開，濕濕地貼在皮膚上。雨水不斷衝刷著她身上的血液，一絲紅色從她的身上彌漫到了地上的小水窪中。
躲起來吧，這樣也不錯。聆聽著雨聲，我感覺格外的寧靜，閉上了眼睛。就這樣躲避吧，忽然覺得對試煉拋開不管不是什麽糟糕的事，想要兩個人幸福的活下去有什麽錯嗎。就這樣閉上眼睛睡下吧，明天依舊能看見尹融的麵容，和她在一起最好了。在平靜無規律的雨聲中，我的眼前陷入黑暗，夢境透過意識層在向我招手，想象著雨會不斷下，就像要把世界淹沒那般，我就要睡去了。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忽然響起的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好像雨停了一般，感覺不到雨滴滴在身上了，但是明明周遭就還有雨聲，這是怎麽回事？
“昭陽。”
尹融呼喚著我，我趕忙睜開眼睛。映在眼前的是兩隻腳，穿著女式涼鞋，腳麵白皙，腳趾細長，指甲下透出隱約的淡粉色。抬頭向上看，我看到了站在我身邊的兩個人。
一個是高中生模樣的少女，穿著淺黃色的上衣，以及覆蓋到腳踝的長裙。另一個是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躲在了少女的後麵。少女此時正撐著一把傘，向前探出，替我和尹融擋住了上方的雨水，自己卻淋濕了。
糟了！最不想發生的情況發生了！我條件反射般的直起身來，跪在地上看著麵前的二人。
小男孩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躲到少女的背後，“姐姐，姐姐”的亂叫著。女孩則是用手撫摸著他的頭，然後試探性的看向我們。
恐怕是因為下雨掩蓋了他們的腳步和氣味，要不然我早該發覺他們的。
該死啊，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啊！正常人看見兩個渾身血跡的人第一反應都是要躲開的吧！你們這兩個柔弱的孩子怎麽就不知道保護自己呢！
要知道我可是以人類為食的Amazon啊，還是正好處於極度饑餓狀態，並且食欲好像已經覺醒了一般強烈到無法抑製！
“請問，你們需要幫助嗎？你們……看起來受傷了。”
小男孩一直在姐姐後麵推著她，仿佛在催促。少女隻能鼓起勇氣，一隻手舉在胸前，另一隻手打著傘。顫抖著問道。
我很想讓他們趕緊離開，但是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了。我的理智在快速喪失，身體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不斷衝擊著牢籠，我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人類的體味鑽入我的鼻孔。已經無法抑製了，我痛苦地捂住胸口，唾液加速分泌，溢滿了口腔。
好香啊，好美味的味道啊！就這樣吞噬掉他們吧！我伸出舌頭，在嘴唇外沿刮著。背後癢癢的，這是觸手增生，即將衝出體外的征兆，尖銳的觸手一下子就能把這兩個孩子刺成篩子。在我眼裏，他們已經喪失作為與我同等的生命體的地位了，現在的她們於我隻是食物！
我抬起頭，貪婪地盯著他們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大口吸著空氣中的人類的味道。讓我吃掉吧！那露在外麵的白皙的肌膚就好像雪山頂尖純白的雪峰，是最美的顏色啊，想要放入嘴裏，細細舔弄，用每一個味蕾感受爆開的天美滋味。那滑滑的，嫩嫩的，血液奔流的，含苞待放的美麗肉體，我好像占為己有啊！！！！
好想用殷紅的鮮血玷汙她的軀體，縱向、橫向地把她的身體切開，痛飲甜美解渴滾燙的血液，挑起她軟綿綿的內髒，放入嘴中，一口咬下，內含的豐富血汁滋滿口腔，從兩側嘴角流出，然後細細咀嚼那幾層柔軟而彈性的內壁，用我的牙齒一點點咬斷、磨碎，吞咽下肚，擠成一堆的肉團撐大了我的食道，緩緩被擠向胃袋。然後嗓子中便還殘餘有像是被血糊住一樣的腥甜和粘稠。
瞧那雙靈動的眼睛反射著光芒，多麽惹人憐愛，我的指尖不斷顫動著，仿佛已經在享受著從她眼窩插進去，然後不斷攪動的樂趣了。把那心靈的天窗挖出，混著後麵連著的血管與神經，一遍接著一遍舔舐，讓她的眼球在我的口腔中滾動，再緩緩擠壓咬下，從眼球的正中噴出甜美的汁液，幸福感簡直讓人直衝雲霄。
這時的她依舊不會死去，隻要避開相應的要害，人類的生命力簡直堅強到沒話說。我會不斷給予她刺激，讓她保持清醒，如果她看見自己的身體被怪物逐漸啃食，那臉上會露出多麽有趣的表情啊！驚恐？絕望？乞求？想想就已經激動的不得了了，口水不知不覺從我嘴角流下，混著雨水滴到了地上。
我把視線移到了另一隻身上，看上去是還沒發育的幼童啊！那麽他的肉一定會更加鮮嫩可口吧，好啊，我已經等不及了，就從他開始吧！把你們全部獻給我吧！
不知從哪裏得到了力氣，我的膝蓋慢慢直起來，微微蓄力，我要開始捕獵了，下一秒就猛地撲上去，用觸手刺穿他們，就像是穿肉串一般，把他們釘在牆上！他們兩人是絕對逃不走的，我在心裏狂笑了起來。
