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胡同
文瑞終於放下了心中的留戀，放下了本來就不該存在的縹緲希望，澆滅了自己點起的篝火。
和秀敏在民政局門口分別之後，文瑞走在這陌生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互相都不認識。這個地方太大了，一個人的存在顯得那麽渺小，狠狠跺一腳踩在磚頭上，震不起多少灰塵。
路邊柳樹的枝條隨清風搖曳著，給這個沉悶的氣氛增添了幾點生動。朝著陰麵的小巷子口，裏不知什麽人寫的牛頭般大小的“禁止大小便”。這裏的水泥電線杆要比村裏木頭的粗很多，上邊糊著滿滿的廣告，有尋人啟事、有找小姐的、有辦假證的。
一個七八歲年紀的小男孩子正拿著一小塊紅磚腳料在牆上亂抹瞎畫，隨後就從家門裏出來的一個女人，估摸是孩子的母親，揪著孩子的耳朵，指指點點教訓著回去了。
文瑞見狀不禁笑了。
不知不覺中走到一個熱鬧的街區，好多的小商販，賣水果的、賣菜的、賣肉的、賣衣服的、賣孩子玩具的等等等等，應有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吵吵嚷嚷，一眼看不到盡頭。
“大娘啊，就別再掰我們的菜葉子了。”
“你這外邊爛的讓人怎麽吃啊！”賣菜的小販和大媽吹鼻子瞪眼的。
“你這肉都臭了，還賣啊，不怕吃壞了人。”
“嘿？！你這老東西，瞎說什麽呢，要不是看你上了點年紀，真對你不客氣了。”屠夫一邊扇著肉上邊三三兩兩的蒼蠅一邊和這裏的老太太嚷嚷。
文瑞左瞅瞅右看看，反正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了，好久沒見這麽熱鬧的場景了。
正走著，左邊匆匆忙忙一個男人人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也沒說什麽就繼續往前，因為本來就是人擠人，碰一下也很正常。隻見這人生的不高，差不多在二三十歲上下，有點駝背，腦後的頭發有些髒亂，不合時宜地穿著一個灰色的外套，在人群裏多少有些顯眼。
這男人超過了文瑞之後更是加快了步伐，甚至有點想跑起來的意思，好像是要趕著投胎一樣。
大約走到了中間點的位置，有個向右拐的胡同，裏邊也挺熱鬧的，就是有很多棚子遮住，顯得有些陰暗。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大大大！”“小小小！”
“各位看好了，買定離手啊。”中央一女人猶如眾星捧月，搖頭晃腦的，著實像一個妖婆子。
文瑞湊近一看，害，原來是自己在監獄裏早就見過的騙術——大小點。
別看一旁有人揣著錢高興地告訴你他賺了多少多少，多麽
多麽簡單，其實那全是那個莊家的托。那個搖色子的不透明的殼子要麽是碗，裏邊是有機關的，你壓大，他就給你小，你壓小，他就給你大。
當然，這樣你就不會上當了，有的開始讓你贏一點，讓你越來越想贏，勾起你貪財的心無法抑製之後，一下子讓你輸一個精光。還有的輸輸贏贏，讓你覺得是公平的，確實有的玩，在你不知不覺中被人家慢慢取走你手裏的每一分錢。
這個中間的女人十分漂亮，約莫三十來歲的光景，一身淡紅色薄紗的衣裳，臉頰細膩白皙又光滑，雙眼迷情溫柔又勾魂，嘴唇粉嫩水潤，穿著短裙故意露出大腿內側，有些豐盈的雙峰，故意給人露出事業線來。
要是真有人中計，兩分是貪財，估計八分都是好色的。
文瑞搖了搖頭，盡管那女人拋來媚眼，旁人也來慫恿，他還是客客氣氣地退出來了。
出來後又繼續往前走，人群好像稍微不那麽擁擠了，走路的間隔寬了。又走了十幾米，隻見一個台階上擺著張桌子，上邊擺著一盤殘棋，後邊悠然坐著一位白發老者，白背心，一條洗的發白的灰色短褲，雙目微合，左手扇著扇子，右手端著一個小茶壺。
正對著文瑞的是黑棋，一將兩士，過了楚河漢界一卒、一炮、一車、一馬，而對方隻有一帥兩仕，來這邊的一車、一兵。很顯然，應該是黑棋要贏的局麵。
“一塊一局，贏了給你十塊。”老者渾厚的聲音提醒了文瑞。
文瑞往後拉了座位，坐下之後，一邊走過的人都側目而視，“又一個傻子，給人家白送錢，”“誰能下的過這個老家夥啊，不出十步就沒了。”
文瑞都聽到了，不過他不信，明明必贏的局麵為何讓這些人說的雲裏霧裏的，雖說自己沒有在這方麵多大的造詣，但是在一般人裏還是比較厲害的，能推測對手三四步棋子的走向，隻要自己謹慎行事，肯定能取勝，就算不給這十塊，也要試試才行。
“您先請吧。”文瑞拱手相讓。
老者睜開鳳目，瞥了一眼麵前的男人，點了點頭，不慌不忙放下小茶壺和蒲扇，伸出右手，把右邊緣上的車左移至中央將軍，文瑞把中間的將往右移了一步躲開，如此一來二去殺到一起。
然而沒過了半個時辰，連算上中間思考，頂多不到一個鍾頭，文瑞眉頭緊鎖敗下陣來。
一掏右手兜裏，空了！錢被偷了！
文瑞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剛剛和自己碰了一下的可疑男子，早就不見了蹤影，文瑞歎了口氣，這麽年輕
的後生就走上了一條沒有未來的道路，可悲啊。
幸好，文瑞走之前準備的仔細，在鞋底裏藏了兩張二十塊錢。
文瑞又和老者下了幾盤，雖然走的步數越來越多了，但是結果都是輸。文瑞放棄了，麵前的這位老者仿佛已經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走的步數多了也隻是在老者的算計之內，感覺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控。
“晚輩認輸了，您的棋藝實在高超，佩服佩服。”文瑞拱手離座。
老者一伸手，“不送。”又倒了壺茶。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有些暗淡了，一看手表已經下午五點了。回過勁來的文瑞突然覺得肚子裏餓的要命，才想起來一整天都沒吃飯了。
整條路上已經有不少的攤子已經收起來了，人也稀稀拉拉得就那麽幾個了。
不遠處有一家麵館，先到那裏吃點東西吧，吃飽了回村裏再待兩天，然後就去南方吧。
他一路上還在想剛才的殘局，表麵上明明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實際上卻機關重重，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文瑞發自內心的敬佩剛才那位老者，力挽狂瀾，招招致命，步步緊逼。
走到麵館門口，一位紅光滿麵的男人迎了出來，隻見這人肥頭大耳，短胖身材，腰上係著一個粗布的圍裙，腳踩一雙幹淨的有些發白的綠球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