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歸家
沒有給任何人告別，楚傑提了行李下樓，他的預約出租車軟件提示他還有10分鍾司機就能達到。
旁邊就是他們的辦公樓，不到五十米的距離。楚傑拖著行李箱，數著步子一步步的走過去，這條路，走了快一年，卻從未丈量過到底有多少步。行李箱滾輪和地麵摩擦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早晨顯得有些刺耳。
安保人員在門口集合晨會，即將開始他們一天的工作，他們的領隊在用韓語訓話，音調鏗鏘有力，站姿如軍人般挺拔，楚傑久久的望著，卻忘了他正在丈量的步數。
抬頭仰望他辦公室窗口，那個寬大的落地窗戶從下網上看卻如此的渺小，他曾經在那裏給趙菲菲許下豪言壯語，“要打下首爾這片江山。”時過境遷，那個辦公室即將易主，在他離開之後，可能明天，可能後天，也可能就在今天。
汪總的助理已經提前飛抵首爾，他們的交接非常簡單，隻是簡單的列明了每個人所負責的工作。助理的表情全程平靜，根本不用楚傑去交代應該注意哪些部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方式，解決問題的辦法多種多樣，這叫工作能力，是他們處在這個位置上必須具備的能力，這個世界離了誰都依然在高速運轉。
飛機駛離航站樓的時候很慢，楚傑趴在窗戶上往外看，一架架五顏六色的飛機在各個航站樓井然有序的排列著，有到達、有離開，載著飛機上的人團圓或分別。楚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麽，就想這麽看著，一如他初到仁川機場時也如這般張望著。
楚傑覺得心裏應該想點什麽，不該這麽空洞。
“你相信嗎，未來要和你共度一生的那個人，其實在與你相同的時間裏，也忍受著同樣的孤獨，那個人一定也懷著滿心的期待，馬不停蹄的趕來和你碰麵。”楚傑拿過飛機座椅後的紙筆，一筆一筆的寫下，他覺得這段話可以作為《平行世界》的序言、開篇介紹、卷首語、中心思想。。。
楚傑一個字一個字的塗抹掉，塗抹得全黑，再看不見任何字。如此牽掛《平行世界》又如何，他還是丟下了它，獨自離開。
依然降落在青島機場，不是聯程航班，楚傑需要快速的下飛機，過海關，再過國內安檢，換乘國內飛機，整個過程隻有一個小時時間。海關的放行速度很慢，楚傑看著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過，沒有趙菲菲的日子，所有的事似乎都變得很慌亂。
他已經很久沒有趙菲菲的消息，微信、短信、電話全部沒有，連朋友圈都停止了更新，她在楚傑的世界裏，徹底蒸發。
原來，這個世界真的很大，你隨時隨地能見到的人，隻是因為她隨時隨地想要出現在你麵前而已。
平常人愛人，用一整顆心，心就那麽大，你能看見。可是有些人愛人
，用了她的整個世界，這種愛太大，深陷其中，你反而看不見。趙菲菲就是後者。
如果趙菲菲能將她的愛縮小很多倍，可能楚傑就能看見，可能他們的結局會不一樣。楚傑無奈的搖頭，他不愛趙菲菲，他的生命裏卻再也無法剝離趙菲菲。
見到媽媽的時候，楚傑楞了一下，歲月催人老的速度比想象中還要更快。
楚傑很是心疼，走過去抱著媽媽，“媽，你這是怎麽回事啊？視頻裏見著不是還好好的麽？怎麽突然這麽瘦了啊？是不是肝上的問題啊？”
“你媽就是想你，吃不好，睡不好，體重急劇下降。”爸爸出聲打斷楚傑的絮叨。
“回來就好了。”媽媽邊抹淚邊接過楚傑的行李箱，“裏麵有沒有要洗的衣服，拿出來，我洗。”
“沒有。媽。你忘了啊，我說過的，我們住的酒店，有洗衣服務的。”
“怕是那些幹洗藥水穿多了也不好吧。我重新給你洗一次。”
“媽，我買了很多韓國化妝品回來，售貨員說這些是很適合你們這個年齡的。韓國的國寶級化妝品了。”楚傑從行李箱裏拿出那些其實他自己也不認識的瓶瓶罐罐。
“你又亂花錢，知道你現在出息了，掙錢容易，可是你才多少歲啊，後麵用錢的地方多得很，結婚，生娃，哎呀，費錢，費錢。”
“你不要一天到晚的念他這些東西，現在年輕人壓力大。”爸爸一直坐在沙發邊看著這母子兩。
“爸，沒事的，聽到媽的聲音就挺好。”楚傑打著圓場，卻發現爸爸看向媽媽的表情有著不易覺察的異樣。
趁著媽媽去廚房忙碌，楚傑終於逮著機會問爸爸，“爸，媽是不是身體很不好？你一向很難得跑過來陪著她的。”
