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南宮竹,你現在能活著出來,真要感謝兩個人,一個是我們的王爺,另一個是遙雪姑娘。”劉侍衛的笑意中,透出深意。


  沉浸在喜悅中的南宮竹恍然從霧中醒悟,自己忙顧著想遙雪,竟未曾思慮過自己為何會這麽容易的就被放出來了,他一臉茫然的看著劉侍衛。


  “遙雪姑娘和我家王爺做了個交換,以她的清白換你一條狗命。”劉侍衛的挽起的嘴角弧度更大,似乎在看一場好戲。


  “什麽?!”他話不出口,隻能在心中大叫,怎麽會呢……這樣一個黃毛小丫頭……


  “已在府中安穩,做些碎差,掙些碎銀,且都靠君代為看管,待本姑娘吃飽喝夠之時,就來尋君,希望君能少用點銀子,免得本姑娘挨餓!”雖然落款已經模糊不清,但他還是一眼能認出那是遙雪寫的。


  現在想來,那落款處的,是淚。


  如此活潑的語調下,原是她知曉前路不可,未來渺渺的悲涼,他竟什麽也不知道,還為自己的僥幸活命感到欣慰,以為是天降洪福,自己命不該絕。


  他猛然跪在地上,泣哭不止,抽出那張裝得皺皺巴巴的信封,眼淚打濕處,竟顯出一個小字來,他凝死的眼眸中,泛出活色,一點點暈開自己的淚痕,信封的背麵有用特殊墨汁寫下的一排小字,“沉心靜氣,莫要再仇恨,好好活下去,否則,便是我徒勞費事。”


  她是個絕頂聰明的丫頭,自然知道芩王後麵的動作會是如何的,明晃晃寫在信中,又怕信會半中被芩王手下截獲。


  在她選擇出賣自己身子之前,她已經為他做好了萬足的打算,便是將所有的定心丸都於他吃下,自己去承受就可以了。


  她隻是希望她的作為能換來他的平安,他必須趕快離開王府,不能給芩王半點留下他的機會!


  “其實我也覺得芩王昏庸無道,早該下馬的,你別說你,我看之都揪心,我要是你,我一定要將匕首狠狠刺進芩王的胸口,讓他知道什麽叫報應!”劉侍衛煽風點火的功力不差,芩王的目的就是要借助南宮竹心中的恨火上澆油,讓他在眾人麵前展出殺意,他就再有機會將他處死!


  南宮竹不傻,遙雪也不傻,兩人像是相濡以沫多年的人,都有了共同的心意,那就是叫其中一人好好活下去。


  如果兩人皆亡,那其生還有什麽目的?他還有滿腹報複,她還有未時憧憬,他現在不能死!他不能辜負遙雪的付出!

  南宮竹直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向大門,再不理會劉侍衛的挑唆之言,更不顧及此時劉侍衛臉都急紅的模樣。


  “王爺……南宮竹走了……”劉侍衛在芩王麵前根本抬不起頭來,他沒有完成芩王的所指,害怕芩王降罪於他。


  “什

  麽?!”芩王果然還是怒了,一巴掌便招呼在了他的臉上,“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王爺,王爺,這也不能怪我呀,實在是這南宮竹鐵石心腸,冷麵蛇心,他根本就不在意遙雪姑娘,我……”他欲言又止,不管他怎麽說來,芩王都不會降下自己發憤的冷眸。


  裏屋,聽得南宮竹順利出去的遙雪,終是從悲涼中感懷一絲喜悅,剛剛還死氣沉沉的眸色中,轉而展出了些許的光芒。


  昨晚,曾經的那個遙雪已經死了,現在的遙雪,隻為好好活下去。


  她不恨她的父親,亦不恨她的生母,不怨芩王,更不怨這世道,她覺得隻要自己身邊人好,她就很安心了。


  “念兒,你醒了?”他滿眼寵溺的看著她,眸中溫柔是她從沒見過的,她一直以為她不過就是他的玩物,玩過一夜便會被丟棄。


  “芩王殿下。”回答很客氣,雖然她怎麽也恨不起他來,可始終是他毀了自己的清白,試問天下女子哪有會不在意?心裏仍是發疼。


  她想下榻,卻深覺兩腿無力,小腹以下都感到刺痛無比。芩王真可謂是一頭猛獸。


  “念兒,這是我為你親自熬製的銀耳粥,你嚐嚐,昨晚一定很累吧。”後半句話卻叫她心頭一緊,不知如何回他,胃中已然翻騰。


  “謝謝殿下。”她輕點一笑接過那碗銀耳粥,目色冷然,沒有一點情緒。


  一碗粥下肚,卻絲毫感不到一點知覺,好似飲了碗空氣


  “芩王殿下,我真的挺乏的,想睡會兒。”


  “好,你快睡,我不打擾你。”


  芩王的態度發生了如此大轉變,是因為他很滿意自己昨天的表現麽?忽然胃中翻滾,叫她惡心的要命。


  她緊緊閉上雙眼,腦海裏都是昨晚的畫麵,那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她甚至都能聽到他猶如獸類的呼吸聲,能感受到他腹上的力……


  她終是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嘔吐,她覺得自己整個胃都要掉出來,她痛苦至極!

  渾渾噩噩中,她才漸入了夢魘。


  “娘子……”


  “娘子!”


