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再渡江
雨花落徑直走到林位平家，許久不見，這裏完全擺脫的貧困二字。
巨大的圍牆，鐵鑄的大門，兩座石獅鎮守南北，爪下伏魔，口中銜珠。
進入院子，竹林、鬆柏、水池假山、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百靈鳥兒宛轉悠揚，紅白錦鯉外加奇珍異獸。
雨花落歎了口氣，輕輕搖搖頭。
卻在此時，一人從門口走出，迎麵便扔在一個酒瓶子，碎在雨花落腳下：“臭婆娘，誰讓你回來的，把小沐帶回來你就趕緊滾！這個家容不下你這種胭脂俗粉！”
林位平一身綾羅綢緞，打扮的像個儒雅書生，端莊的很。
隻是喝的酩酊大醉，更像個紈絝子弟。
他一見身著粗布麻衣的來人，當即嚇得跳了起來，連酒都醒了多半。
踉踉蹌蹌跑過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雨花落，對不起，我還以為是趙美那臭……內人回來了，還望您見諒，還望您見諒。”
雨花落俯視著林位平，將其攙扶起來：“無妨，我來此有件事情要跟你說一下。”
林位平感激涕零，爬起來拉著雨花落往屋裏去，好酒好菜的招待著：“您慢說，您慢說。”
看著滿桌的珍饈美食，雨花落大歎，再看林位平阿諛奉承的臉色，隻覺得中午吃的飯都吐了出來。
“這些東西都是那些神人仙人送我的，還有這房子，竹林，鬆柏，都是他們硬要塞給我的。真是沒辦法。”林位平一邊斟酒一邊說道：“這是外麵天下的瓊液，傳說是匯聚紫靈山上最高處那一朵紫靈花液上的露珠所釀，千年才產出這一瓶，我都不敢怎麽喝，不過倒是每天晚上聞一聞，嘖嘖嘖，那真是芳香四溢，沁人心脾吧。”
“你嚐嚐。”
林位平將羊脂玉杯推到雨花落麵前，後者嗅了嗅，隻此酒而言，還是太次。起碼比不上雨鴻從家裏拿走的那一壇。
雨花落道：“林位平，我要走了。”
林位平貪婪的往杯中斟酒，又想比雨花落多些，又不敢比雨花落多些。聽到這個句話，他猛地呆住了：“走？去哪裏？”
雨花落將酒杯推回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林位平條件反射的站起來，雙手撐著桌子瞪大雙眼：“還回來嗎？”
雨花落擺出一個冷眼。
林位平一個激靈，眼珠子一轉，道：“你若是回不來的話，按照約定我會在保護好雨陽的。”
雨花落點點頭：“恐怕是再也回不來了，雨陽就有勞你照顧了。”
“那是自然。”林位平如釋重負。
雨花落低頭看著桌子，猛然抬頭和林位平直視：“對了，你現在醫術有長進，這段時間村子裏麵神人仙人又多的是，沒有人向你遞出橄欖枝嗎？你那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可是所有
人都為之驚歎的。”
林位平額頭泌出汗珠，神色緊張：“這個，倒是有，不過我答應你要留在村子裏保護雨陽的。就給一一拒絕了。”
雨花落歎了口氣：“原本你有這等本事，去到任何一個宗門都是座上賓，沒想到因為雨陽阻隔了你的證道契機。”
林位平擺擺手：“哪裏哪裏，我不過是一個鄉野小醫師，若不是有您饋贈機緣，哪裏有這等本事。交易便是如此，我會替你好好保護雨陽的。”
雨花落點點頭：“麻煩你了，不過若未來有一天雨陽已經不需要保護，你倒可以去宗門中，不管何時，你這門神通都是無人可及的。”
林位平又是擺手又是搖頭：“花花世界，利欲熏心，我還是在這村子裏和小沐在一起吧。對了，你當時送小沐的機緣到底是什麽？這麽多天我都看不出來她有何變化。”
雨花落沒有接茬：“能和家人在一起，自然是最好的。外加你也不願意去外麵宗門，倒是可以和趙美小沐長相廝守。若是你有去外麵宗門的想法，倒是無法和兩人在一起了。”
