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邀請
“想不到這一世的劍道天賦並不比第三世差多少，反而因為悟性增加的原因，領悟的速度還要快出一大截。”
劍法一道，悟性與天賦缺一不可。
輪回十世，見識非凡，方平光是見過的劍法就不知道有多少，早已跳出劍法原有的框架，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待。有如高屋建瓴，一點就透。
而天賦，則更為重要。
悟性低一點，就靠時間去磨，一遍不行，可以重複十遍百遍，隻要路線正確，總能明白精髓。
天賦差，那就是真的差了，一套劍法別人用起來是風雷之勢，天賦低的，就如同小孩子甩劍，毫無氣勢可言。
曾經方平就認識一個人，悟性極高，所有劍法隻需要一遍，就可以完全掌握，說起來頭頭是道，種種精妙，一言就可蔽之。就連很多成名的劍修都比不上。
然而他的天賦卻差得一踏糊塗，練習十年，卻連一套基礎劍法都掌握不了，最終泯然眾人。
“修行兩大根本，法與術。術，我已有先生傳下的劍法，應付考核完全沒有問題。接下來這半個月，隻要辛苦一些，或許可以更進一步，進入四重。”
方平邊走邊想，不知不覺偏離了原來的路線。
嗯？
什麽聲音？
就在這時，他隱約感覺到了一陣別於尋常的奇異的風聲響過，下一刻，他就知道其實這並不是風聲，而是劍。
劍鋒破空時，也可以帶起一陣風聲。
對於這樣的聲音，他已經非常熟悉。
前幾世的種種記憶頓時紛至遝來。
曾經，他也有這樣勤奮練習過的時候。
原來是她。
方平站在樹林邊緣，沒去打擾。
樹林位於武院東南角，十分安靜，一個非常適合練劍的好地方。
一個清冷的少女在樹林中央的空地上，揮舞著木劍，破空聲不斷地響起。
少女應該是練了很久了，額頭已被汗水打濕，幾縷秀發貼緊皮膚。她的氣息早就紊亂，卻還是一刻不停，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看過兩遍，方平不禁搖了搖頭。
她練得很勤奮，但在方平看來，她根本沒有明白這門劍法的精髓，技巧上沒有任何的變化，再這樣練下去，也隻是在做無畏的苦功，浪費時間不說，還有可能傷了身體。
終究算是幫我了一次，就當還個人情了。
當她劍勢收尾，毫不停留，再一次起勢時，方平開口：“停下來吧。”
沐雪立即轉身，木劍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秀目中滿是警惕。
當她看到來人時，驚訝之中夾雜著一絲驚喜，劍鋒微微下移。
沐雪皺眉，“方平，你怎麽會在這裏。”
方平沒有回答，慢慢走進去，“這門劍法，其實不適合你。”
沐雪的劍鋒再次上移，指向方平胸口，“家傳的劍法，豈容你胡亂評論。”
方平愣了愣神，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說了。不過你練分岔了，重形不重意，這你樣練永遠也摸不著門路。”
“那……”
沐雪沉默一陣後抬起頭，問道：“該怎麽練？”
“把劍給我。”
方平伸出手。
沐雪猶豫，抬手將劍扔了過來，方平順勢接過，抬手起勢。
驚雷風動，沐雪似乎感覺到樹林間的風在這一瞬間大了很多。
“出劍要緩，蓄勢，回劍要快，迅若雷霆。”
方平演練一遍，最後收勢時一個轉身，木劍以無法查覺的速度深深紮進了旁邊的樹幹上，隻留下劍柄。
“你休息一下，調勻氣息，再來一次。”
沐雪呆呆地看著方平，隨後幡然醒悟，連連點頭。
“錯了，不要太在意姿勢，你不是在跳舞，而是在練劍。”
“肘貼緊。”
“手抬高半寸。”
“氣息要平，呼吸緩而勻。”
“太慢了，快一點。”
……
方平語氣淡然，沒有絲毫起伏。
不得不承認，看少女練劍，尤其很美的少女，是一種別同一般的享受。
然而他的話卻絲毫不客氣，出錯的地方，毫不留情的指出來，有時候還會批評幾句。
沐雪的表現也很奇怪，除了臉色因為氣血翻滾而潮紅，沒有絲毫因為方平的話而生氣，甚至連一絲的抱怨都沒有。
隻要是方平指出來的地方，她都會第一時間改正，十分的乖巧。
態度不錯，悟生和天賦隻能算是中等。
方平靜靜想著。
三遍過後，沐雪清晰的感受自身出劍的變化，隱約間已經摸到了這門劍法的精髓，看向方平的目光又多了些許不同：方平，你還是那麽厲害。
方平隨口一句，“看我幹什麽？繼續！”
沐雪悄悄翻了個白眼，嘴裏不明不白說了句話，破空聲再度響起。
午時，武院的鍾聲響了起來。
沐雪的體力消耗到了權限，就此停下。
武院在一片喧嘩聲後，再度陷入平靜。
休息了片刻，沐雪起身，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方平，“方平，你幫了我這麽大忙，不如……”
沐雪咬緊嘴唇，“不如我請你吃飯吧。”
方平沒有回答，視線移到樹幹的空洞上。
少女的目光太過熾熱，
他有些害怕。
沒有等來預想的回答，沐雪麵色灰暗。
“我記得，青泥巷口楊瘸子的煮的麵很有一手，就是太貴了，我沒錢，吃不起。”