  她聽見有一個人在喚她,但她看不見那人是誰,隻知道,其人身著青衣,頭發高束……


  猛然驚醒,她看見了暮林。


  “暮先生?”她輕聲呢喃,眼圈紅的不像樣。


  “雪兒,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芩王這個禽獸,竟在他離開之時對遙雪下手,這是他萬萬想不到的,短短幾日,蕭宇塵也被放走,花顏遭此大變……不過他也有些慶幸,她受了如此大的傷害,眼下他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他將她攬入懷中,她卻冰冷冷的將他推開,眸中鮮活而清澈的樣子不複存在,死寂一片,深不見底。


  “暮先生,請注意分寸。


  ”她是為他好,不然芩王知道了,是不會放過他的。


  “雪兒你怎麽了?”他表現得關心他,在乎她,可她似乎置若惘然,並沒有看在眼裏。


  “我很好,暮先生。”她一字一句,說的很平淡,是人都知道她受的打擊有多大,但她不哭不鬧,冷靜的叫人心底發涼。


  “跟我走吧,我能有辦法帶你出去,芩王身種魔種,貪念和殺念都強於常人百倍,你如還是留下,他還會傷害你的!”


  “魔種?!”遙雪的目中閃過一絲靈光,“難道說,不是因為芩王本性如此,是因為他身上有一種叫魔種的東西是麽?”


  這丫頭聽話不聽重點,暮林無奈,“是,隻要魔種除了,他就不會如此。”


  遙雪腦海中晃出一幕有一幕血腥的場麵——那些被害的女子,她想之便瑟瑟發抖,“如果說,魔種不除,還會有更多的女子會像自己,會像之前的人……”她的眸中,隱隱泛紅。


  “那好辦,我們把芩王殺了不就可以?”


  “不,芩王沒有錯,錯在魔種,怎麽可以傷害無辜的人,我們要幫芩王除掉魔種!!”明明她就是其中一個無辜的人,暮林始終搞不懂,遙雪的腦回路之清奇,在天界是,在人間是。


  可他知道,她倔強,且善良,哪怕願意舍棄自己也要成全別人,如是自己一心為止,不按她的來,她便會深恨於他。


  縱然心中有幾百個不情願,他也隻能答應,“除去魔種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且芩王自小就被種下魔種,雖然不知是何人所為,但此人心狠歹毒之法並非常人能及。”


  “要除去魔種,關鍵是喚起芩王心中的良知,芩王曾經有一個妹妹喚名念兒,兄妹兩的關係很好,可是那天,芩王剛過十八,魔種根深蒂固,起了作用,在魔種的驅使下,他心欲難控,便奪進念兒的房間……將念兒清白毀去。”


  “原來,他口中說的念兒,就是他的妹妹……可是這不是亂了常規麽?”遙雪震驚,忽而想起他念兒念兒的喚自己,眸色中欲望不止,她更覺惡心,悲從中來。


  她極力平息自己的情緒,勸說自己,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他也是一個被害者。


  “所以說,現在最關鍵的事情,是去找到念兒。”心智已開的她,很聰明。


  “沒錯,自那件事以後,念兒便恍恍惚惚,一方麵是她的哥哥,一方麵卻是如此羞恥的事,念兒不堪重負,不敢說出實情,最後背離家鄉,從此之後杳無音信。”


  “其實芩王這些年來民怨四起,就算將他殺了,這也算一件功勞呐。”暮林還不死心,還是想好好勸說遙雪放棄此念頭,盡快和自己離開,因那所謂的念兒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更要命的是,是死是活他都不

  清楚。


  “暮先生如果不願意幫忙,我可以自己去找。”她的冷言槍語使他鄂住,這還是十六年來那個天真單純的丫頭麽?

  他沒有多的話可說了,他現如今不單單要顧著遙雪,還要尋找惜月,有點力不從心,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可言。


  遙雪變了,不僅是從言語性格來說,就是她的穿著習慣也更改的徹頭徹尾。


  華服在身,一褪曾往的清純可人,倒是妖冶魅惑,從頭到尾都是豔麗的顏色,不為別的,在她心裏,她覺得她不配那素淨的色調,她是肮髒的,汙濁的,唯有這大紅大紫的鮮豔,才能蓋過她空寂孤苦的內心。


  三個月後——


  近日以來,她總覺頭暈乏力,惡心不止,她全歸結在芩王身上,自己不愛芩王,她心中真正愛的人是南宮竹,可是莫大的不幸卻叫她受了去。


  晴日,她一個人在庭院裏發呆。


  忽而樹影婆娑,搖曳的厲害,樹梢上,竟活脫脫躥下一個人來。


  遙雪不慌不亂的凝著麵前這個身影,她似乎在那一夜之後,就迅速長大,變得極為沉穩。


  “你是誰?”望著眼前這張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她不由發問,眉頭微蹙。


  “你怎麽在這?”惜月站定,看著眼前這個打扮豔俗的她,眸中疑惑——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神仙的氣息,倒是沉落得愈發的漂亮,像是年輕了許多。


  “你是誰?”她沉著嗓音再一次發問,眸色裏似乎有點不耐煩。


  “你……不記得我了?”惜月不敢相信,總覺得這隻不過是她的一個圈套,她這個妹妹這麽薄情寡義,這麽心狠手辣,早就麵目全非了,她是她的仇人,她不能對仇人掉以輕心。


  “念兒,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就不怕被風吹壞了身子?”芩王向她走來,言語很體貼。


  惜月忙緊著躲到樹後麵,因她記得那聲音,那語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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