林位平眉頭一皺，聽出了端倪：“何出此言？”
雨花落笑笑：“外麵宗門向你做出邀請的時候，你也提出過要帶著小沐一塊過去吧？”
林位平點點頭：“對，他們還說隻要我去，帶多少人都沒問題。”
雨花落猛地一拍桌子，嚇得林位平一屁股坐在地上：“胡說八道！外麵宗門，不管強弱，全都是依元氣濃鬱之地而建造，山河天地閣、觀星峰、紫霞洞天皆是如此。為的便是元氣濃鬱，可助修行。而元氣並非無盡之物，多一人吸食，便少一人的分量。外麵宗門自然分的清利害關係，不過宗門內的弟子，始終為宗門做出貢獻，去外麵帶回來天材地寶，修補大陣，都時修補元氣的手段。”
“他們在宗門內，倒是可以肆無忌憚。但是你我這種並非本門弟子，成為座上賓的存在，平白無故的讓你吸食元氣，怎麽可能？”
“你還有本事，若是宗門大戰，你倒可以讓人起死回生，對任何一個宗門來講，對你打開大門付出一些元氣，哪怕再加上一些底蘊，都是無妨的。但小沐對那些宗門可沒有任何用處，你覺得他們會安安心心的讓小沐呆在宗門裏嗎？”
“你見過哪個座上賓供奉，經常拖家帶口的去？”
林位平一聽，覺得是這個道理：“可是，他們說過無妨的。”
雨花落笑笑：“我為了拉攏你，也會說無妨，但你若真帶著小沐過去，宗門肯定會處處刁難你，不過是一些瑣碎小事。”
林位平有些惱火：“既然如此，那宗門我還待著作甚？”
雨花落又笑了笑：“他們出手段刁難你，但你是察覺
不到的，林位平，你如今實力再強，也不過是個魂魄境的仙人罷了，那些宗門的大能，如何手段？他想刁難你，你根本不知道，但就是感覺處處受阻。況且每個宗門都是這樣，你真的以為成為他們的供奉就如此容易？”
林位平頓時泄了氣：“可小沐大有前途，納入宗門，於未來也有好處。”
雨花落拿起來羊脂玉杯，輕輕晃了晃：“如果小沐的體質隨便一人便能見到，那早就拉攏了，連觀星峰修出天眼的三目老猿都看不到，你覺得那些大能會看到嗎？”
林位平神色慌張：“那我該怎麽辦？”
雨花落將杯子放下，輕言道：“放棄小沐，反正在他人眼中小姑娘隻是個尋常人，但同時她身懷異法，一些大能看不到不會輕易刁難一個小姑娘，而一些普通人又對付不過她，小沐起碼到天地境的時候，能夠有自保之力。”
“不過話說回來，你既然不打算去宗門成為座上賓，也不用考慮此事。好好和家人呆在一起，做個小生意，也快活。”
雨花落起身離去。
林位平呆坐在凳子上，瞳孔瞪大，不知所措。
……
雨花落走出屋門，推開沉重的鐵門，倒影在瞳孔中的，並不是兩隻石獅子，而是一座木橋，一條江水，一艘漁船，一名老者。
北國！
老者撐起草帽，聲音如北國天氣陰冷：“雨花落，你終於來了。這一天，你等了好久吧，跟我渡江吧。”
雨花落負手而立，微閉雙目，寒冷的空氣吸入肺中，胸膛隱隱作痛：“我若是在此回頭，你們能既往不咎嗎？”
老者不置可否：“你知道答案。”
雨花落無言，走上船頭。老者撐杆劃船，又一次渡江。
行至百柱香，老者開口緩解冰冷的氛圍：“雨花落，為何你臨走之前不多看兒子一眼，反倒要去找那林位平？”
雨花落沒有回首：“你不知道原因嗎？”
老者笑笑：“你想騙林位平和小沐分開，獨自一人去宗門，這樣就能讓你兒子遠離他反而接近小沐，可是這樣做有什麽意義？虛與委蛇那麽久，結果林位平肯定要趁著你離開遠走宗門，帶不帶小沐都無妨。”
雨花落搖搖頭：“小沐切不可被宗門發現，不然的話功虧一簣。林位平必須得去宗門，不然的話同樣功虧一簣，一切都是為了陽兒。”
老者幹枯的雙手抓著竹竿，換個方向繼續劃船：“我想不明白，你自那天送兩人各自一分機緣的時候，便這樣打算了嗎？”
雨花落再次否認：“起初我送小沐機緣，確實是為了陽兒的未來。但是給林位平，卻是真的想送給他，一來陽兒年幼之時多受他照顧，二來為人確實不錯，三來林位平也是個修煉胚子
