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以身化魔(下)
井水之中，淡淡的魔氣隱藏在其中。
魔氣的源頭不在這裏。
一口井發現，這意味著滿城內所有的井水，都存在。
“他在逼我！”
方平緩緩說道：“逼我與他對決。”
方平頓了頓，道：“他已入天境。”
對於黃逸凡入天境，秦無咎早有預料，不過卻對前半句話存疑，他搖搖頭，“未必。”
方平平靜道：“他的執念在我。而且他入天境，認為已經有把握贏我。”
秦無咎沉聲說道：“他隨時都可以來找你。”
“他想求的，大概是公平一戰。”
方平想了想，猜出了黃逸凡的心思，“有你和院長在，他隻要出現，你們也不能袖手旁觀。”
“現在也是一樣。”
秦無咎再次反駁，“一個化魔的人，絕不可以活在世上。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袖手旁觀，就算是我，也不行。”
方平輕輕一笑，沒有再去解釋，而是反問：“滿城四萬餘人，早上是用水高峰，你覺得有多少人喝過井水？”
秦無咎當即臉色一變。
尋常人不可能發現得了，隻會當作正常的井水，不知不覺地喝下去。
很多農夫這個時候早已經吃過早飯，趕往城外的田地裏勞作。
也有更多的人緊隨其後，分布在滿城的大街小巷中，開啟一天的辛苦。
秦無咎前來的路上，就碰到了近百人，推著各式各式的小車，前往城東的集市。
他們發現的也有些太晚，就算阻止也來不及。
方平再問：“這麽人生死被他控製，你們敢動？”
秦無咎臉色更加難看。
他沒有回答，但在場誰都清楚，他不敢，程文山也不敢。
就算隻有一半滿城人用過井水，也是兩萬條性命。
這個代價，沒人能承受。
秦無咎已經相信了方平的話，澀聲問道：“你覺得，他會出現在哪裏？”
“演武場。”
方平轉動身後，目光看向武院所在的方位，“他應該已經在那裏了。”
……
演武場。
黃逸凡突然出現。
一個早起的學生碰到了他，當即大聲叫道：“黃逸凡，你居然還敢出現！”
他的事情，程文山已經詳細解釋，有秦無咎作保，沒有人敢不信。
黃逸凡一句話不說，一道目光投下。
那人身後的影子忽然間變成了活物一樣，嘴巴張開，越來越大，直至將他整個人吞沒。
一道劍光閃過。
那道影子四分五裂。
那個學生身體再度出現，同樣四分五裂。
程文山麵色陰沉，劍尖指向黃逸凡。
“院長，不要急嘛。”
黃逸凡笑容可憎，對程文山的劍尖視而不見，也沒見他有什麽動作，武院門口忽然傳出
些動作。
程文山扭頭看去，當即駭然。
無數滿城中人，此時如同丟失的魂魄，雙眼呆滯無神，四肢僵硬，在一種神秘力量的操控下，正朝著武院內走進來。
看守的門房全身冰冷，不敢阻攔，也無法阻攔，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們走進去。
“你想幹什麽！”
程文山恨不得一劍劈了他，然而剛剛進來的普通人，卻已經將演武場團團圍住。
裏三層，外三層。
程文山不由得後退一步，又一步。
“考核還沒有完，當然要繼續了。他們都是觀眾。”
黃逸凡伸手一揮，那些人立即坐下，仰起頭，注視著演武場，所有人都保持著一個相同的動作，坐下之後，動也不動，是一個相當合格的觀眾。
程文山劍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見到這一幕，也不禁心中發寒。
“不過你放心。隻要你和秦無咎別亂插手，他們就不會有事。”
黃逸凡威脅的語氣，“否則，我死，他們也死！”
以滿城的人的性命作威脅，在這一刻，程文山心中再恨，也不敢做出任何舉動。
他收起劍，平靜問道：“你的對手是誰？”
話音剛落，他就想到了，“方平！”
“除了他，還有誰！”
黃逸凡麵容幾乎扭曲，但下一刻，他就恢複正常，十分開心的看向武院通往演武場的道路上，“方平，你終於來了。你果然猜到了，也不枉我等你這麽久。”
看著眼前密密麻麻，有如活屍的滿城中人，有一些甚至還交談過幾句，秦無咎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他抬頭看向演武場，輕聲問道：“你的把握嗎？”
“試試吧。”
方平感受自身。
境界退了一層，開竅已有兩百。
這個實力，沒什麽保障，但眼前已經沒得選擇。
他輕輕一躍，跳上演武場。
程文山悄悄靠過來，問道：“有把握嗎？”
秦無咎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是一個死局。
無論方平是贏還是輸，眼前滿城中絕大部分人的性命都在黃逸凡一念之間。
“先看看吧。”秦無咎歎息一聲。
“還請兩位，做個見證了！”
