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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過年

  等全部精力轉過去後,什麽也沒有,墳包上長滿雜草,那人消失不見了。


  他之前出現過一次,加上這次已經有了兩次,可是,這兩次我什麽也沒感覺到,我可以肯定的說,它不是地府裏的東西,就算是,絕對不是小鬼。


  那是人嗎?就算是人,怎麽可能一點動靜都不發出,更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真的好麵熟,我到底在哪裏見過他,可惜怎麽也想不起來。


  繞著墳頭轉了兩圈,什麽也沒有,隻好下山。


  王亮家前天把喂了一年的大肥豬給宰了,等我剛到他家時,王亮跟著他爸剛從鎮裏賣肉回來,農村孩子沒有城裏小孩那樣嬌生慣養,當然也沒那麽矯情,頂著個大扇暖帽,就是日本兵的那種,左右兩個扇扇,現在已經絕跡了,也不戴個口罩,圍個圍巾,等回來時,凍的鼻涕都快要過河,臉通紅通紅,不過,這爺兩高興的不得了。


  砰砰砰~~~~~

  手扶拖拉機的聲音傳來,我老遠就聽見這是王亮他爸的車,隻有他這破爛延安180牌手扶拖拉機冒死黑死黑的煙。


  王亮老遠看見我,滿臉歡喜的喊我,“邪琴,邪琴。”


  等我過去一看,車廂裏的蛇皮袋子上隻剩下幾串豬腸子沒賣出去,其他的賣的幹幹淨淨。


  我也很驚喜,“叔,全賣完啦?”


  王亮爸帶著秀琴嬸給用毛線織的耳刮子,順手摘了下來,嘿嘿一笑,“今兒年三十,沒想到鎮裏趕集的人很多,我和王亮去了沒多久,賣的就剩下這點豬腸子,現在的人看來都有錢了啊,買肉連價都不講,邪琴,你知道今天鎮裏肉價多錢?”


  一臉懵逼,“前兩天我聽說是四塊。”


  王亮接過來,“我爸得虧聽了我的話,不然,要少賣幾百塊錢,今兒鎮裏開集,一下漲到7塊,就這,都是供不應求。”


  王叔也高興的說道,“對啊,多虧我家亮子,我本來說昨天拉出去賣,亮子說今天出去肯定能賣個好價錢,沒曾想,還真的讓亮子說對了,比昨天牛娃足足多賣了二百塊錢。”


  王亮聽父親難得誇自己,激動的不停的撓頭傻笑。


  “哈哈,王亮沒少讀書啊,都知道什麽是供不應求了。”


  “行了,外頭冷,進屋說去,今晚你就待我家吧,吃好喝好,咱們飄三葉。”


  王亮一聽飄三葉激動了,“爸,我也要來,我手氣好的很。”


  “滾滾滾,去年給你五塊錢壓歲錢,你拿去一晚上輸的幹幹淨淨,今晚你再給我胡鬧騰,小心你的腿。”


  王亮癟著嘴,進了屋。


  秀琴嬸在做飯,七個碟子八個碗,王亮從鎮裏回來還帶了兩大桶可樂,什麽瓜子,花生,水果糖應有盡有。


  王亮爸脫掉軍大衣,秀琴嬸準備好熱水連手都沒洗,坐到桌子上開始數錢,王亮眼巴巴的湊到跟前,看父親能不能高興賞自己幾個子。


  王叔裂開嘴笑著,秀琴嬸看著這爺兩,“你兩趕緊洗洗手,先吃點墊吧墊吧。”


  王亮喊著他媽,故意讓他媽知道,“媽,你知道今天咱家豬肉多錢賣出去的嗎?”


  廚房裏傳來,“不都是四五塊嗎?”


  “今天咱家的七塊?”


  “這麽貴。”


  “今天集裏沒肉了,都是前兩天的茬子肉,沒咱家肉新鮮,咱家肉剛到那,就被人搶了。”


  王亮爸怎會不知道兒子打著什麽算盤,抽了兩塊錢出來,“給,拿去花。”王亮沒有嫌少,而是高興的接過來,兩塊錢在那個年代,各位懂,你們那會估計都是一毛一毛的要。


  大年三十我不知道南方人怎麽過,西北人都是一個模子,炸油餅。


  秀琴嬸這油餅炸的倍兒香,酥嫩可口,我和王亮站在鍋旁,等著第一個油餅出國。廚房突然滋啦一聲,一股臭味傳來,扭頭一看,原來是王叔在燙豬蹄。


  “王亮,別顧著吃,過來幫我摁住,我把角裏的毛燙掉。”