，不過沒有機緣罷了。”
老者恍然大悟：“那為什麽你要將林位平也放在雨陽的大道上，輔佐他往上走？”
雨花落頓了一下：“因為林位平入魔了。我沒想到他年幼之時如此憧憬神人仙人，更沒想到他有本事感覺到生活的落差之後變化如此之大，貪婪的心魔種子種下之後立馬就生根發芽。若任憑他這樣成長下去，未來必定會生靈塗炭，或許還會幹擾到陽兒的大道。”
老者想了想，說道：“魔醫，若林位平真的入魔，確實可怕。對了，你送給小沐的機緣，到底是什麽？”
雨花落頓了一下：“小沐幹淨純潔，與它很是契合。”
老者恍然大悟：“原來是八祖的東西。”
渡神江，萬裏無景，唯獨在半路有一座連綿不絕的截神山。
外麵宗門勢力，或是家族傳承，或是山澤野修，隻要到了修神境，滿足特定條件，皆有機會登上截神山，攔截渡神江上的漁船，這是他們的成神之路，雖然無恥，但能殺掉真正渡神江的神人，也算本事，天庭實力為尊，需要這樣的人才。
雖然每次截神山上的神人仙人都會失敗，但不證明他們會放棄，這可是一步登天的機會！
前方便是截神山，曾經來過此地的雨花落很是熟悉，隻是當時他抱著雨明來此討要渡神江下的劍條，如今是孑然一身，奔赴天庭！
他從粗布麻衣中摸出來玉牌，掛在腰間。
負手而立，迎著寒風，衣衫獵獵作響。
周圍，死寂一片。
雨花落問道：“規矩改了嗎？為何截神山上沒有一人？一舉成神的機會，現在各大宗門都不想要了嗎？”
聞言，老者哈哈大笑：“雨花落啊雨花落，你還是太小看自己了。你覺得你在此渡江，有人趕來截你嗎？這世上，誰人渡過此江水，都會被人覬覦神位，唯獨你雨花落，給天下英雄千百萬個膽，都不敢碰你一根手指頭。你省省吧，拉著你，我也省心。不然也不會這麽期待了，截神山空無一人，也隻有你渡江的時候才能發生。”
雨花落無言：“好久沒有打架了，還以為能活動下身體呢。”
老者搖搖頭：“罷了吧，這條江水還要再渡人呢，你別出手了。”
截神山，遠有千丈，這次老者發現，比上前些天送雨明的時候，截神山長了不少，在盡頭，有一座山峰，模樣似劍。
像是一柄長劍，插在江河之中。
雨花落望著那座劍山道：“這便是雨明的山嗎？”
渡神江，每渡一人，便會按照此人神位恩賜一座山，雨明為劍神，便是一座劍山。
前方，還有九龍環繞，還有玲瓏寶塔，各式各樣的山峰，各式各樣真正入神的凡人！
老者笑道：“雨花落
，我真的和期待上神會賜下一座怎樣的山峰給你。若我是上神的話，便給你一座三隻手的山峰，畢竟你從天庭偷了多少東西下去。那個盒子，和裏麵的羊皮卷，全都是從神明手中搶的吧？”
雨花落回首看眼老者：“我不過是喜歡那些東西，便拿走了而已。”
“嘿嘿。”老者道：“當年你可真是威風，要挾老朽幫你渡江，到了江水盡頭，還差百節階梯，直接躍入天庭，從眾神手中搶奪神器。可真有你的。”
雨花落道：“那年你阻止我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老者搖搖頭：“我當年若是阻止你，現在劃船渡江的，就是另外一人了。”
雨花落深吸一口氣，漁船，到了。
他熟悉此地，一步跨出，走入虛無，水幕倒流，逆天而行，開分甬道，頭頂是無數金光，其中有一道金光看到雨花落，明顯光芒閃爍了一下。
“去吧，你完成了你的夙願。”老者劃船離開。
雨花落凝聚登神長廊，一步一步。
當他凝聚一半的時候突然停下，他想到了什麽，黯然神傷眼角不經意間流出淚來，隨後握緊拳頭，一躍衝入天庭，怒目而視萬道金光最頂端的那尊神明：“上神老狗，看我一拳打碎你的金身！”
那一日，天地大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