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再見，首爾
我怕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楚傑最終和汪總達成一致，無論如何，堅持到年底，平穩度過《平行世界》的首爾地圖的公測期。
“如果你覺得你有能力成為孩子的父親，那先學會成為《平行世界》的父親。”就是汪總這句話讓楚傑最終妥協。
是的，他不能半途而廢，與所有人無關，每個人都有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的理由和方式，但是《平行世界》是楚傑執意帶到這個世界來的產物，他至少要給夠它時間站起來，即使剩下的路，它要自己走。
汪總如何與韓國人繼續談判，那是他的事，楚傑明確告訴了自己的決定，辭職。他要辭職。趙吉祥給了他的底線，和趙菲菲結婚，成為遊戲公司的總經理，鯉魚一躍跳龍門，不是不讓人心動，可是楚傑覺得，他在海市蜃樓裏走了太久，已經忘記了腳踏實地的感覺，他想回到地麵，每一步都走得踏實。
誘惑比威逼更讓人難以拒絕，可是楚傑做到了，所以他也再不懼怕趙吉祥口中的無休無止的官司纏身。他也不恨趙吉祥，很多時候人們都願意去相信自己看到和聽到的東西，可是楚傑願意去相信他這個商人背後的那個形象，他是趙菲菲的父親，為了讓自己子女活下去而辛苦掙紮的父親。
趙菲菲被趙吉祥帶走的時候給楚傑發了條消息，是一首歌，張震嶽的《再見》。
“我怕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因為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你。
明天我要離開，熟悉的地方和你，要分離，我眼淚就掉下去。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我會珍惜你給的思念，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我不能答應你，我是否會再回來，不回頭，不回頭的走下去。
不回頭，不回頭的走下去。。。”
每一個字，都是她想說的，她卻沒親口說出一個字。
楚傑捏著手機，任由張震嶽的聲音流淌在整個房間。他無法回憶起趙菲菲的每一個細節，甚至連趙菲菲的臉他都無法記起。他翻遍了手機裏所有的照片，沒有一張他們的合影。她曾說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楚傑的人，是啊，這個世界上最愛楚傑的人，離開得悄無聲息。
他想起他曾經給趙菲菲分享過的他的夢，關於柳嵐的夢。柳嵐抱著小奶狗，吃著西瓜，醒來才發現，柳嵐不愛狗，也不愛西瓜。他問趙菲菲為什麽夢可以這麽真實，為什麽一定要每個細節都和現實相反。
趙菲菲當時說，“這個夢教會我們，放棄一個人有多難。”
楚傑沒聽懂她說的話。現在卻突然好像懂了。放棄一個人好難，她用了生命來放棄楚傑都沒能做到。她隻能留一點希望在心裏，偷一點時間的殘渣。
她用她的愛，教會了楚傑去愛柳嵐。
她用了她的無法
放下，教會了楚傑不去放下。
楚傑明白汪總和趙總關於柳嵐懷孕的暗示，任何人的第一反應都知道，如果你的愛人不告訴你懷孕的事實，那麽隻有一個原因，你和她懷孕無關。
可是他不懷疑，一點都不，他不允許自己懷疑，任何的一絲絲疑慮都是對他曾經說過的我愛你的質疑。趙菲菲從來不質疑她對楚傑的愛，所以，楚傑也不能質疑他對柳嵐的愛。
這是什麽邏輯啊？不重要，愛情本就不是邏輯可以說得通的事。愛情可以逼死一個數學家，卻能榮耀一個哲學家。
楚傑，想當一個哲學家。
人的身體裏有一個開關，你找不到它具體的位置，你隻能在極度悲傷的時候偶然觸發那個開關，關掉它，你就對任何的悲傷免疫。
