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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身不由己(2)

  我的父母因為工作忙,常常在兩岸三地來回,所以便把我托給叔叔照顧。我叔叔是當時很有名望的道士,但對待我卻相當殘忍。他沒有好好地照顧我,反而將我的魂硬生生地抽了一條。人有三魂,分別是掌管生息的生魂、管意識的覺魂,還是代表人類靈性的靈魂。他抽走的,是我的覺魂。


  沒了覺魂的我,除了眼睛還看得見之外,其餘完全沒有感官和意識的活動,就跟植物人無關。我叔叔用我的身體當做小鬼附身的容器,他養了無數的小鬼,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我的父母久久歸來看我一次,看到的其實都是被不同小鬼上身的我。


  他喚我做亂童,讓死去的人付我身上,達成某些家屬想跟死者溝通的心願,藉此斂財。


  後來有一次,我叔叔不人道的行徑被我的爺爺發現了,他很生氣,把我搶回來,並要求我叔叔把覺魂還給我。但叔叔一直不肯還,最後帶著他所有的家夥跑路了,從此不知去向。我爺爺年紀也大了,再追不到他。但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給我的脖子上戴上一條叫做千陽鎖的東西。


  千陽鎖顧名思義,放在風水龍牌的龍頭,吸飽了千年的陽氣,帶在我的身上,便能彌補我的覺魂。然後爺爺教我說話、教我讀書識字、送我去上學,我才終於能過得像人的生活。


  雖然有了千陽鎖,我能夠隨心所欲地活動,但因為身體裏少了一條魂的關係,我的身體很虛弱,而且能看得到鬼。還因為這樣子,成為了鬼捉交替的首選。爺爺為了讓我碰到閹鬼時能夠自保,便傳授我怎麽畫符、替我上風水的課,並把他一直配在身上的桃木劍送給我。


  爺爺一直沒有告訴我小時候發生的這些事情,隻叮囑我脖子上的千陽鎖,不論什麽情況都不能拿下來。直到某一天我吃東西的時候,突然發現我嚐不到味道。不管加多少鹽多少油,在我吃來都喂同嚼蠟。我以為是自己生病了,很緊張地回去找爺爺商量,他一聽,才跟我說了我小時候的故事。他說大概是千陽鎖的陽氣正在漸漸耗盡,如果我一直沒有把自己真正的覺魂找回來,總有一天我會再次失去所有的感官。


  當時我很震驚,難過了好久。但比起傷心,我更痛恨我的叔叔,覺得都是因為他,我才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嚐得到味道,還白白失去了本應該快樂的童年時光。我爺爺還說,叔叔其實不是沒有小孩,而是他把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拿來當成了養小鬼的工具。


  從那時候起,我不管吃什麽都會加很多的辣椒。因為辣是痛覺,是沒有味覺的我唯一能嚐出的“味道”。


  照理來說,千陽鎖的陽氣應該還能撐更久一點,但上回我得罪了山神,我除了把聽力給他之外,還讓他吸走了千陽鎖一部分的能量。昨天受傷的時候我一直說服自己,肯定隻是我的腿痛麻了,但現在我吃麵線的時候,發現我已經感受不到“辣”,我才終於接受自己失去痛覺的事實。


  “你……”


  胡子越一口氣說了那麽多,我卻想不出一個通常的字眼來回應他。我無法想象吃不到味道是什麽樣的感覺,是不是就像我們感冒的時候差不多?他居然就靠著辣椒撐過了這麽多年,但怪老天太狠,現在連辣椒對他來說都沒有用了。


  “所以我之所以要做替身,就是想去找回我遺失的覺魂。我相信覺魂還在我叔叔那裏,在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快點殺了我吧,這樣我就不會一直霸占這個身體了。”


  是有沒有那麽想死!


  “好。”


  胡子越也不托了,拿起擱置在桌子旁的桃木劍,眼看就要往替身的心口刺下去了,沒想到突然有個聲音阻止了他的動作。


  “別那麽衝動呀,他還是有用處的。”


  我回頭一看,說話的人竟是許久不曾造訪的段長青。


  他輕飄飄地走進宿舍裏,那行動敏捷得不像是瞎子, 他抽走了胡子越手中的劍,把臉轉向替身“看”著它說:

  “你要不要隨我到陽間,我派個工作給你,我看你生前為人很正直,是個人才。”


  “你是誰?”


