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談話
思緒回到現在，在旋轉的昏黃色燈光下，季期怔怔的望著和林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心裏疼的發麻。
“你長得和她……簡直一模一樣。”季期歎息一聲，從公文包裏掏出根雪茄，熟練的點上，尼古丁的香氣麻痹了他的感官，也麻痹了他疼痛的心。
“可是……既然是世交的話，恕我冒昧，為什麽我小的時候……”喬詩瑾頓了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或許我這樣有些不恰當，但是您怎麽會……”
“因為我不想問。”季期的臉在白色煙霧中顯得越發沉鬱，他重重地吐了口眼圈，聲音嘶啞，“我也不敢。”
“為什麽？”喬詩瑾是真的有些迷糊了，他看上去很在意她母親，可是又詭異的沒聯係。
她母親去世至今已經有二十多年了，為何他現在還表現出一副難過的樣子。
“我在二十年前查過一次你母親的消息。”他的聲音明顯低了下去，“但是我得知的是……你母親已經去世的消息。”
是的，他是個膽小鬼。
他回到季家後，就被季父強迫和劉家女兒訂婚。
捫心自問，劉家女孩不是個壞女孩，她溫柔嫻靜，脾氣也十分好，除了身體不好之外，她簡直是個最合適的妻子人選。
而劉家要選他的原因之一，就是要他生孩子。
是的，劉家女孩的身體極其孱弱，她患有一種罕見的病症，這種病症隻可能在直係血親裏找到解決辦法。
可惜的是，現存的劉家人沒有一個人和她能配型成功。
那麽，生育一個流著她血液的孩子，便是劉家人急切的需求了。也正是這種類似入贅般的訂婚，才能輪到他一個私生子的頭上。
怎麽說，嫁個健康的帥氣的男人，比去精子庫隨便找個精子劃算的多吧。
然而這麽一個簡單的條件，對於當時的季期而言，不亞於滅頂之災。
他娶了別的女人，生了不屬於小穎的兒女，他又有什麽臉麵去看小穎？而如果不讓劉家女孩懷孕，他會被季家其他人頂替，從新落成一文不值的窮光蛋，又有什麽資本去娶小穎？
是的，這是個無解的難題……
他還是低估了老奸巨猾的林父，一腳踏入深淵，從此萬劫不複。
“好吧，我能問問，您和我母親林穎女士，是什麽關係嗎？”喬詩瑾思索了片刻，忽的拋出這個問題。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季期在心裏嘶喊著，可是望著喬詩瑾這張和林穎簡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他卻不得不把話吞到了肚子裏。
“你媽媽和我是……至交，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他艱難的咽下自己心底的哀嚎，臉上甚至擠出了一絲笑。他的臉皮，早已被多年的商海沉浮磨練成銅牆鐵壁。
可惜，那雙暗淡的桃花眼和眼角細微的褶皺，都暴露了他艱澀的心。
“那你知不知道，我媽媽是個怎樣的人？”不知道哪裏來的衝動，讓喬詩瑾問出了這個話題。
是的，在季期說完這話後，喬詩瑾就相信了。
相信他真的是媽媽青梅竹馬的朋友，因為那樣痛徹心扉的眼神，是絕對偽裝不出來的。
“你這話什麽意思？”
季期的皺著眉頭，她為什麽問林穎是什麽樣的人？作為林穎的親生女兒，難道沒有在她的父親——那個令人羨慕的男人身上，得到回答嗎？
“我媽媽在生下我不到一歲的時候就沒了，我的記憶裏沒有她的印象……而且我父親很快就再婚了。”
喬詩瑾有些慚愧的低頭：“而且，我外祖那邊也沒有什麽人了。所以你是我第一個見到的，和我母親有關係的長輩。”
“你說什麽？”季期的眉頭擰得死緊，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你外祖那邊沒有人了？”
這是怎麽回事？那個可惡又可恨的男人怎麽會沒了？
而且……他這麽疼愛林穎，怎麽也不會讓她的孩子……就是眼前這個女孩，出來做明星吧？
“這有什麽不對嗎？”喬詩瑾垂著頭，目光緊緊的盯著旋轉玻璃麵，聲音飄渺得仿佛不是她嘴裏發出的。
“我從小就不知道外祖的存在，後來問過我的父親和後母。他們都說，我的外祖父母們在很早前就去世了。”
她頓了頓，補充道。
“他們……據說在我媽沒有生下我之前，就已經走了，所以我從小就對我母親那邊的家人一點印象也沒有。季總，你算是我第一個找到的，認識我的母親的人。”
說這番話的時候，季期的臉色越來越沉，他一錯不錯的盯著喬詩瑾的臉，似乎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
當年那個強大的心裏充滿籌謀的中年男人，就這麽去世了？
小穎嫁的男人，就這麽輕易的續弦？
這一切都讓季期難以接受。
“小穎……你母親是個很好的人。”他的聲音凝澀沉重，“她是我見過最完美的女人，善良勇敢強大。長得跟你一樣漂亮，不過……至於你的外祖們。”
季期厭惡的眯起眼睛，那雙桃花眼顯得更加銳利、冷酷，顯然對提到這個話題十分不愉快，沉吟許久，他終於憋出句話：“他是一個很精明的人。”
很精明的人？
喬詩瑾有些傻眼，季期卻沒進一步解釋，他偏頭思索了片刻，突然問道：“你母親是什麽時候去世的？因為什麽去世？”
“我爸說是因為癌症……”提起母親去世，喬詩瑾漂亮的臉上浮現一層暗淡光芒：“但是，我總覺父親瞞了我一部分。”
季期的表情越發冷厲，他冷冷地笑了：“詩瑾，請允許我這麽叫你，以後你也不要老叫我季總了，你願意的話，叫我一聲季叔就行了。”
“至於小穎，不，你母親死的方式、地點和原因，我一定會好好查一下。若是正常的意外就算了，倘若不是……”
季期的眼底漆黑如深淵，他麵無表情，陰森森的開口，語氣輕柔又充滿肯定，“我會讓凶手們嚐嚐，什麽叫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