少女喜極顏開，不複清冷，一束陽光穿破烏雲，晃得方平心中微微一顫。
“方平。”
“嗯。”
“……你很厲害。”
“我一直都很厲害。”
沐雪麵色一滯，說不出話，她沒想到，方平會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
“今天的事不要跟別人說。”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你一直都這麽低調嗎？”少女問出心中的疑惑，“你為什麽又願意指點我呢。”
“半個月前。你幫我，我就幫你。”
“那……兩年前呢？”
“嗯？兩年前？”方平疑惑，記憶已經完全模糊，“什麽事？”
“算了。”少女興致怏怏，不肯再說。
方平也不強求。
……
“喲，這不是方平嘛。”
兩人交談時，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從旁邊擠了進來，黃逸凡一步三晃，“早上我還以為認錯人了，沒想到還真是你啊。”
黃逸凡眼睛眯起，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你怎麽還有臉來武院呢，我都替你臊得慌。”
方平沒有說話，沐雪搶先開口，“黃逸凡，你想幹什麽！”
黃逸凡得意笑著，“沐雪，現在可不是授課時間，你管不了我。”
“隻要在武院內，我都可以管你。如果你再不走，明天你們教習就會找你談談了。”
黃逸凡有些氣惱，指著方平大叫，“方平，有種你不要躲在女人背後。”
方平依舊沒有說話，他十分平靜的後退一步，站到沐雪身後，因為身高原因，他甚至還蹲了下去，當真是躲了。
沐雪身體驟然僵硬，一片粉色遍布脖頸，兩人身體接觸，一種別樣的悸動在心頭回蕩。
她咬緊嘴唇，卻沒有任何動作。
她喜歡這種感覺。
“哼，先放過你。”
黃逸凡氣得跳腳，卻無可奈何。
方平站直，目視黃逸凡離開的身影。
這時候他眉頭緊皺，從黃逸凡身上，方平感受到一種極度陰冷、詭詐的氣息。
這種氣息讓他極為厭惡，甚至有種想要出手的衝動。
如同遇到生死大敵一樣的感覺。
如果不是後退那一步，隻怕已經壓製不住。
有點意思。
方平心中一陣冷笑。
這時，他才發現沐雪的異樣，歪頭看過去，“你怎麽了？”
沐雪
羞紅著臉，隻搖頭，不說話。
……
兩根長長的竹筷子在楊瘸子的手中，如同延長的手指，異常的輕巧靈活。他輕輕一抄，一轉，一提，麵穩穩當當的落進碗裏，一滴湯汁都不灑。
兩個人目不轉睛的盯著。
並不是楊瘸子的動作有多好看，而是沐雪實在不知道看向哪裏。
“你也發現了？”
方平突然好奇的問一句。
他的目光移向少女。
“什麽？”沐雪下意識的回著。
方平笑著搖搖頭，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楊瘸子的手法可不簡單，”方平緩緩道：“那是一門劍法。”
“哦。”少女有心事，簡單的回一句。
方平輕輕笑了笑，不再說話。
眼前的十六歲少女，大概還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記憶沒覺醒之前，他同樣也不知道，一個賣麵的普通瘸子，居然還有如此一手高深的劍法。
楊瘸子端來兩碗麵，分別放在兩人麵前，而後他認真地看向方平，問道：“想學嗎？”
方平搖了搖頭，拿起一根筷子在空中輕輕一點，如同蜻蜓點水一般，下一刻，他已經夾起一根麵吸進了嘴裏。
“一眼就看出來落葉劍法的精妙，方小子，你果然是個天才。”
方平還沒來得及說話，沐雪卻已經眨著漂亮的眸子，十分得意地搶先道：“他本來就是個天才。”
十六歲的少女，最是自信活潑的時候，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由內而外，毫無遮掩的綻放的時候，方平的心中，又是一顫。
“哈哈哈。”
楊瘸子似乎看出些什麽，頓時一陣大笑，“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兩個了。”
少女的家境不境，楊瘸子的麵賣得再貴，也隻是一碗普通的麵，未必入得了她的口。
看在方平的麵子上，她簡單吃了幾口，就停下。
看著大口吞咽的方平，不知不覺間，臉上的皮膚由白轉紅，眼角像月牙般彎起。
這時方平抬頭，兩對目光相遇。
她的目光閃躲，像小兔子一般驚慌。
“我吃飽了。”方平笑道：“辛苦你結下賬了。”
楊瘸子很大方的免了。
回去的路，沐雪幾次欲言又止，快到分別的時候，她終於鼓起通氣，“方平，考核前我們幾個準備聚一聚，你,你……要不要一起來？”
“我……”
方平剛準備拒絕。
少女眼中滿滿的期待在一瞬間化為烏有，整個人像是失魂一般，毫無精神，方平的心再次微微顫抖。
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我會去的。”
少女暖暖的鼻音哼著不知名的歌謠，開開心心，蹦蹦跳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