  替身愣了一下,段長青伸手摸了摸它的臉,然後甜甜一笑:

  “我是陽間的引路人,許多無法投胎的靈魂都會到我這裏來。隻要喝了孟婆湯,就能忘記一切,但代價就是得永遠留在陽間,再也不能輪回。”


  引路人?瞎子該怎麽引路?我一個問號悶在心裏,現場沒有人吐槽。聽了這番說辭,替身明顯動搖了,它咬了咬下嘴唇,雙手握成了拳頭。


  “怎麽樣,要不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我現在就能跟你去。我什麽也不要,但求一死。假如能忘記自己的執念,留在哪裏都沒有了差別。”


  替身垂下眼皮,我意識到它竟然在哽咽。


  “你確定嗎?”


  “嗯。”


  替身沉重地點頭,仿佛已經將一切都放下。


  “你還在逃避現實啊。”


  段長青卻沒有回答:

  “我看過了,你還有來生,還有頭胎的機會。你的執念根本不是因為找不到自己的屍骨,而是沒有辦法接受你的朋友殺了你,卻沒有給你一句道歉。你沒有那麽有情操,在潛意識裏你依然沒有原諒你的朋友。你正真該做的,是去向殺了你的凶手複仇。”


  我沒有問段長青怎麽會曉得替身的過往,還有他又是怎麽“看”到三生石上麵寫的東西,替身聽了,用雙手抱著頭,極力地否認:

  “不,我已經看淡了,我不想複仇……”


  “隻要是人。就不可能看淡。我給你兩天時間,兩天後不管你想不想複仇,我都會把你帶去陽間,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段長青給替身下了最後通牒就離開了,替身杵在原地,沉思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然後它才終於下定決心,明天要去找它的朋友。


  我不會喝酒,在我記憶中我第一次喝酒是在小學五年級,那時班上很流行喝酒抽煙什麽的裝大人的行為,我也跟著嚐試。我跟老爸討了一口啤酒喝,一入口就感覺舌頭一陣麻,咳了幾聲全吐出來了。我還記得老爸端著啤酒罐子哈哈大笑,說這是男子漢的浪漫小孩子懂什麽之類雲雲。


  長大後跟著高中同學去唱K或開生日派對開始會喝一點酒,不過喝的都是幾乎沒酒精成分的雞尾酒,有人提議啤酒的話我頂多淺嚐一口就再不敢逾矩,理由是自己的慘痛經驗。


  我被初戀打槍的那天晚上,一個人窩在房間裏喝悶酒,那是我喝最多的一次,整整喝了三罐。其實我不記得自己醉了之後發生什麽事情,時候聽老爸轉述,我那天一直在自言自語,到最後還把窗戶推開抱起棒球當吉他彈,唱著什麽你怎麽舍得我難過。事情經過被住在對麵的鄰居全程目睹,當下我簡直想一頭撞死自己。


  其餘時候我的飲料都是加糖不加奶精的黑咖啡,因為這樣被笑一輩子文藝青年我也無所謂,至少咖啡更得比汽水成熟,更適合一個即將步入社會的年輕人喝。


  但是大學情況就不一樣了,因為我跟一個把煙當飯抽把酒當水喝的流氓胡子越同住一屋簷。雖說是這樣,但胡子越的酒品不見得比我好到哪裏去,我喝醉的樣子他沒見過,他的最後反映我倒是看過不少次。


  因為跟人聚會從不喝酒,我總是有幸能“欣賞”眾人的醉後百態,有的人一喝酒臉就從臉紅到脖子,見人說鬼話見鬼說人話,總而言之就是胡言亂語;有的人隻要喝醉了就哭,也不知道是在哭什麽,就是眼淚鼻涕口水各種液體一並流下;還有一種人正好相反,一醉就笑,明明誰也沒惹她,他就能在那笑得好不痛快,岔氣了都不曉得。


  然而胡子越酒醉的方式跟我見過的人都不一樣,或許這也是關於他的興趣特殊。他最喜歡在三更半夜的時候喝酒,喝完了之後沉悶半小時就開始發作,抄起朱砂筆畫符。如果他是畫在紙上我就不會說,問題是他畫在牆上,再不就畫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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