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為你,我願逆天而行
陳甯不去理會他,直到莫幽的心跳頻率恢複正常。
好一會,莫幽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他尷尬地放開陳甯,心裏暗罵自己,怎麽能讓她看見自己些副模樣呢,臭大了。
可就在他覷見方大智時,身子又一寸寸變硬,他捏了捏陳甯的手指,轉身狠戾地盯著方大智。
“沒事,我來。”
陳甯反手捏著莫幽的手,衝他微微一笑,然後對莫幽的手下說:“放開他吧。”然後又對方大智說,“跟我來。”
他們驅車來到了一座古鎮的古老院落裏,朱紅大門嚴嚴實實地閉著,看不到裏麵一絲風景。前麵青石板上,一雙雙腳踩過,目光不免多停留幾下,裏麵到底有怎麽樣的風景?
是啊,對於看不見的風景,人類總能在幻想中彌補缺憾。
兩邊的圓柱有些掉漆,不但沒有失去光彩,更突顯了其中韻味。
陳甯領頭上前,用指節輕輕叩擊著門板,或輕或重,一下、兩下、三下……到了九下時,門開了。
一位鶴發老奶奶弓著背,對陳甯恭敬地喊了聲“小姐,來了”便退到一邊,陳甯看了一眼老太太,點頭示意,便徑直走了進去,身後跟著方大智和莫幽。
原本陳甯想勸莫幽回去的,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亭台樓閣裏七繞八拐,終是來到了一間小屋子裏,房間裏亮著柔和的光芒,周邊擺放著散發著清香的花草,一個殘疾人躺在床上,默不作聲。
方大智走進房子的一刹那,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當他覷見床上的人時,心裏所有的防線轟然坍塌了,他拚命地搖晃著腦袋,嘴裏嘟噥著:“不可能不可能……”
忽然,他站在陳甯後麵,一發狠,臉一跨,眼睛一沉,垮步上前,想扼住陳甯纖長的脖頸。
說時遲那時快,站在陳甯旁邊的莫幽也是伸出了手,就在方大智手觸碰到發絲時,他的手被另一隻手抓住,莫幽一用力,他的五指哢哢幾聲,全部折斷。
方大智滿臉因疼痛與憤慨猙獰起來,他用左手抓著右手,嘶吼著:“妖女,你還我兒子!”
不待陳甯回應,床上的方雨鴻聽到聲音,早就啊啊啊地呻吟著,他扭動著殘肢,像一個野獸發出嘶嚎,因為太激動,身子從床邊沿滾了下來。
方大智顧不上疼痛,像困獸一般抱著頭,撕心裂肺地吼著,好似這個世界馬上要天塌地陷般,接著,他踉蹌地奔到床沿邊,“哱”的一聲跪在地上,兩手抱著兒子,將頭伏在他的殘體上,全身像篩糠般抖動著:“孩他媽,我對不住你啊……”
陳甯眉目帶霜,口齒含箭,說出的話越發冷了,仿佛一把把利刃刺進方大智的胸口:“你兒子不小心糟蹋了莫淩的女人,被他剜了眼,鋸了四肢,割了舌頭,扔進動物地窖裏與毒物拚搏,最後又丟在亂墳崗,可惜,他命不該絕,被人販子撿去到大街上討錢,想把他最後的剩餘價值利用完……”
陳甯斜乜著地上的兩人,他們正抱成一團,方大智似乎一下老了許多,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陳甯的話,隻是自顧弓著背哭泣著。
上帝可曾真的寵溺了誰,偏心了誰呢,每個人,不過都是他手上戲耍的玩具罷了。
人們在上帝的眼皮底下角琢,你追我趕,你生我死,耗盡心力,最後不過是在他那裏表演了一場戲。人生百態他早已看透,他要尋的不過是那點新鮮,那點刺激,來滿足自己鋪滿塵埃的心。
陳甯著實是累了,那麽長的時間都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算計著每一秒,神經崩得緊緊的,即使是現在,她也提不起一點輕鬆。
看著地上從嘶吼到哀嚎,從哀嚎到默默流淚的方大智,陳甯的心又紮進了一根刺,帶毒的刺。
一次次麵對敵人,一次次麵對人性的裁判,她臉上縱使冷酷無情,但內心卻如煉獄般的極刑逼問,她痛不欲生。
畢竟,撇去仇恨不說,那些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內心擠兌著再多的仇恨,心也在暗地裏翻絞著。
千瘡百孔滿目瘡痍的人性,無限在眼前放大。
方雨鴻在父親寬厚的懷裏“嗷嗷”地哭泣著,那沒有手的手臂不斷地錘打著父親,他的哭泣裏,夾雜著不甘、悔恨、怨氣、悲慟……太多太多。
聲聲戰栗的哭泣裏,在古舊灰暗的房子裏回蕩,像舊時人們心如死灰時最後的悲壯。也似壯士赴死前的釋放。
陳甯想到了白楊,上次見她時,也在古宅裏,也是古色古香厚重的木床,同樣是命運的狂轟亂炸,可她卻不發一聲,不流一滴眼淚,或許,這才是心死的最高境界。
心死身猶存,這就是她的悲哀。
陳甯不願受此折磨,凜了凜心神,抬腳輕輕走了出去。莫幽伴她左右。
兩人並肩走到水榭亭台前,駐足遙望天空那一抹揮之不去的灰色,似乎連同自己的雙眸也注入了一抹灰。
兩人就這麽站著,不作聲,都微微揚著頭,呼吸有些冷。
忽而,陳甯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陰寒如鬼魅,在那蒼白的小臉上,紅唇如血,帶著莫名光澤,如最後的誘惑。
“你不必這樣。”
莫幽側臉看了一眼陳甯,濃眉微蹙,心為她心疼。
“嗯……?”陳甯假意不懂,心裏卻掠過一絲驚訝。
她原以為,她的思想已被晦暗的天空吞噬去了,卻萬萬不曾想,自己已經麻木,有人卻洞悉一切。
“不管是白楊,還是方雨鴻,他們的結局都是因果循環罷了,你不必自責,更不必假裝心硬如石。”
“是他們的命定軌道嗎?那我的呢?”陳甯幽幽問了一句,聲音悠遠空洞。
“你信命?”莫幽伸出手,將她耳垂邊的一縷發絲攏到她耳後,“如果真是命,那我即使逆天而行,也為你改變命運。”
“半信半疑,有些事實逼著你去相信。”
陳甯自動忽略莫幽的後半句話,攏了攏衣服,輕輕地呼了口氣,可內心的沉重並沒有隨著氣體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