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真是個天才
轟然一聲，有如開地劈地的第一聲響，在腦海中炸開。
方平眼前灰暗，整個人有如置身於天地初始的一片混沌之中，沒有光，沒有暗，無色、無味、無知、無覺。
連時間在這裏，都不存在。
恍惚之間，一片灰蒙之中出現七彩之光，一點一點的破開混沌。
一條真龍緊隨其後，在無盡之中遊弋。
真龍身長不知幾何，從無盡中開始，又到無盡中去，橫貫時間的開始與結束，七彩之光化為無數世界，在其身下，生生滅滅，循環往複。
古老、蒼涼，帶著枯寂的氣息衝擊而來，沒有絲毫的恐懼，方平反而難受得連呼吸都要停止。
這是一種天地不在，而自己獨存的孤獨，無法言語的悲傷，塞滿了他的心，使他久久不能平靜，不知不覺間，一滴淚就從眼角滑落。
真龍停止遊弋，身軀懸浮，一顆巨大的頭頗占據了方平的整個視野，停留在他的麵前。
真龍雙眼，亮如星辰，同樣流出兩滴淚。
淚水停留於虛空，瞬息之間沒入方平的眼睛。
很快，他就知道這是什麽了。
真龍之眼，堪破虛妄。
接著是一段晦澀難明，卻又帶著獨特韻味的聲音，是天地間的至理。
方平聽不懂，卻明白了祂的意思。
“你是我的道。我是你的路。”
就在方平明白的瞬間，真龍身軀砰然炸開，化作三千六百道流星沒入他的體內。
方平悠悠醒轉，一聲長歎。
身上滿滿地放著光，三千六百道光線照亮小院，連月光都無法比擬，片刻之後隱滅，月光重新落臨。
“原來如此。”
這時候方平才明白，輪回十世，每一世氣海破碎的原因就在於這顆內丹。隻要氣海初成，它就會由虛轉實，占據氣海，成則生，敗則亡。
而前九次的失敗也是必然。
真龍九死，九死才可以換來一生。
“衛青衣。”
“你究竟知道多少？”
“這麽做，又是為了什麽？”
月光孤寂，無情、無私，方平抬眼望去，仿佛看到了不知相隔多少界之外的一襲青衣。
“等有一天，一定要當麵問出答案。你如果不肯說，就打到你說。”
方平手指青天，言之鑿鑿。
然則下一刻，他又無奈的收回手指，“還得從頭開始啊。”
如今他隻是初入修行，而衛青衣當初就和他並列為一界之巔，如今三百六十年過去，隻怕更上一層，進入更廣闊的天地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機會。
方平心中一陣火熱。
冥冥之中與真龍相會，得賜兩樣，一為真龍之眼，可以堪破虛妄，另外一樣，就是化龍訣。
正常修行，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重天，破境更需要長時間的打磨，有些人甚至一輩子止步於此。
而化龍訣，卻是截然不同的路，化元氣於體內經過壓縮提純，凝聚真龍之血，一滴血等同於人階一重，三滴就是人階二重，以後每重都會翻倍。
更重要的是，從人階到天境，三大境界，毫無關卡可言，隻要元氣足夠，瞬息可至，完全不需要為破境擔憂。
霸道至極，毫無道理。
方平十分喜歡。
……
“先生，我來了。”
再入武院，方平的心情已經完全不同。
一樣的從容，但這一次，卻多了幾分底氣。
他沒有去武院角落裏那一排整齊的教舍，裏麵教的東西對他幾乎沒用。
教習的水準未必有多差。隻在地階以上才有資格擔任教習，水準也差不到哪裏去。
隻是他們知道的，方平都知道，而方平不知道的，他們卻連聽都沒聽說過。
他直接來到那個不起眼的，除了月頭幾天幾乎沒有願意過來的地方。
“上次走的時候，你說過下一次見時會帶給我驚喜。”嚴諭難得放下手中的繪本，“如今半個月過去，你又過來了。難不成你已經是人階一重了？”
嚴諭語氣十分平淡，但從他微微抖動的胡須可以看出來，他的心並不像表麵那樣平靜。
他的眼神頗為緊張，一刻不放的死盯著方平的臉，期待聽到最想要的答案。
然而，方平卻搖頭，“不是。”
“不是啊”
嚴諭遺憾的歎息一聲，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回過頭來想要重新拿起繪本，結果顫抖的手卻死活提不上勁，繪本從他指縫間再度滑落。
地階圓滿，再進一步就是天境，他的手本不應該這樣。
方平不再隱瞞，“我已經是三重了。”
“什麽！”
嚴諭一下子跳了起來，他不由分說的抓起方平的手，一股渾厚的元氣注入他的體內，遊走一圈後收回。
“果真是三重了？”
