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淋痕深吸一氣,“曾時她做的確實不對,我都清楚,她是怎麽傷你害你我比任何人都明白!隻不過,這八百年來的一幕幕一晃晃亦都在我眼裏,你可知她滿頭烏絲為何就了今日之白發,你可知這八百年的孤苦伶仃日日以淚洗麵她又是怎麽熬過來的?該還的不該還的,她都用這八百年還了,你到底怎麽樣才能原諒她?”他沒想到,終有一日他會轉頭調營為她說話。
“本座從未怪過她,又談何原諒二字,你且告訴她,凡塵俗事已去,糾結隻會深陷困頓,她應當放過自己。”除了漠然的大道理,還是漠然的大道理。
淋痕內心幾近崩潰。
他們兩人怎麽總結教他這麽看不懂,不是女虐男就是男虐女,為何就不能兩全其美?
可眼下花顏的傷勢才是最要命的,“該說的我也說了,該勸的我也勸了,到時後悔可莫要怪我!”
話音未落,淋痕托著花顏騰空而起……
“你們可別躲著了,要想見玄尊,便大大方方地去見。”這來傳訊的小仙向來消息靈通,一個個杵在北境外,想進又不敢進的女仙女妖們個個都探出腦袋。
“我們可不敢,那守門的女弟子太陰毒了,直接將我們推去南天門外,摔得我腰現在都在疼。”
“就是就是,我們可不想再往前了,她又那麽厲害我們打是打不過,見不到玄尊不說還平添了一身傷。”
傳訊的小仙,瞬而表現出一副得意的模樣,“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前幾天我親眼看見玄尊將她重傷打出北境,並親耳聽到,玄尊親口說那白發女弟子,從此以後她是斷不能進北境半步的!”
眾人半信半疑,但想到玄尊如此俊逸的麵容,個個又壯起膽子,躍躍欲試。
“還真沒有了。”首個打探的女妖回來傳話。
那些個癡望的女子一窩蜂地就往前撲了,北境之門一時間都被塞得滿滿當當……
桃園境地。
等花顏惺忪地睜開雙眼時,眼前盡是繁花似錦,粉瓣翩翩。
“夫君……”她四下查望,周遭除了落花就是芬芳,便是沒有一人更不見一影,一晃然,那心底隻有空涼涼的失望在回蕩。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亦是完好無損,好似前不久的那一場波折,那一場苦痛,隻是一個夢。
能讓她清楚感知到事實的,就隻剩下那衣裳上醒目的血色。
“我為什麽會在這?”她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來到這的又是怎麽不治而愈的。
而樹後的那一抹影子,就隻能悄然躲在那裏,殊不知當是上前勸說還是挑開了說明,是蕭宇塵把她打發下來的,這輩子她也沒可能進到北境了……
無論何種說法,無論何種借口,現在來說都太過殘忍,他不敢動
一分一毫,也隻能做一個旁觀者默默觀望。
花顏捏起了一把淡粉的花瓣,層層深淺不一的花瓣後,漸漸顯出了一條菜綠色的大青蟲來。
可這一次,她怎麽也不覺害怕了,可能是心中的惶恐已然壓過了心頭的畏懼。
她笑著,將那條大青蟲放在自己的手心裏,看那渾身刺毛豎起的蟲子,在手掌蠕動。
“人人都有害怕的事啊……原來,當更為恐懼的事情降臨的時候,曾經那些膽小害怕之事,相比之下也會變得渺小至極嗬……”她如今心頭之憂便是蕭宇塵,她害怕他真的不要她了,她害怕他再不會叫自己一聲娘子了。
這樣的怕,卻是真真實實地裹在她的心頭,一陣又一陣的發怵發顫。她不能再一次沒有他了。
“雖然並不記得此情此景究是怎麽一回事,不過沒關係。”花顏重整行頭,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兩隻小爪子。
她已然做好了重返北境的打算。
淋痕終是沒有露麵,且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傻丫頭去撞南牆了。
“怎麽回事?”才是登上天界之餘,她便覺一股力量在極力抵抗自己,然則到了北境邊界,自己卻怎麽也無法進入。
不遠處,正是蕭宇塵翩然的身影。座下那些個不正經的女妖精,又開始了她們搔首弄姿的婀娜。
“夫君,夫君!”任她吼破了喉嚨也沒人理她。
身旁竄出的女妖得意地從她肩頭擦過,來往北境竟是如此自如,“喲,這不是玄尊座下的廢弟子麽?怎麽還能有臉來這尋事?”
