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遲來的正義(5)
“裝神弄鬼,無疑是對付迷信的嫌犯的最佳手段。”
宿舍裏,胡子越敲敲了下不知道跟誰借來的小白板,上麵大大地寫著“裝神弄鬼”四個字,我跟消波塊則坐在床上看著他。嗯?你問消波塊來參一腳做什麽?因為剛才他突然跑進來報告魏禾汶下星期就能拿到學生證,不小心聽見了我們談話的內容,也就不小心留下來一起討論了。
“因為那家夥十分害怕鬼,在家中擺滿佛像,如果這時候發生了靈異事件,就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胡子越說完,又拿筆寫上“靈異事件”。我明白他隻是想要講些聽起來很厲害的話,借此展現他很足智多謀,所以從剛剛到現在完全沒有吐槽他。
“我有問題!”消波塊舉手:
“靈異事件要怎麽發生咧?請你們的鬼朋友幫忙嗎?”
“怎麽可能?他家那麽多法器,對鬼而言就像是銅牆鐵壁一般,我們的靈異事件,必須人工。”
“人工?喔!我懂了,聽起來很好玩欸!怎麽樣,小白?”
消波塊興奮地看著我,我推了下眼鏡:
“呃,雖然很有趣的樣子,可是具體要怎麽做?”
“那還不簡單?就窗戶突然冒出滿滿的血手印、東西莫名其妙破掉、接到無聲電話之類的啊,電影都那樣演嘛。”
我正想反駁“哪有可能”,胡子越就拍了下手:“就是這樣!”
消波塊駭入了那小夥的電腦,得到了他的基本資料,該人名叫陳皓雄,三十四歲,有多次毒品前科。我道他這一定很會躲,才沒有留下關於“殺人”的案底。
我們討論了一整個晚上,才決定整個嚇人計畫的流程。
首先消波塊經由陳皓雄的網絡帳號取得了他的手機號碼,明天晚上胡子越會謊稱委托殺人打電話給他,並將他引誘出門。在這段期間我和消波塊會進入他的房間裝小型擴音器、監視器,在窗戶上蓋滿手印,順便把擺設的法器和神像弄亂什麽的。
等陳皓雄回家後一開燈,勢必會被眼前的景象嚇到,接著胡子越再打給他幾通無聲電話,最後再透過擴音器佯裝鬼魂複仇以嚇得他魂飛魄散。
聽起來好像很容易?我看著他們討論得那麽興奮,實在不願意再說什麽,難得胡子越會對活人的事情感興趣呢。
我問需不需要把林小姐也帶去,胡子越同意了,如果林小姐能親眼看見陳皓雄懺悔、自首的畫麵,說不定就能一口氣了卻怨念成功回到陰間。
很快地,行動的時刻到了。
今天便是我與阿成約定的日子,也是決定林小姐成為厲鬼與否的日子。懷著重任在身,我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胡子越已經打電話把陳皓雄叫出去了,我跟消波塊埋伏在旁邊,看他走遠之後才捏手捏腳地上樓。
消波塊蹲在門前,搬出整套的開鎖工具搗鼓了半天,好不容易打開鐵門之後發現裏麵居然有三道鎖。
“這是怎樣?這人到底多怕死啊!”
“唉唷你不要講話,專心把風啦!”消波塊揮揮手讓我閉嘴,專心地聽著鑰匙孔內的聲音開鎖。
約莫五分鍾後終於傳來的“喀擦”宛如,我們確定沒人之後迅速地進入屋內並關上門,甚至連燈都不敢開。
靠著手機微弱的光源照明,我們在手上塗滿拍攝用道具血漿,瘋狂地在陳皓雄的窗戶上蓋手印。我突然想起來,小學的時候老師帶班上彩繪學校外牆,我就幹過這檔事,因為不會畫圖的關係把手印蓋滿整個牆壁,後來被老師製止了。
“喂,你要蓋手印蓋到什麽時候!快幫我收拾東西,該閃人了!”
消波塊的話讓我從回憶中驚醒,我慌忙地提起裝著血漿的袋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我們到附近的簡餐店跟胡子越會合,我一走進去就看見林小姐站在他旁邊,差點叫出聲來。胡子越知道消波塊的體質容易被煞到,特意給了他一杯符水說有定魂作用,要是感覺不舒服就快點喝下。
人一坐下,胡子越就催促消波塊把監視器畫麵打開。消波塊把平板電腦拿出來立在桌上,手在上麵滑了幾下,畫麵上便出現了陳皓雄的房間。當然是沒開燈的狀態,所以看不清楚,過了約莫十五分鍾,燈被打開,陳皓雄本人走了進來。
這是有收音功能的,陳皓雄慘叫一聲,他反射性地後退了幾步,嘴巴張得老大,手裏的東西掉了下來。我仔細一看,那好像是一碗方便麵。
他緩緩走進房間,雙腿顫抖得厲害,他靠近窗戶,遲疑了很久才用手輕輕碰了下那些手印,湊近鼻子聞了聞。下一個瞬間他神經質地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我知道那味道很惡心。我們為了讓這些血漿在色香味方麵更加逼真,特意去樓梯間刮了一些鐵鏽丟進去,聞起來自有血液特有的鏽蝕味道。想出這個辦法的消波塊邊看邊偷笑,時不時自戀地讚歎:“我真天才啊!”