老人猶然不敢相信，不知不覺扯斷了幾根胡須也沒感覺，瞪大眼睛，像看著稀奇事物一樣看著方平。
“確實是三重了。”
事實上，方平也十分無奈。
化龍訣的修煉既簡單，卻又不簡單。
他本來以為修行會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破境會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一天一重，十天入地階。
誰知道他卻低估了一滴真龍之血所需要的元氣總量
，同樣也高估了這一界的元氣濃鬱程度。
十多天的時間裏，他在滿城之外的深山裏換了無數個地方，相比於滿城元氣的稀薄，山中相對濃鬱一些，但也沒好到哪裏去。
方圓十裏之地，不超過一刻的時間，就會被他吸得幹幹淨淨，然而再換地方。
如此，不眠不休，連續十天下來，也不過積聚了七滴精血，剛好是人階三重。
“臭小子，連我都敢捉弄。該打。”
老人忽然伸出枯手，拍向方平腦袋。
方平不閃不避。
手掌拍下，接觸時卻變成了撫摸，就好像三年前那樣。
老人唏噓不已，一陣緬懷，“三年前我就知道你資質不差，卻沒想到三年時間你遲遲不入修行，受盡了白眼，但我知道，這並非是你愚鈍，肯定有別的原因。”
“你不說，我也不會問。不過現在好了，你十天連走三步，光這一點，武院內就沒人比得上你。”
突然間，老人想到什麽，“走，跟我到功法閣走一趟，也該去替你選一門劍法了。”
腳剛抬起又放下，嚴諭回過頭來，麵對方平時露出狡詐的笑，“小子，想不想做件好玩的事。”
方平不明所以，說道：“既然是好玩的事，當然想去做了。”
“好！”
嚴諭一臉壞笑，“暫時先不要跟別人說你已經可以修行的事，直到半月後考核。”
方平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問道：“如果不暴露，隻怕我也沒這個資格吧。”
武院三年考核，不入修行者會被直接趕出去，連參加考核的資格都沒有。
嚴諭十分篤定的說道：“我說你有，你就有。”
方平的臉上也出現了相似的壞笑，“既然如此，我就去替先生掙回些臉麵來。”
嚴諭忽然哈哈大笑。
笑得無比暢快，似乎已經看到半月後的光景。
“到時候一定要好好出口惡氣，打打那些家夥的臉。”
嚴諭說道：“但是你有法無術也不行。卻不了功法閣也無所謂，我這裏有門劍法，脫胎於四季劍法，卻更精妙。”
嚴諭彎腰，直起身時扔過來一樣東西。
一本簡陋的手抄書，方平看向封麵，“《二十四節氣歌》？”
“裏麵蘊含一套劍法，一共二十四招，對應二十四節氣，脫胎於四季劍法，卻更精妙。我當年花了一年時間才整明白。你拿回去用心感悟，如果在這半個月內能悟出個一兩招，就可以替我掙回更大的臉麵。”
輪回十世，方平見過的劍法不知道有多少，因為現在修行之路迥然不同的緣故，很多都已經用不上，
但也不是沒有選擇。
就算嚴諭沒有想這一出，他也不準備去功法閣，一是不需要，二是看不上。
隻不過現在，長者所賜，他卻是不好拒絕，因此拿起來一頁一頁的翻看。
才看了兩三頁，他心中就是一驚。
這門劍法，已經有幾分真意了。
二十四招，招招銜接，蘊合四時，有一絲輪回的意境。
作為入門劍法，剛好適合現在的我，甚至將其凝練，取一絲輪回意境，可以我這一世劍道的起勢。
方平翻看的速度越來越快，嚴諭的臉上卻有些不高興，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這門劍法不同別的，要悟，悟通了就會了，你光靠看，再快也是永遠不可能明白的。”。
“拿回去吧，慢慢看，仔細看，重複看。用心去感悟，不要急這一時。”
話音剛落，方平就已經看完最後一頁，細細合上，恭敬的送還回去。
嚴諭滿臉嚴肅，“什麽意思！”
“我已經會了。”
嚴諭剛要出口訓斥，方平卻已搶先開口，“先生請看。”
他拿起一支筆，以筆代劍，輕輕向前遞出。
立春，一年之始，四時自此而定。
一陣春風忽然迎麵刮來，無聲無息，如情人溫柔的呢喃，然而卻在下一刻冷厲如冬，冰寒刺骨。
嚴諭猛得驚醒，眼睛卻越來越亮。
“你他娘的，還真是個天才。”
方平笑道：“先生，我本來就是個天才。”
“滾！”
“好咧！”
方平走後，嚴諭拿起那支筆。
“這門劍法居然還可以這麽用。”
他一筆點出，寒冬料峭，下一刻，大雨磅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