黃逸凡突然開口。
兩人相視一眼，秦無咎升上高空，他也不多廢話，直接宣布，“開始。”
“方平，今天就讓你看看，誰才是第一。”
黃逸凡話音落地，全身魔氣暴漲，森森魔氣化為一隻巨掌，朝著方平抓了過來。
“碎！”
方平心中一念，一滴真龍之血轉化為元氣。
在巨掌落下之前，他的身體從原地消失，一個巨大的坑在他原來的位置出現，下一刻，他已經來到了黃逸凡的頭頂。
手掌按下，天地為之一靜。
一隻金黃的巨爪狠狠抓了過去。
魔氣驟縮，化為一隻巨大的拳頭。
砰！
拳掌相交，演武場劇烈震動，無數碎片如一圈波紋一般，向四周飛射出去。
下一秒，方平身體向上飛起。
還沒落地，魔氣化作一根長鞭，甩向他的身體。
“啪！”
一輕巨響。
方平的身體如斷線的風箏，重重砸在演武場上，硬生生砸出一個大坑。
“哈哈哈，方平，原來你這麽弱！”
黃逸凡得意大笑。
方平起身，腰間衣物受魔氣侵蝕，片片成灰。
“你也不過如此。”
他伸手在腰間一抹，一片黑色的皮膚脫落，還沒落地，就無火自燃，隻餘下黑色的殘燼。
實力還是差很多。
剛才一擊，他就明白了彼此的差距，以人階對天境，還是差得太多了。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掌握了天下最精妙，最霸道的修行之法，修行之路暢通無阻，不需要太多的磨煉，就可以走到比第一世更高的層次，因此心理上已經有些不同的變化。
雖然他也在努力，但比起第一世，還是懈怠了不少。
而且有了十世輪回的記憶，他知道的功法不知道有多少，別人一輩子難以遇見的精深功法，對他來講完全不值一提，以此為後盾，以弱勝強，完全就是正常的事。
有的時候，自己最會騙自己。
他甚至偶爾會以為，自己已經天下無敵了。
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迫切自己的實力。
如果現在的地階的修為，也不會如此被動了。
當然，隻是一次交手，他也看穿了黃逸凡的弱點。
空有天境的修為，卻沒有與之相匹的實力，而且戰鬥經驗太少，破綻太多，拖拖時間，還是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的。
“碎！”
他輕喝！
一滴真龍之血化之無形。
“再碎！”
又是一滴。
元氣暴漲，已經達到身體的承受極限。
全身上下，都傳來陣陣脹痛。
他看向黃逸凡，身形再度消失。
黃逸凡仿佛早有預料，一記魔掌擊向空中。
方平的身影恰時出現。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魔掌轟擊在身體上，卻直接穿透而過，方平毫發無傷的停留在空中。
“幻影？”
黃逸凡神色大驚，瞬間反應過來，一陣劇痛隨之傳進腦海。
方平在其身後，十道劍氣合而為一，化為一縷，斬向黃逸凡腰間。
黃逸凡堪堪扭動身體，避過要害，劍氣切割皮膚，不見鮮血，隻有魔氣逸散。
他回身一拳，卻又再度擊空。
方平已經來到他的右側，劍氣如雨，又在他身上添了幾道傷口。
在方平迅捷無比的速度麵前
，黃逸凡笨拙如蝸牛，瘋狂傾瀉著魔氣，卻連方平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而他身上，卻已經添了無數傷口。
傷口處不見血肉，隻有魔氣如幻。
他現在，已經不是人。
一個穿著人的軀殼的……魔。
……
以演武場為中心，方圓九裏之內。
楊瘸子押著黃雲衝，走過一個又一個地方。
“是這裏嗎？”楊瘸子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問。
黃雲衝揉著發酸的脖子，搖了搖頭，“不是。”
“走，下一個地方。”
黃雲衝已經大片大片的脫落，露出幹枯的頭皮，臉上皺紋深深，已經完全看不出他原來的樣子。
他已經看到死亡的終點了。
四肢更是已經麻木，完全沒有力氣，隻能靠楊瘸子背著他，經過一個又一個地方。
黃麻子跟在後麵，以作防備。
“這裏呢？”楊瘸子又問。
黃雲衝再次搖頭，“也沒有。”
“你不是會故意不告訴我吧。”楊瘸子道。
黃雲衝道：“他現在是魔，我是人，跟他勢不兩立。”
楊瘸子恥笑，“你隻是魔徒。”
黃雲衝沉默，不再說話。
黃逸凡如果贏了，滿城之內，不會再有活人。
他自己已經快死，倒是無所謂，但是滿城內，他還有一個兒子。
這是一個秘密，沒人知道。
偏偏秦無咎卻查到了。
當秦無咎以此來找到他時，他沒得選擇，因為他知道，他的這個兒子此時的生死也必然受黃逸凡所操控。
他們在找一樣東西。
這個東西，叫影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