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現在,無論這個青年人是不是為了工資為了養家糊口而做這些工作的,他都從心底感激他。


  他雖然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了,但是皮膚還能感覺到張旭給他清理的時候那熟練和輕柔的動作。


  這讓他非常感動。


  他是一個有潔癖的人,不允許自己的身體有任何不潔淨的地方。所以,他能感覺到,張旭細心到把他自己希望清潔的所有地方,一絲不苟地全部清潔了一遍!比他自己想到的還要周到,這是他根本就沒有想到的事情。


  從張旭的那輕柔的清潔過程中,劉和老人感受到了這個青年人心裏對自己的遭遇充滿了同情和體貼。


  這是一件非常不同尋常的事情。


  把所謂低賤的工作當成崇高的事業來做。


  這就是劉和的對張旭的一個新的認知。


  青年人,還是個大學生、著名中醫權威的傳人來說似乎很正常。


  這或許就是醫者父母心的具體體現?

  在給自己清潔身體的時候,在觸摸到肮髒的屎尿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的難為情和表現出惡心、反感等負麵的表情,而是把它當做自己的責任來完美的做好它,如果這個大孩子不是善良人,不是個實在人,不是個真誠的人,不是個認真的人,劉和是不相信的。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他相信這個青年人真的是梅當歸老先生的正式傳人了。


  梅老的半個多世紀豎立起來的超級信譽,在華夏沒人敢有半句質疑。這個老人獲得過好多國家級的崇高榮譽,卻從來不曾在行醫的時候提及半句,他的診室裏,就沒有一件患者因為感謝他送給他的錦旗或者牌匾之類的東西。


  這些代表他榮譽的東西都被他珍藏起來了,老人家認為,這都是寶貝,可以珍藏,但不可以炫耀。


  所以,劉和老人後悔了。


  他現在非常想要服用張旭要給他服用的《七還散》。隻是,那昂貴的價格,讓他無法出口相求。


  這不符合他堅持的原則。


  隻是啊,這樣一來,問題就出現了分叉。


  劉和老人這裏是不好意思開口,他這輩子還從來沒有占過任何人的便宜,這是他為人做事的底線。


  張旭那裏是害怕冒犯了劉和老人的尊嚴再次被拒絕。


  這件本來的好事,因為看問題的方式和角度不同,兩人的堅持反而相同這種奇怪的現象,就這麽被暫時擱置起來了。


  不過,令張旭心裏好過一些的是,劉和老人終於肯和他目光對視了。


  因為老人家的身體極度虛弱,哪怕說一句話,都要費很大的力氣,所以,劉老隻能偶爾說出一句半句的提示語言,最多的時間裏,用目光交流就成為一老一少之間的默契了。


  這是心靈的交流。


  如果沒有互相的信任和理解,沒有細膩的觀察對方和解讀對方目光裏包含的意思,那麽,這種方式很快就會結束。


  隻是啊,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純粹的精神交流就可以互相明白各自心裏所想的好事。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於是,寶貴的時間就在這種雙方各自焦急的期待中飛速地消失。


  是的,就是飛速的消失。


  人們從出生開始,父母就盼著孩子們快快長大,那時候,感覺時間是那麽的漫長。恨不得孩子一夜間就長成了強壯的小夥子或者是嬌美的大姑娘。


  但是,到了晚年,心態就會徹底改變,就像那位大詩人李白詩中說的,恨不得掛長繩於青天係此西飛之白日。


  等到了頭發白了,走路蹣跚了,這種急迫的心情就會與日俱增。


  何況劉和老人這樣數著分分秒秒過日子的危重病人?


  張旭現在就想給老人的兒子打電話,請他無論如何要來醫院看看自己的父親。


  因為,老人的狀況越來越危險了,隨時都有猝死的可能!

  現在,就像得了強迫症,張旭幾乎每隔一個小時都要裝作有意無意地給老人家摸摸脈。


  他心中的擔憂,越來越強烈。


  表現在表症上,就是老人已經即將進入彌留的狀態了,精神上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以前老人除了張旭他們剛來的時候,隔著屏風誤以為兒子回來了,從那以後,他從來沒有提起過自己的兒子。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好多次,老人不再明亮的雙眼變得朦朦朧朧,當張旭給他號脈的時候,他會使足了力氣才能發出微弱的聲音:“狗剩兒,你來了?”。


  這說明,老人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這是把張旭當做了自己的兒子。


  每到這時候,張旭心裏就充滿了悲哀。


  狗剩,這是老人過世的老妻堅持給兒子起的小名,理由是,賤名可以不被閻王惦記,活得無病無災過百年。


  這個僵局是被秋雨凝給生生地打破的。


  病房裏,柔和的燈光下,忙了一天的秋雨凝仍然很精神。


  她也看到了,短短的兩天時間,張旭的臉上居然顯露出明顯的疲憊和焦慮以及憔悴的樣子。


  鄭大嫂手裏提著兩份飯食,一份是給老人準備的流食,這是要鼻飼給老人的,以免老人的胃因為自主運動胃內壁摩擦出現出血的情況。


  另一份就是給張旭準備的,都是他最愛吃的東西。還有飯後消食的青蘿卜,名字叫賽鴨梨,吃起來脆生生的,甜甜的有點辣那種。


  她倆的身後,就是石城光和他的唯一員工收銀員兼著導購員的小房子。這倆人一人手裏提著一袋子小米蕉,一個人提著一袋子大蘋果。


  張旭看了半天,似乎不是臨期果品。


  “嘿!輝子,你小子怎麽不朝著好的一麵看兄弟?這可不是臨期的,是我掏錢給你買的。


  你小子悠著點,怎麽才兩天不見,看你斯人獨憔悴啊,你怎麽變成了半大老頭?


