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條件你盡管提。”為了救他,她可以無所顧忌,哪怕肝腦塗地。
“很簡單,就是你自今日起,便不能再踏出魔界一步,除此之外,你不能動花顏一根毛發,不過呢,得到暝晶後可再作別論,但在暝晶沒能得手之前,你不能動她,懂?”
惜月咬緊下唇,“可以。”為了蕭轍,她願意,隻要蕭轍能活,她隻有他了……
可魔尊後而的話,卻叫她身心重創,一蹶不起,“醜話說在前頭,憑我的能力也隻能叫他撐一天的時日,一天之後,他便要魂歸西天。”
“什麽,隻有一日……”她眸色沉落,目無聚焦,極為渙散。
“沒錯,就一日,他的身子,撐不了多久的,哪怕本座費盡半成功法,也隻能讓他多活一日。”
“沒關係,一日也好一日也好……”她沒有辦法了,哪怕是一刻,哪怕是一瞬間,隻要他能多活一時,她都是滿足的。
十裏紅妝鋪成,惜月一襲煙羅軟紗,鳳冠霞披,如花解語,似玉生香。
蕭轍婚服在身,站在橋頭,迎著他的新娘子。他塗上了女人用的粉脂,為的就是掩住麵上的煞白無色,讓她看來,不至於那麽難過。
他知道,他不能再陪她了,這條路,已到頭。
“月,你今天真漂亮。”他用這世間最暖人的笑語,與她共赴喜堂。
可這喜堂,蕭條慘淡,沒有熱鬧的景象,唯有一方冷清,隻此他們二人而已,魔尊都不願來看,說這種時候太晦氣。
的確太晦氣,和冥婚並無差別。
惜月轉身將門閉上,兩頰微微泛紅,眸中似有疑慮。
蕭轍不解,“你為何將門關上?”還不等他明白過來,她已經一點點解開衣帶,層層剝去。
“你這是做什麽!”蕭轍有氣無力地吼著,拾起地上散落的紅袍,緊緊裹在惜月的身上。
“你不想要我嗎?”她靜靜問著她,一字一句,卻是伴著淚與心碎。
“要?我自己已是個時日無多的人,怎能拖累你,叫你以後嫁不出去。”他盡量用調侃的語氣答她。
“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為什麽還有嫁不嫁的出去一說?”她眼眸泛紅,強迫自己不要哭出來,這是她大喜的日子,她應該笑,應該快樂。
“傻不傻,大好一姑娘,六界第一美人,排隊取你的人數不勝數,隻是可惜了你的這隻手臂,沒事過個百八年也能長出來,到時候照樣是個亭亭玉立……”他噎住了,怎麽也說不下去,他知道以後她的模樣,他再也不能看見,心中的哽咽疼得要命,使他吐不出一字。
“我隻是想在這世間,留下點你的影子,一點也好。”她幾乎是用求的,她顧不了那麽多了,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情感,她就想有一個和他的
孩子。
“所以你想留下孩子?”他搖搖頭,心中一陣發怵,他何嚐不想同她共枕同眠,嚐試男女之歡,隻不過他現隻是一個將死之人,留下來的,不過是無盡的痛苦和折磨,他不能這麽殘忍,“不可以,月,聽我一次,好嗎?”
“待我死去後,你要嫁人,要嫁一個真正能陪你長情,走很長一段路的人,要靠得住,別找那種花心大蘿卜,叫你心碎的,我不能碰你,希望完玉於他,到時你才不會怪我。”
“我不,我不想嫁給別人……”她再也繃不住自己強忍,眼淚一排一排地往下流。
蕭轍看了看天際,一隻鬼差已在那方等待多時,“我想我的時間也快到了,月,你以後在魔界要好好的……好好的照顧自己,快些把我忘了吧,快活的活著……”
“不要,不要……”惜月慌亂地抓著他的衣角,就像小時候,他要走時,她不願的樣子,如出一轍。
“永別了,月,保重。”他四散在空中,再不得他一點蹤影,她伏在地上,哭得快要死去,心口就像被萬針同刺,鬱結滯在肺腑,隨即一口鮮血噴出。
她蔥白的指尖一把把抓在地上,血痕斑斑,磨得發烏。
“花顏,你真是好狠的心,為什麽,你什麽都要搶,你什麽都能得到,最後的最後,你卻連我在這世間唯一的念頭也要抹去!”她幾近崩潰,嘶吼在喉,沉吟在心,痛得她肝腸寸斷。
為什麽,為什麽她哪怕步步避世,哪怕自斷一臂,哪怕甘居魔界,卻始終換不來平靜的日子,甚至想和蕭轍共結連理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願望,她也要這般無情,叫自己與他天人相隔!
“我恨你,我恨你!!!”惜月在咆哮,在向九重天的眾仙咆哮,在向那身居高位的花顏咆哮。
指尖深深嵌進她的血肉裏,滴滴豔色,順著掌心流下。
……
花顏起身,欲出房門,去找惜月。可門口不知何時多了兩個看守的仙侍,花顏正愁如何出去,卻聞那其中的一個仙侍發問。
“那是什麽?”一位小仙侍站在門口,看著幕布上滑落的明星,驚豔至極,無與倫比。
“這你都不知道,這天星隕落勢必為哪位上神要仙隕了。”
花顏聞之,出於好奇,也出來看,果然,西北角的一顆天星,正緩緩而下,她尋思這,是哪個倒黴的家夥兒遭此大劫,心中免不得一陣唏噓哀歎。
“西南角……怕是那位吊兒郎當的大神仙吧。”
“哪個吊兒郎當的大神仙?”