差不多可以打電話了,胡子越站起來,帶我們走到外麵的公共電話亭。
設定上是無聲電話,所以胡子越(拿我的錢)撥出之後就把電話拉出亭外,讓話筒接受呼呼的風聲,攝影畫麵中同步看見陳皓雄幾乎是跪著聽電話的,他立刻就把電話給掛了。當然不能這麽簡單放過他,胡子越撥了第二通,這回響了很久,陳皓雄才戰戰兢兢地起身來接,一接起來發現依然沒人說話,他直接把話筒丟掉了。
我們回到簡餐店,胡子越拿起接在電腦上的麥克風,打開變聲功能開始說話:
“陳皓雄!”
畫麵中的陳皓雄一聽見自己的名字就立刻跳起來,左右看了看,顯然在疑惑聲音是從哪兒來的。他當然找不到啦,聲音是從窗戶外麵來的,消波塊想了很久才決定要把擴音器裝在那裏。
“陳皓雄,你當真以為這些神像能夠保護你嗎?”
胡子越生硬地念著他剛剛寫的小抄,可陳皓雄已經嚇得動彈不了。
“你已三十四歲,不僅一事無成,還殺了許多跟你無冤無仇的人……”
‘你、你、你是誰!’陳皓雄大吼一聲,胡子越冷笑:
“我乃冥府判官,本以為你還有悔改之心,現在看看恐怕已無教化可能,嘿嘿嘿嘿……”
誰叫你“嘿嘿”的啦!不過他好像玩得挺高興的?就不管了。
‘給、給我出來……我、’陳皓雄還沒說完,突然傳出一聲響亮地“啪啦”,原本擺在展示櫃裏的觀世音菩薩像,竟掉下來摔成一地碎片。
怎麽回事?你安的機關嗎?我用嘴型問消波塊,他臉色鐵青地聳肩,一口氣把符水全喝下去。
‘哇啊啊啊啊!大、大人饒命!’陳皓雄大概把這個巧合當作是判官顯靈,慌忙跪了個五體投地。
“哼!道歉有什麽用!我判你減去二十年陽壽,不出一月便要來見我,哇哈哈哈……”
為什麽又變成哇哈哈了啊!你不要給我太過分喔!
‘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求求你放過我,我什麽都願意做!什麽都願意!’
陳皓雄越是這樣,我們就越是起勁,差不多該道出重點了。
“你不管做什麽……都彌補不了的……”胡子越邊說邊想,恰到好處的停頓讓陳皓雄更緊張了,不停地大喊“我什麽都願意做”。
“要挽回一命隻有一個辦法,現在立刻去自首,將你幹過的惡事全盤拖出──”
幾乎就在同時,有一群人闖入陳皓雄的房間,他們大喊:“手舉起來!”
我們看到警察出現都傻了眼,什麽時候報的警?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沒個頭緒,陳皓雄高舉雙手乖乖就範,動作俐落到像是事先安排好的。
幾個警察在房間裏翻箱倒櫃了老半天,搜出一堆用夾鏈袋裝著的東西,我明白那是毒品。我想起來了,陳皓雄說過最近警察經常來找他,所以也有可能是鄰居之類報的案,可加上方才我們演的那出戲,陳皓雄在警察麵前痛哭失聲,哇啦哇啦地說他是怎樣殺了張三怎樣活埋了李四,警察硬是把他扶起來上銬,一群人就此離開。
當天晚上阿成跟我通電話了,他說已經接到了陳皓雄自首的通知,很抱歉誤會了我,還說要補償我啥的。我什麽也還沒說,胡子越就搶過電話拉雜了一堆什麽車馬費啦精神損失賠償啦還有午餐費雲雲,被我踹了一腳之後搶回話權。
林小姐真的到陰間去了,臨走前祂還對著我微笑,我猜可能是在說謝謝吧?我含淚跟祂道別。
這一別我才真正有了林小姐已經死去的感覺,心裏悶悶地不好受,蹲在宿舍裏一整天了。胡子越遞給我一瓶啤酒,讓我痛快地大醉一場,我迷迷糊糊地喝下了酒,抱著胡子越的桃木劍當吉他彈。
我忘了自己唱了些啥,但記得在我唱到一半時,窗戶被“扣扣扣”地敲了幾下,然後一顆鬼腦袋穿了出來:
“你們忘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