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明月本無心
寧楚若拋下赫連逸塵，急急地跑出了宮門。
身後明月急匆匆地跑上來。
“小姐，您沒事吧？”
明月擔心地問道。
寧楚若壓著聲音回了一句沒事，然後頭也不回地上了回寧府的馬車。
明月隻得急急忙忙地跟上。
主仆二人都沒有發覺身後的假山背後，有一個窈窕人影正靜靜地站在那兒。
——寧楚若，和八皇子赫連逸塵之間的關係似乎很值得做一番手腳啊。
慕雪容理了理因為慌忙躲藏而弄亂的衣襟，美麗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狠毒。
沒想到閑來無事進宮一趟，也能過得這麽多有用的消息。
寧楚若，這是你送給我的把柄，可怨不得我啊。
慕雪容心思百轉千回，轉身出宮，往夜王府去了。
再說寧楚若這邊，剛回到寧府，楚琴就迎了上來。
“若兒，你今兒進宮見到六皇子了嗎？”
寧楚若有些驚訝。
她的母親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愛過問外麵的事情，尤其是有關皇室的消息，她是極少開口關心的。
而現在她卻會開口詢問六皇子的狀況嗎？
寧楚若心裏疑惑，卻還是強打精神回話道：“見著了，六皇子挺好的，母親不必太過掛懷。”
楚琴麵上慘淡一笑，領著寧楚若來到正廳，正廳的桌子上放著幾盤糕點。
“你這幾日一出門就是一整天，想必也沒能好好吃東西，娘親給你做了些你愛吃的小點心，先吃點墊墊肚子吧。”
楚琴憐愛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回頭我讓廚房給你燉些燕窩粥，還是你更想喝點湯？”
寧楚若心裏有些感慨。
前世她察覺到赫連琰絕與她之間無法消弭的隔閡之後，就主動寫信告知父母，讓他們與她斷了關係，就是為了不牽連他們。但世事不隨人願，最後寧府還是落得一門慘死的下場，她的母親更是……
想到前世慕雪容派來羞辱她的太監說的那些話，寧楚若隻覺得心裏的怒火與仇恨熊熊燃燒，隻有用慕家人的血才能澆滅的焚心之火。
楚琴看著她一臉難過惱怒的樣子，隻以為她是為六皇子的事情難過。
她歎了口氣，寬慰女兒道：“若兒，我知道你和六皇子自幼交好，也憐惜他天妒英才。但那畢竟是天家之事，咱們再怎麽關係也不好多插足其中的啊。”
寧楚若看著母親一臉的關心和無奈，心中又是一痛。
——她的母親，從來就是這樣，為了她的孩子們，為了這個家，一直小心翼翼地過著日子。就是這樣的女人，也因為慕雪容那賤人的陰謀，死的那麽慘。
她強行壓製心頭的怒火，勉強對著楚琴展顏一笑：“母親放心，若兒自有分寸，不會貿然涉險的。”
楚琴見她這樣保證，便也不再多勸。隻是喚人吩咐廚房仔細做活兒，母女倆又嘮叨了一會兒家常話。
正當下人將晚飯布置好的時候，門外傳來兩道熟悉的聲音。
“哇，好香啊！一聞就知道今兒晚上有口福了！”說話人中氣十足，語調歡脫。
“行了二弟，你輕點聲，母親還在屋裏，你這樣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另一個聲音也是沉穩溫厚，一派文人氣息。
屋裏楚琴笑道：“行了行了，你們兩個猴兒，快些進來用飯，讓我和你妹妹幹等著不成？”
屋外人這才跨了進來。
寧楚若看著一前一後進來的兩位兄長，心裏又甜又苦。
寧府二公子寧楚晗一見著她就蹦了過來：“喲，小妹啊，聽說你最近跟雲華郡主玩得很好？怎麽樣？是不是一位美人？”
寧楚晗與赫連逸塵同歲，自幼身體不好，被送到京城北方的群英山上拜入天鷹門下，習武強身，幾年之後已經是同輩人中的翹楚了。
“行了老二，你整天就知道美人美人。你師父放你幾天假？怎麽還不快滾回山上去？”隨後進來的寧府大公子寧楚越給楚琴行了禮，又摸了摸寧楚若的腦袋，然後一臉嫌棄地對寧楚晗說。
寧楚越比弟弟寧楚晗大兩歲，是京城裏遠近聞名的才子，寫得一手好字，腦筋又活，年紀輕輕竟然已經是橫跨南北的大商行的當家了。
“哦喲，我說寧老大，我可是特地下山回來看母親和小妹的，關你什麽事啊？”
寧楚越道：“你老在我眼前晃悠來晃悠去，我覺得本少的智商都快被你拉低了。”
寧楚晗聞言瞪大了眼睛。
他本就生的與大哥極為相似，隻是比起寧楚越的沉穩持重更多了幾分活力和跳脫。如今這眼一睜大，倒顯得更加年輕了。
“寧老大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我什麽時候拉低你智商了！”
寧楚越也不理他，徑自在桌邊坐下：“你一說話我就覺得快窒息了，太蠢了。”
“你！”