“蕭宇塵啊!就是我們冰慍宮的這位啊。”小仙侍脫口而出,不假思索。
蕭宇塵……花顏腦袋一陣發暈,怎麽可能……
沒有多想,也忘卻了找姐姐的事,她奪門而出,門
外兩個本是受暮林之命看護她的小仙侍都沒法攔得住她。因她火急火燎不要命的樣子,著實嚇人。
一步之遙,就是刑台,可是這刑台裏裏外外都被結界所覆,任她捏來掐去,怎麽樣都不破,她急了。
使出渾身解數,破劍指出一道真氣,那結界方才散去,“你為什麽要替花顏的名,去承受著萬年蝕骨之痛,她明明如此絕情……”
“你們在說什麽?”話音凜然而清脆。
隻此一聲,蕭宇塵的眸裏都是欣喜,仿佛周身的黑暗都盡數去了。
“花,花顏?”他小心試探,生怕大一點聲音,她就會被嚇跑。
“什麽替我的名,為什麽西南方的天星開始隕落!蕭宇塵到底怎麽了!”她用最大的嘶吼,來掩蓋看見蕭宇塵與夢境中別無兩樣的慘淡,心中猛然絞痛,她想哭,卻不能哭。
“你不知道吧,你在凡間和一位娘娘結了仇怨,害了人家一百來口人的性命,按三界規矩,你身為神仙卻無端害人,是要遭萬年忘川苦的!這萬年你都投不了胎!”
寧兒邊泣邊訴說,卻被蕭宇塵製止,“寧兒,住口!”
“不,我偏要說,你可知那天宇塵去了何處?他親自下到鬼界就是為了改你的名字,用他自己的元神來頂替你來受罰!你倒好,不分青紅皂白,就聽著你的暮林哥哥說東指東,說西信西,你可知他是想默默替你受下多少的悲痛啊!”
“寧兒!”蕭宇塵快要撕破喉嚨,可寧兒根本不聽他的,她知道他委屈,默默承受著一切,她定要為他討個公道來。
“而你呢,甚至連看他一眼都不願,你隻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他,用最毒最狠言語刺痛他,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寧兒步步緊逼,惡狠狠地凝著花顏,叫花顏無地自容。
“她說的都是真的麽?”花顏步履微顫,通體冰涼,轉向旁邊本該在鬼界卻偏偏出現於此的鬼差,鬼差默然不敢吭氣,看向蕭宇塵,也不作聲。
“好,你們都不說話,那我且自己去瞧!”
話罷,花顏禦風而墜,直入冥府,“是不是蕭宇塵頂替了我的罪過!”她兩手撐在冥王案前,通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冥王。
冥王被嚇了一跳,試了試額上的汗珠,咽了口吐沫,“姑娘姓甚名誰,生辰為何。”
“花顏,生辰……”她自小沒有娘親,更不識得自己娘親為何人,更別說自己是哪天生的了,一時半會兒,答不上來。
“花顏?哦,本王想起來了。”不等她思慮自己的生辰八字,冥王見其架勢,聽其名,望其顏,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小聲嘟囔,“果然是夫妻二人啊,一副德行,毛裏毛糙的。”
“你說什麽?”花顏隻聽得見一絲細碎的字句,壓
根不知道這冥王說了啥。
“沒說什麽,說姑娘好麵相。”於是癟癟嘴,繼續翻著命薄,這幾天,命薄翻得勤啊,冥王無奈。
“你瞧吧,這就是那天你家夫君來改的,他說他願意死後替你承受萬年蝕骨之痛,這忘川悠悠,蝕骨之痛是小,隻是這孤苦寂寥之罪,便很難受咯。”
花顏端著那本命薄,手顫得厲害,大滴大滴地淚花落在了命薄上,“他為什麽要瞞著我……”
“哎呦,小姑娘,當心你的眼淚哦,別把我命薄搞糊了。”冥王趕緊搶過來,生怕花顏給他添些不必要的麻煩。
自己又開始小聲說道,“為什麽,還能為什麽,為了個情字唄。”兩葉小八字胡在冥王的嘴上翻飛。
萬年之苦,豈是揮之即來覆之即去的,她不能想象一個這麽灑脫而自由的人,要困守在忘川裏,日日蝕骨,日日錐心,萬年啊……
“他其實是愛我的,對嗎?”花顏淚流滿麵,急著要旁人給她個答案。
“小姑娘,他愛不愛你,你自己怎會不知道?你隻是喜歡蒙著自己的心,再告訴自己,你一點都不在意,不累嗎?”冥王有意無意的說著,卻引得花顏一陣心酸。
“冥王大人,怎麽會此般說辭?就不怕誤導別人嗎?”溫婉清淡的聲音,灌進冥王的耳朵裏,冥王肅然警覺起來。
果然,眼前又多了一轉翩翩白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