楚傑再沒有悲傷，他忘記那個單循環《再見》的下午，他有過衝動打電話給趙菲菲，他想如果趙菲菲接起了電話，他會說，“回來吧，有你在，我的人生就再也沒有分離。”
可是楚傑沒打，或者應該是打了，但是趙菲菲已經在飛機上，她的手機無法接通。
所以，他們再沒機會。
關了開關的楚傑儼如一台機器，不知疲倦的工作，他爭分奪秒的規劃出了濟州島地圖，為國內地圖打下了框架，他不要休息，他像一個絕症患者，數著生命的倒計時，盡量留給他掛念的《平行世界》更多。
他用不停製造的方式，跟他的平行世界說再見。
成長和長大是絕對不同的兩個概念，所有人陪著楚傑成長，當所有人離開，楚傑，終於長大。
離開首爾的前一天，楚傑買了張地鐵通卡，每個顏色的線路，從起點到終點，來了首爾快一年，他才知道首爾的大部分地鐵線路都在路麵，可以很容易的看到周圍的景色，有點像國內的輕軌。
楚傑沒去過什麽景點，他無法知道那些韓劇裏漂亮的實景圖都在哪裏拍攝的，他眼裏的首爾，真的不那麽美麗。
他在明洞站下車，他去中國大使館門口望著那個朱紅色大門久久站立，旁邊錦江之星酒店的招牌醒目，那個盛大的發布會讓楚傑一戰成名，可是，他再沒勇氣去踏入。他站在明洞正中間的十字路口，聽著周圍熟悉的中文叫賣聲，看著大包小包從他麵前走過的中國麵孔。
想家，想回到父母還未衰老的時候，他背著書包出現在家門口，媽媽幫他取下背包，轉身招呼他洗手吃飯。
他想回到高中課堂，熾熱的夏天，教室外都是蟬鳴，老師在黑板邊奮筆疾書，粉筆灰在他的頭上星星點點。楚傑從滿是書本的課桌上抬起頭，是夢啊，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夢，他做了好長一個夢，夢見了他長大，夢見了他做了個《平行世界》的遊戲，夢見他有了他的愛人柳嵐。
他的座位旁邊是空的，那個叫趙菲菲
的同學長期不怎麽上課，所以他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
“excuseme,Ihelpyou？”一個年輕的姑娘走過來，對著楚傑笑，她長得美麗，像電視劇裏的明星，她的胸前掛著個英文寫的牌子“VOLUNTEERS”，她是誌願者，可能是看楚傑一個人在這裏站得太久，以為他需要什麽幫助。
“no,thanks.”楚傑禮貌的回答，匆忙離開。
意外接到媽媽的電話。
“怎麽了媽媽？”
“沒怎麽，就是給你說聲我到你家了。”
“怎麽了啊？發生什麽事了啊？我不是說我過幾天就會回來看你和爸爸嗎？”
“是啊。但是這幾天心跳得緊，我怕你又有事，不回來了，我想著你回國了總要回公司的，就到你家裏來等你，這樣總能見到了吧。”
楚傑瞬間心被砸得顫抖，聲音也跟著也有點發抖，“不會的，媽，我明天的機票，會回來的，給你帶了好多禮物回來。爸爸來了麽？”
“不要買了，不需要。你爸爸也來了，他說他不放心我。老都老了，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媽，你是不是身體不好啊？”
“我沒有啊。我就是太想你了吧。”
“媽！”
“哦對了，你是請了保潔提前做了衛生麽？家裏很幹淨，你不要隨便把鑰匙丟給物管，始終是外人，怎麽能隨便進自己家門，你回來了去把鑰匙拿回來吧。”
楚傑突然有一種窒息感，鋪天蓋地的湧來。是柳嵐，柳嵐有他的鑰匙，她沒遠離，她一直在他的身邊。
“好。媽，你說什麽都好。”楚傑的手有些發抖，電話掛了幾次才掛掉。他火速的鑽進旁邊的樂天百貨免稅商場，在5樓化妝品區，人頭攢動，看著年輕人多的地方，別人買什麽，他也沒什麽。上了年齡的顧客買的地方，他也鑽進去，跟著買。他不認識這些牌子，他隻知道年輕的給柳嵐，年老的給媽媽。
他要回去，他馬上要見到她們。
向著那白鷲山，
一步一步攀登。
雪山融化的水兒，
池塘中與我相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