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不怕,我在這裏
冰冷的刀尖貼在陳甯的臉上,她睜著桃花眼戲謔地盯著方大智,卻對那把發出瘮人寒光的刀不予以理會。
刀尖劃破了那嬌嫩的肌膚,滲出一絲血紅來,方大智用他能踱人的眼睛鎖著陳甯,希望能從她臉上看出一絲異樣,可惜沒有。
他看不破眼前的女娃,不是他道行不高,而是他心中割舍不下太多東西,權利地位金錢……他體會不了一個人置之死地而後生,破釜沉舟的絕心。
“啷當”一聲,刀掉落在地上,旋轉半圈後歸於平靜。
方大智的終於敗下陣來,他兩腿發軟,突然屈膝跪下,臉上浮起無盡蒼涼的悲愴。
“我就這麽個兒子,求你了,你盡管提要求,想要什麽都可以給你……”
方大智聲音有些哽咽,頭上原本豎起的頭發似乎也焉了下來。眼角流出一滴混濁的淚水,劃過他不再得意的臉上。
陳甯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個平凡的父親,一個一心為兒的老父親,他心裏放下了執念,顫抖著,害怕著,隻因為孩子。
過了許久,陳甯才幽幽地開口:“你兒子失蹤了,為什麽會想到是我?”
“不是你還有誰,就你跟他有仇,也就你有這個膽。”
“你兒子的仇人怎就我一個?其實你是想說,別人的命都被你攥在手裏,都沒那個人膽子走這部棋子吧。”
“……”
“或者,是有人給你暗示了?我猜這個人肯定是莫淩吧。不過,你怎麽就信了他的話?他在你心裏是上帝?是神?你怎麽不想想他是賊喊捉賊?”
“不可能,他們是利益共同體。”方大智連忙反駁道。
“嗬嗬……說這話你自己信嗎,而且你們不是常說沒有永遠的敵人或朋友嗎?我猜,你一開始懷疑的並不是我,隻是那個懷疑太可怕,一旦是他,你的寶貝兒子就不可能幸存……”
“你胡說什麽!”方大智怒瞪著他跟前的女娃。
“但你卻自欺欺人甩掉這層懷疑,隻為求得心安。可你是否知道,就因為你心中自私,你兒子錯失了……”
“什麽?你知道什麽!”方大智蹭地站起來,心跳到了嗓子眼處,自從兒子說跟莫淩去辦件大事後,他心裏一直惶惶不安,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他也曾經跟兒子說過,不要跟莫淩走那麽近,他全身都是毒,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的毒液射到。
可是……
“你把我放了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方大智孤疑地瞅著陳甯,最後卻是硬生生咽下苦水,隻得帶她走出那詭異的房間。
隨著方大智摁下壁畫上的一隻骷髏眼,石頭做的暗門隆隆開了,陳甯踩著方大智的腳後跟走了出去。
眼前一片光明,敞亮的視線與之前的黑暗形成鮮明的對比,讓陳甯一時半會緩不過神來,她將纖細白嫩的手擱在額前,微微擋了些光亮。
須臾,她才看清楚,原來詭異的屋子就在法庭的後麵。
陳甯想想都覺可笑,人前光明如晝,為人伸張正義,公平公正公開,人後卻是黑如地獄,神魔鬼怪亂舞,盡顯人性之黑暗扭曲。
就像麵前這個人一般,多麽諷刺。
陳甯放眼望去,法庭整體裝修以現代簡約為主打,風格是簡約大氣的裝修風格,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整個法庭的地麵上鋪設著暗棕色的實木地板,讓人覺得莊嚴肅穆,不忍一絲褻瀆。白色的牆壁似乎代表著天使,純潔無暇,也象征著人間幹淨。它和天花板融為一體,奠定了整個房間淡雅清新的基調。
法庭中間擺放著暗褐色的實木辦公桌,法庭兩旁擺放著同樣顏色材質的審判桌,正中間的以暗棕色實木打底的法官席上擺放著三張金黃色和暗紅色實木靠背椅,帶給人威嚴大氣的別致美感體驗。
陳甯心裏擠兌著慢慢的嘲諷,但也隻是一瞬間,如飛鳥一掠而過。對於這些,她心裏早已蒙了一層灰,厚厚的灰,結了硬硬的繭。
方大智呢,看著這莊嚴肅穆的地方,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寸寸變硬,混濁的目光也盛滿莊重,不著一絲褻瀆。
這是他幾十年練就出來的,不管私下是狠毒還是猥瑣,隻要兩條腿一邁進這裏,全身上下的血液就開始沸騰,瞬間倒流一般,骨子也重塑了,完全換作另一個人。
好像是被魔法禁錮住的惡魔,在這神聖的地方,將他恢複成人,一個高高在上,代表人間光明、公正的人。
陳甯淡淡地瞟了一眼方大智,看到他目不斜視地模樣,忽然想起坊間傳言,說是有人建議方大智改名,說這名字太土了。
方大智一口回絕,正氣凜然地說,他的名義是母親起的,裏頭包含著母親太多的期盼,土不是更好,那意味著他屬於這片樸實的泥土,無華卻美好。
他做律師的一開始,曾辦過幾起讓老百姓拍手稱快的案件,做院長時,也做過幾件為底層人們,不畏強權的案件。
這其中是為名?還是為利?又或許是心底暗處那一絲絲未泯滅的人性?陳甯真的無從判斷。十年人事幾番新,這過去的又何止十年。
就在陳甯思索時,突然震耳一聲“哱”,腳下的地也顫了顫,正當她跟方大智想走出去一探究竟時,卻見一夥人衝了進來。
領頭的是莫幽,全身黑漆漆的,就像幽靈,從冰窖裏跑出來的幽靈,散發著令人發指的冰冷。
瞬間,方大智就被人控製住,陳甯也被莫幽緊緊地抱在懷裏:“不怕不怕,我在這裏呢。”
莫幽聲音有些顫抖,全身從僵硬慢慢柔軟下來。
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這麽說,隻是依稀記得小時候自己迷路時,哭的岔氣了,母親將自己找到,抱在懷裏安撫著:“不怕不怕,我在這裏呢。”
這陳甯消失的64分鍾裏,他強逼著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天知道,他多麽害怕陳甯像母親一樣離自己而去。
這裏的每一分鍾,莫幽思念與害怕對滲著,思念蝕骨,如坐針氈。
“沒事了,我好好的。”一句話代替千言萬語。
陳甯用手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他倆的心貼得很近,她清晰地感受到男子的心在戰栗著。
“走不走?”
方大智兩隻胳膊被人禁錮著,但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他似乎蒼老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