爸爸難得的歎息，“我懷疑她有很嚴重的糖尿病，主要你走的這一年她飲食太不規律，怎麽說都不聽，最近半年體重降得厲害，很像糖尿病的症狀，但是她不去醫院，倔得很，我想你回來，至少可以休息幾天，要不你帶她去醫院看看，做個全身檢查什麽的。你有時間麽？”
楚傑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爸爸自己辭職的事，可是媽媽的身體已經是個沉重的負擔，自己辭職的事怕又會徒增煩惱。“我有時間，假多。我異地一年了，國內所有的法定節假日都沒休，按照三倍補償，再加上我的年休什麽的，這次我起碼可以休兩個多月，能和你們過完年了。”
爸爸點點頭，又搖搖頭，“休息一小段時間就好了，年輕人休那麽久的假沒意思，正是打拚的好時候，也不要讓菲菲太難做。”爸爸看楚傑沒接話，直了直身子，“怎麽了？和菲菲鬧矛盾了？你媽說好想菲菲戀愛了，你們兩個聊天東一句西一句的，我也聽得不是太清楚。”
“嗯。戀愛了，又分了。”楚傑點點頭，“
不過世界好小，菲菲的男朋友你都認識的。”
“我認識？怎麽可能啊。”
“以前林叔叔家的孩子，林偉傑。他們家後來不是搬家深圳了嘛？看樣子發展得不錯，偉傑現在在三星總部工作，所以他當了我們地陪快一年。”
“哎喲，這小子還可以哦。一晃快20年沒見著你林叔叔了吧。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著。”
“能吧。偉傑會回國，本來如果他和菲菲沒分，他應該會考慮回我們這裏，可惜了。”
“他們怎麽分的啊？”
楚傑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這太過複雜的過程，“不合適吧。”
爸爸看著楚傑的表情，沒繼續逼問，話題轉回了楚傑媽媽身上，“明天你去醫院看看掛號吧，感覺你媽的身體拖不得了，一個不小心的劃傷傷口都很久不能愈合。”
“爸，你不要太擔心。”
“不擔心，就是怕她自己擔心。我去廚房看看她。”爸爸起身，往廚房走。
楚傑斜躺在沙發上，看著幹淨整潔的屋子，他不知道媽媽說的屋子裏很幹淨是不是就是現在這個狀態，如果是柳嵐，她是知道自己要回來了麽？
摸出電話，打過去，依然是關機。想要發條消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聽見廚房裏父母小聲的交談，聽不清具體內容，楚傑稍稍的歎息，和家人久別重逢的溫暖才剛剛觸碰，媽媽身體的重壓就撲麵而來，長大的代價赤裸裸的凸顯著。
吃飯的時候媽媽問起柳嵐，楚傑說，“她才從首爾回國，隻比自己早幾天，但是回國後感冒了，所以沒能和自己一起過來問候父母。”
媽媽一如既往的往楚傑碗裏挑各種菜，“看來你們感情真的很好，如果真是這樣，我也不好再堅持，這次我們來就雙方父母見見麵吧，早點定下來，我這心才安穩得下來。”
楚傑端著碗，大口大口的往嘴裏送，他覺得米飯有些硬，不像記憶中媽媽的飯那麽柔軟，嘴裏塞滿了飯菜，沒有空隙來回答媽媽的話，說謊，一直不是楚傑擅長的，從小就如此。
爸爸一反常態的給媽媽不停的挑菜，吃完飯還主動去廚房洗碗。
楚傑打趣爸爸，“媽，你老公變得好勤快啊。”
媽媽笑，“記憶不好了，常常忘東忘西，就慢慢的教他做很多家務，漸漸的，他就學會了。”
“我明天多給你買點核桃，老年人記憶退化，很正常，你不要想太多。”
“老了，多忘點事好，記得那麽清楚，費力。隻要還能記得你爸爸，我就不怕。”
楚傑鼻子一酸，低著頭，世界上最美的情話就該是如此，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你爸說你要帶我去體檢，說是你們公司的福利。你們公司福利真好，你要好好幹，我們是幫不上你什麽忙了。哎，可惜你和菲菲有緣無分。”
“哎，不說了不說了，說多了你又
不高興。”
“菲菲已經很長時間沒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你們很忙啊？哦，應該是的，你回來了她應該就一個人在那邊，肯定就更忙了。”
“你都不知道，很多時候你不給我打電話，都是菲菲在給我說你的事，還給我發過你的照片，我是真的把她當兒媳婦了。”
“哎，你看我，又說菲菲。算了算了，我去臥室了，逮著你就說個不停，你爸爸又會怪我多嘴。”
“你早點休息啊。別熬夜，我去洗漱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