寧楚晗聽了這話，袖子一撈就衝了上來——抄起筷子把寧楚越碗中的雞翅搶走了。
寧楚越額角青筋跳了跳，然後兩兄弟就在桌上搶起了吃的……
楚琴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偶爾勸一句，更多的時候是拿起筷子給兄妹三人夾菜。
寧楚若看著自己碗裏越來越多的菜，眼眶有點酸。
——她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第二次天倫，也絕對不會讓別人破壞它！
這時，寧楚晗放下筷子，接過侍女遞上來的軟巾擦了擦嘴，開口道：“小妹啊，你最近身體怎麽樣？之前那次落水，可把老大給嚇壞了，臉色都青了……嘶！”
寧楚越也停了筷子，一邊淨手，一邊緩緩地收回踩在自家二弟鞋麵上的腳。
“別聽他瞎說話，小妹沒事就是最好的。”
楚琴看著他們兄弟二人，眉梢眼角都是滿滿的笑意。
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麽，向寧楚越問道：“越兒，之前你父親跟你說過的事，你考慮地怎麽樣了？”
她又轉向寧楚晗：“還有晗兒，你也不能一直待在山上啊。”
聽到這話，寧楚越寧楚晗兄弟倆的臉色都變得不怎麽好了。
一時飯桌上歸於寂靜。
楚琴也有些局促，她覺得她好像毀了這頓難得的家宴。
把母親的局促看在眼裏，寧楚若開口問道：“這是怎麽了？父親說的是什麽事？”
她依稀記得，前世父親一直很疼愛三兄妹，很少逼迫他們做過什麽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除了……
“難道是父親要你們入朝為官的事？”
聽了這話，寧家兩兄弟也不在沉默。
寧楚晗快人快語：“娘，我已經跟父親說了，我不願意入朝為官，師父他老人家還等我繼承衣缽，將天鷹門發揚光大呢！”
寧楚越相比弟弟，顯得更加冷靜沉穩：“母親，兒子體諒父親為兒子著想的心情，但我實在是誌不在朝堂，想來也未必適合入朝為官，請恕兒子不孝。”
楚琴見兄弟倆都這般堅持，也歎了口氣：“我又何嚐不知道你們兄弟的心思？隻是這回你們父親仿佛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我也沒法勸回來啊。”
寧楚晗見不得母親難過，便道：“實在不行，我違抗父命，自請家法……順便請了老大那份，反正我皮糙肉厚打不壞。”
寧楚越聽了這話，喝道：“胡說！”
一旁的寧楚若卻開口了：“我倒覺得這事哥哥們沒做錯。”
她抬頭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
“哥哥們在商界、武林都有很高的聲望了，咱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需要多兩頂烏紗帽來光耀門楣嗎？”
她記得前世，父親執意要求她的兩位胞兄入朝為官，完全是為了擴大寧家在朝中的勢力，以方便推八皇子赫連逸塵上位。
最重要的還是9為了讓她嫁入皇家之後能有一個強大的依靠，才不會被人隨意地欺負。
後來，她的大哥寧楚越科舉高中，進入戶部任職，而二哥武舉奪魁，在軍中任前鋒將軍。
但就是這樣赫赫威名的寧家，最後也不過落得滿門抄斬的命運。
她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從一開始她就沒有跟赫連逸塵相愛，是不是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重生一世，她已經和赫連逸塵有了交集，那她隻能從現在補救，從現在開始，把一切從偏離的道路上拉回正途。
就算最後她還是不能拯救寧府，隻要寧家兩位少爺還握有商行的財力和天鷹門的武力，再不濟也能保住自身平安，也許能給寧府留下一線生機也未可知。
“所以說，母親您就別逼著哥哥們做他們不樂意的事情了，也幫忙勸勸父親嘛！”
寧楚若拽著寧夫人的袖子，搖來搖去地賣萌。
她這幾日思慮過重，又勞累了一天，臉色本來就不太好看，現在又故作萌態，看得楚琴心裏一軟，哪裏還有不答應的道理。
而在寧家雙少的眼裏，寧楚若簡直就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妹妹。
“不過你父親這次立場很堅定，我也沒有把握能勸好他，你們可得好自為之，不許忤逆你們父親，讓他生氣！”
寧楚晗和寧楚越看著小妹替自己說話，早就開心的不得了了，自然是滿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