  有什麽愁事給哥哥說說,哥哥幫你解決掉。”話說,石城光還真的比張旭大,隻是大半天。石城光是清早出生的,張旭是下午出生的。


  沒法子,大一分鍾也是大,張旭也得管石城光叫哥哥。


  張旭沒有搭理石城光,而是對小房子客客氣氣地道:“麻煩嫂子了,這麽晚了還過來看我。”


  石城光在一邊聽了,比張旭誇獎自己還要高興。自己的這個兄弟怎麽這麽知己知音加懂事呢?


  小房子被張旭的一句嫂子,羞得差點扭頭就跑。


  張旭從鄭大嫂手裏接過老人的飯食,就準備給老人鼻飼。卻被秋雨凝一把搶過去:“給鄭大嫂,她做這種事比你有經驗。”


  張旭一愣:“我比她差?你知道嗎?我從十歲左右就給師祖的病患們鼻飼了,這種事這個世界上能超過我的,恐怕沒有幾個。”


  鄭大嫂有點不敢看張旭,非常客氣地接過秋雨凝手裏的保溫食盒:“還是我來吧,你先吃飯,忙了一天了,一個大小夥子可不經餓,趕緊的,趁熱吃。”


  秋雨凝對鄭大嫂道:“您老人家一邊呆著去,先把老人安排好,我有事和輝子說。”她今天的態度非常生硬,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的朋友和閨蜜的麵前表現出不容人說話的強勢。


  張旭不明所以:“你先說吧,看你的樣子,凶神惡煞一樣,一定是有大事發生了,你不說出來,我怎麽吃的下去。趕緊的,快說完,我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秋雨凝臉上的嚴肅勁稍微和緩了一點:“好吧,我要說的很簡單,說完了,或許你吃飯會更香。


  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醫生的天職是什麽?”


  張旭根本不搭理她,這丫頭是累壞了,腦袋不清楚了。


  “回答我!醫生是不是要救死扶傷?”秋雨凝的聲音大了許多,一下子把劉和老人驚醒了。


  “你這是兩個問題了。”張旭咬了一口饅頭,含糊不清地說道。


  其實,張旭根本沒有把這個丫頭的話當真,她隻要想起一檔子事,立刻就會問出來,而且雷厲風行地做出來。


  不用搭理她,一分鍾熱度而已。他從來不會在吃飯上妥協,天大地大,沒有吃飯的事情更大,民以食為天可不是白說的。


  沒事做,跑這裏消遣老哥嗎?

  “你吃完飯,趕緊把你的那副救命藥給老作家服下去,我們都在做他兒子的工作,說不定很快那東西就會來看他爹。”她毫不掩飾對劉和老人兒子的鄙視,不過,秋雨凝這話說得一點底氣也沒有。


  天知道,在劉老和他兒子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情?導致了現在這個兒子不認爹?其實也不是不認,就是給人一種對他親爹那種極度的冷漠態度,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尤其是這個東西對他爹居然見死不救,這就不是人做的事情。


  劉和老人的目光一下閃亮了一下,然後又黯然熄滅了。


  張旭愣住了,咬了一口的饅頭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這丫頭說的一定是《七還散》,可她怎麽知道自己有《七還散》?

  看到鄭大嫂滿臉通紅的模樣,張旭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有了這位快嘴婆娘,什麽秘密都保不住啊。


  鄭大嫂這一次可不敢再裝不知道了,她扭捏地對秋雨凝道:“我都告訴你了,這一副藥很貴重的,我問過我老公,他可是管文教衛生這一塊的,這《七還散》非常神奇,有外國的富豪來華夏,梅老隻給了他一副藥,就要了一百五十萬米元!合算r、m、b一千多萬塊!後來,他老人家在聽說這個富豪是個為富不仁的東西之後,還說過,要少了,要少了啊,這事刊登在天海日報杏林逸事欄目上……”


  秋雨凝一撥拉鄭大嫂:“你一邊去,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道聽途說的事情也做的準?我也上網查過了,這種《七還散》還有《七還丹》什麽的,賣的滿世界都是,一副藥最多的居然要九千九百九十塊,真是黑了心了。


  而且這不科學!我聽說過有續命幾個小時的中藥,頂多一天半天的。網上說吃了他的藥被醫院診斷了隻有三天可以活的病人,可以續命半年,這不是胡扯嗎?”


  鄭大嫂:“輝子的藥這是真的!我敢用我人品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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