在眼角的餘光中，尹融的手緩緩抬起，我沒有理會，尹融什麽的，就先放到一遍啊，大不了我吃飽了也就分她一口好了，敢在我進食的時候打擾我就算是尹融也……
肩膀一沉，尹融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就在這時，我的食人欲望仿佛瞬間煙消雲散，理智又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撲通”跪倒在泥漿中，一點泥漿飛濺到了少女的腳背上。我痛苦地低下頭，渾身冷汗直流，與淋濕的雨水混在一起。
我剛才到底在想什麽啊！！！我差點就親手釀成了絕對無法饒恕的錯誤啊！難道自己想要守護想要守護之人的精神這麽薄弱嗎？如果我真的吃掉了眼前這對姐弟的話，那我這輩子都會活在愧疚當中了！而且我還背叛了尹融，我明明發誓要守護她，卻這麽想……好在她最後把我的理智喚了回來。
麵前的姐弟貌似因為我剛才想要站起來而又跪下而嚇了一跳，雨傘一斜，上麵的水倒在了我的身上。
“對不起，我來幫你吧！”
少女把手伸向我的手臂，想要把我拉起來。
“不，別碰我！”我反應過來，一個激靈，向後躲避著。
雖然不知為何我的食人欲望被尹融壓了下去，但若是再次發作的話，這兩人的性命可能真的會被我奪走。
因為向後退去，尹融的手脫離了我的肩膀，那一瞬間我的食人欲望又高漲了起來，我急忙再次拉住了尹融的手，食人欲望再次消失了。
不知為何，但尹融好像能夠壓製住我的食人欲望，我不禁有些高興，果然尹融一直待在我身邊沒錯，她就是我宿命中的救贖者啊。
而尹融能夠壓製我食人欲望的原因，那時的我並不知道。
那對姐弟滿臉的失落和慌亂，我有些後悔，是不是我剛才的態度太過惡劣了呢。
“抱歉，但是還是請你們趕緊離開吧。”
我希望他們能遠離我。
“可是……你們受傷了吧，要不要我幫你叫救護車。”
“不需要，你們快走吧。”
“這怎麽行呢？不趕快接受治療的話你們會死的！”
“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死去呢！生命是很可貴的，不要就這樣輕言放棄！”聽到我一直的拒絕，少女好像變得有些生氣。
“姐姐說的對，要幫助弱者。”小男孩也從少女後麵露出頭，在一旁幫腔。
真是讓人頭疼啊，外表看起來像小草一樣怯弱，卻是這麽固執的孩子嗎。
“那個……謝謝你們的好意。但其實我們根本沒有受傷，這個……對了！這個是舞台劇的裝束，不信你們看。”
我用一隻手掀開自己的衣服展示給他們看，靠著驚人的恢複力，我的身體已經恢複到完好了。為了不讓他們起疑，我還左轉右轉起來。
少女害羞地捂住了臉，從指縫中看著我，好確認我沒有說謊。
“看見了吧，我們健康的很，不用管我們也可以的。”
“那也不行！一直放任你們淋雨的話，會生病的。”
“其實啊，我們是故意要淋雨的，因為在做舞台劇的排練，有一幕戲叫「雨中的戀人」，為了找到狀態，才特意挑了這個雨天。躲在巷子裏也是因為不想被別人誤會。”
嗯，我的謊話編的我自己都快信了。
“可……可是，你剛才不還是站都站不起來嗎？”
大概指的是我想要捕食她們卻又被尹融阻止忽然跪下那時候。
“那個隻是地麵太濕滑我腳滑了啦。”
“那，那……”少女指向了尹融，停頓了一兩秒，似乎在想稱呼，“這位小姐一直倒在那裏，動都動不了。”
“這……是因為她太餓了啦。我們都很好，這樣你們能夠方向離開了嗎？”
“哦，好吧……怎麽可能啊！都已經餓到站不起來了這不是很嚴重嗎？！”
“……”
這孩子怎麽就喜歡給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煩呢？明明當事人都說了，就算這樣離開也不會良心不安……不過如果換我是她，大概也會這麽做吧。
“如果太餓的話，不如來我家吧，雖然拿不出什麽好東西招待，但是總比餓肚子要強。”少女說著想要拉我起來，“如果找不到住處的話，寄住在我家也可以，反正大的我和弟弟兩人根本住不下，總之你們不能再淋雨了。”
“……”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理智告訴我，我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也背負著不應該讓別人知道的使命，如果他們和我扯上關係的話，不能把話說死，但應該說他們也會受到一定牽連的。
“如果爸爸在的話，肯定二話不說就把你們扛上樓了。如果需要幫助的話，就不要逞強啊，不說出來的話是沒人能夠聆聽到你的心聲的，這個世界不就是靠人們互相幫助來支撐的嗎？”
小男孩也在此刻開口了：“爸爸他說過，遇到需要幫忙的人的時候一定不能坐視不管。”
怎麽會遇到這樣的好人啊。我的心中充斥著溫暖，眼裏有水在打轉。不過這份善意是隻應該給予人類的吧，我這種怪物怎麽能夠享有呢，萬一什麽時候尹融無法在壓製我，我可能會做出把自己腸子都悔青的事情來。
真當我打算拒絕的時候，尹融忽然開口了。
“好。”
姐弟二人的臉上也出現了笑臉。
喂喂！你在做什麽啊！我驚訝地看向尹融，卻看見她也在回望我，那眼神好像在說：不能讓昭陽過這種艱難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