“什麽廢弟子?”花顏詫異地凝著她。
“你都被廢了,還沒有點兒自知之明,哦對了,你可是被玄尊重傷攆出去的,腦子被打壞了也能理解,玄尊早就下令了,天下眾人唯你花顏不得入北境半步,嘖嘖嘖,大抵就是玄尊著實厭你了才會如此的,唉,你可真得感謝我,道給你這番……哈哈哈……”
厭我?他怎麽可能厭我?“不可能!”她比前時更為惶恐,一個勁兒的要往裏麵闖,可是都沒有用。
恍然,她想起那時朦朦朧朧的一個聲音,“本座可以救她,但有一條件……”
是跌跌撞撞的,她一路瘋奔向前,這架勢,叫別人看來都害怕得避讓三分。
“淋痕,你告訴我,那之後發生了什麽?!”她兩手緊緊擒住淋痕的衣襟,拽得死死的。
本是好生坐在狐狸洞裏頭安閑喝茶的淋痕,此刻張慌未定,隨之,杯是落了,水是撒了。
看著眼前這個急不可待的花顏,他眸中也隻有預先料到的鎮定,三聲連歎之餘他搡開花顏的手,踱到了一旁。
“你還記得我同你說的?”
“什麽?”花顏仰頭疑惑。
“是時候該放棄了。”他輕拍
花顏的肩頭,以示安慰。
“為什麽連你也這樣說,你分明說你了解他的,你了解他不會這樣放開我的……”失了理智的她,任是自己幼稚的想法也要據理力爭,仿佛這樣才能從別人身上看見那麽一丁點兒的希望。
“我以前是了解他,我也同你一樣以為,以為他還是他,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了花顏,他已經不是蕭宇塵了,他是九天之上的玄尊!他已然沒有心了,你要怎麽讓他生出個心來?!”
“我可以還給他……我可以還給他……”她泣地上氣不接下氣,又要往她自己身上動刀子,卻被淋痕一巴掌拍落在地。
“花顏!你冷靜點,現在是這顆心的問題嗎?他有這顆心和沒這顆心又有什麽區別!這不是鬧著玩的事,究其原因是因為他壓根不愛你了,你能不能理智一點!”
“你怎麽知道他不愛我……”她分明覺得,他還是愛她的呀,淋痕又憑什麽這麽說?!
“如果他愛你,又怎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死而無動於衷?你清醒點吧,你已經不在他蕭宇塵心裏最薄弱最害怕的那個地方了!他救你,不過是為了讓你此生此世永不得踏入北境半步!”
字字句句卻是形容得那麽真切,花顏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力,隻曉得那心頭之痛竟是鑽進骨子裏的疼。
“我不相信,我也不想放棄,就算事實是如此又能說明什麽,曾經我們是那樣的好……更何況,更何況隻要我活著一天,他蕭宇塵就是我花顏的夫君,沒有人也沒有理由能拆散我們!”像是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你非要他把一紙休書扔到你頭上你才會放下嗎?”淋痕無奈,真沒見過像花顏這樣倔強的蠢人。
“就算他把一紙休書扔我頭上,我也不會放棄的……”看來說倔都是輕的了,她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我真服了你了,輕的重的話,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全說了,你這倔強勁兒,可真是沒誰了。”
“我能怎麽辦呢?自打我知道了那一切的一切,自打我認清自己內心後我發現這天上地下沒有他,仿佛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每到一處,每觀一景皆都是他的氣息,耳旁皆是他的聲音,這種感覺太痛了……我不知道我該何去,也不知道我該何往,但我唯一清楚的是,我離不開他,我真的離不開他。”無奈而絕望的神情漸漸布滿了她的眸子。
身在一旁的淋痕此時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勸說是好,花顏這般情形,不管是誰看來也都會心裏不安,酸楚漸而爬上了他的鼻尖,染紅了眼眶。
“你剛剛說最害怕的那塊地方……”花顏止住哭聲,像是光明推雲撥霧地散落下來。
既然如今她已不再是他的弱點,那又有什麽會是他的弱點呢
?
她恍然想起那時候他願意收自己為座下弟子時的場景。
他現在是眾人敬仰的玄尊,乃是以世間萬物為本心,每一生每一靈都在他的庇護下,他雖站得高,看上去萬事萬物都放得極遠,可又因他是蒼靈的主,那麽無論於誰,都是他的弱點。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像是換了副麵孔,她一去頹容,顯得很精神。“但,能請你幫我個忙嗎……”花顏朝向淋痕,滿眼哀求。
畢竟這天地間唯能幫她的人也隻有他了。
“什麽忙?”花顏嘴還未張,淋痕便能感受到一股子強烈的不安感席卷而來,這蠢丫頭又要幹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