  全村上下,忙的不亦樂乎。


  7點多鍾的時候,我借口上廁所回了一趟家,今天大年三十,我不能忘了我們朗氏碑匠的供奉神,泰山將軍。


  房子很通靈性,不知道各位有沒有注意到,一間破房子,隻要有人住在裏麵,好多好多年都不會破敗,相反,再好的房子,隻要沒人住,很快就鏽跡斑斑,這裏開縫,那裏塌陷,搖搖欲墜。


  各位要相信,氣場是絕對存在的。


  家裏的房屋已經破敗不堪,塌陷的那邊蓋上一層彩條布,用大木樁子壓住,積雪壓在上麵,又結成冰溜子。


  進了屋,好冷啊,一股黴味衝鼻而來,屋裏如同冰窖一般。


  小心翼翼打開香櫃,把黑布包裹的石碑取出來,放在香案上,泰山將軍四個字曆曆在目。


  立案,焚香,叩拜。


  一年一次,自從我繼承手藝之後,就再也沒差過。


  隻不過,以前是父親帶著我,而此刻,卻是我獨身一人。每年上香祭拜時,都會有不同的感受,就仿佛我每年的大年三十,在泰山將軍跟前做年度總結一樣。


  滋啦~~~

  外麵門開了,我湊過腦袋看了一下,是風吹開了大門,其實我明白,父親回來了。


  這一年,我經曆了好多,固然,成長了好多,郞邪琴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單純可愛的郞邪琴,他,確確實實變了,變得……嗬嗬。


  收拾好之後,去了王亮家,幫襯一把,好好過完這個年。


  大年初一,村子的小孩撒丫子鬧騰著,王亮自從上了中學後,學好了很多,要是擱在以前,肯定把擦炮扔進老頭的火堆裏,砰的一聲,炸翻了火盆裏煎熬的茶葉,引起老頭不帶任何生氣,仿佛還有一些想笑的謾罵。


  要不就是氣女生,說他們不能站著撒尿,結果人家尿了一褲子,引起女孩媽媽拎著掃把攆著王亮滿莊子跑,回去之後王叔一頓胖揍,哇哇大叫。


  現在的王亮,可謂是變了一個模樣,就連村子人都說,王亮這娃兒念了書多了,人都換了模樣,可是這不代表所有人讀的書多了,就能換了模樣。


  我們村拴科叔家的小子就不是個好東西,小時候靦腆可愛,三字經背的一個順溜,可越大越蔫兒,越大越蔫兒,自己蔫兒不說,還帶著村裏一些小屁孩一起蔫兒,這大年初一,村裏看不見他的人影。


  拴科叔家的小子叫羅浩,比王亮高一個年級,可足足比王亮大四歲,就小學讀了8年,你自己想想,這得多老大難。


  這讀書老大難不代表人家就是笨人,這蔫兒起來可是一套一套。


  我要在這裏強調一下,為什麽這裏要用蔫兒,而不用壞,這兩者有什麽本質上區別。


  不是人人都可以壞,壞,需要資本。


  為什麽這麽說?

  大壞之人,比如說我家有錢,我家有權,我弄死你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你就算告到哪裏,找到哪裏,我也不怕你。比如像曆史上臭名昭著的壞人,趙高,是不是?魏忠賢,是不是?就近一點的說,我們班方世玉,壞不壞?

  你得有資本你才叫壞,不然你當天殺人,第二天就被槍斃,那不叫壞,那叫傻,那叫瘋。你要真的壞,殺人放火別讓人逮住!


  老實講,我一點都不恨壞人,壞人壞透了就是好人,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嗎,殺一人是賊,殺十人是盜,殺百人是匪,殺千人是軍,殺萬人是皇帝。你能說皇帝壞嗎?


  當然,這些都是大壞,達到那種境界的人咱們這些小人物接觸不多,那就說說小壞。舉個例子,前天,臘月29,別的孩子放的是一丁點大的擦炮,牛娃哥家的臭小子可不,膽大,要放就放胳膊粗的雷王,當眾把炮仗塞進乖花奶奶的煙囪裏,那是用泥糊的,通在廚房外麵,朝天而衝。


  乖花奶奶正在煮肉,結果砰的一聲,鍋台炸塌陷了……


  這叫小壞,沒有魄力的人壞的出來嗎?別人一問誰幹的,牛娃兒哥家臭小子挺胸抬頭,我幹的,咋地,要殺要剮來啊。雖然後來被牛娃哥打的屁股都腫了,這小子愣是沒吭一聲,這叫壞,雖然沒有物質資本,也得有人格資本。


  那又為什麽說是蔫兒呢?


  壞人與蔫兒人不同,要是一百個壞人和一百個蔫兒人放在一起,我肯定把那一百個蔫兒殺的幹幹淨淨,那種人就是社會的蛀蟲。老實講,社會秩序不是讓壞人搞亂的,反而,壞人還會對社會秩序有一定的調整和促進,就是這些蔫兒人,TMD搞壞了這個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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