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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子離散 四十一章 林天賜酒肆聽籽,百裏足莫名成聖

  紫蜂十三日,謀縣十二鎮,皆是雨盡,陽出。


  落日漸垂,夕陽餘暉撒在縣城裏,酒街上,品著那紛紛擾擾,撫著那吵吵鬧鬧。


  林天賜獨坐在一家名為“望天酒肆”的低欄高台,眼神凝滯,一邊思索,一邊飲酒。


  邊上,散散坐著些陌生酒客,皆是把鐵器放在手邊,舉杯獨酌。


  這時,又有一酒客跑上樓來,叫了壺酒,兀自喊了聲:


  “新籽兒就在嘴邊兒,待吐嘍!”


  眾酒客一聽,皆拿起鐵器,端過酒皿,圍坐在那新來酒客的身邊,然後不約而同地從懷裏摸出幾個錢幣,一字兒在桌麵上排開。


  新酒客嘴角笑著,把錢幣數了又數,待到確認無誤後,從中取出幾枚,丟給小二,道:“把方才上的這壺給撤了,換成上好的謀山美酒!”


  小二依言換上。


  新酒客把美酒往嘴裏灌了一口,正待說話,卻又瞟見不遠處的低欄旁,坐著一個衣冠堂皇的中年男子,於是高聲喊道:“喂!那邊兒的漢子!”


  林天賜放下酒杯,回頭。


  “沒錯沒錯,就是你!我這要吐的新籽兒,是廢了好大功夫才吞到肚裏的,可不平白給人聽,你若不給錢,就請坐遠些,莫把我這籽兒聽竊了去!”


  林天賜聽罷,從懷裏取出一袋錢幣,數也不數,往身後丟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新進酒客麵前的酒桌上。


  新酒客把錢袋打開看了一眼,又立馬將其合上,拿目光警惕地掃了掃周圍散人,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錢袋揣進懷裏,臉上擠出誇張的笑,對林天賜恭敬道:“爺!您那邊太遠,怕是聽不真切,不如往我這兒坐坐,我給您騰個瀟灑地方兒。”


  林天賜端起酒杯,沒理會他。


  “要不.……要不我坐您那邊去?也好教您聽得輕鬆些?”


  “嘿!你這愣慫兒,老子們的錢就不是錢了!?”散酒客怨氣四起,一個個開口罵道,“若嫌老子的錢沒人家的多,以後少來這兒做情報買賣!”


  “是吐籽兒!是吐籽兒呐!”新酒客慌忙道,“我這可不是情報買賣,兄弟們莫要害我,莫要害我!”


  “誰是你兄弟?你還講不講了?不講就還錢滾蛋,莫逼老子拿這鐵棒把你教訓!”


  新酒客犯了難,對林天賜道:“爺,您看這.……您還是過來,坐近些吧……”


  林天賜把酒杯裏的酒一口飲盡,壓低嗓子道:“不必了,你就坐在那兒,正常講述,其他人莫要插嘴吵鬧便是。”


  新酒客如獲大赦,開口道:“爺說了,都莫吵,誰敢多嘴,自個兒拿錢滾蛋,以後少來找我!”


  “行行行!趕緊講吧!”


  新酒客捧起新上的謀山酒,海飲了一口,道:“南瓜朝秋去,西瓜向夏抬,若問籽兒何處,但從口中來。這幾日,謀縣城裏,可是出了天大的事兒了!”
……

  謀縣城西,泰來街裏,正是惡賭猖獗,惡行當道,撕罵打殺,隨處可見。


  在一處名為“枸杞別院”的地方,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桌子,桌子旁邊圍滿了形形色色的賭客。


  賭客之中,有一精瘦青年,五尺半高,身著鏤空破布衣,腳踩厚實飛雲靴,臉盤嬌小,五官緊湊,

  頭發隨意披散,泛著油光。


  他坐在當中大桌,跟前堆著好多些錢幣,觀其麵容,可謂是神采飛揚,顧盼自雄。一看便知,贏了不少。


  “這一莊又是我贏了,兄弟們,還有誰要玩?”青年趾高氣揚地道。


  “我來!”


  “讓我來!”


  又是一群賭客圍將上來,與青年做賭,堵了又輸,輸了又有人來,來人再賭,賭了還輸,如此循環。


  青年也不知疲憊地笑著,賭著,就在他玩得正高興的時候,突然有人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角。


  “誰啊!?把髒手拿開!莫壞了我賭運!”青年沒好氣地低頭望去,隻見一布衣奴才站在那裏,正拽著自己的衣袖。


  “百裏足,這麽快就忘記我了?”


  “二狗!”青年驚喜地喊了一聲。


  “你這臭小子,可讓我好找啊!”那個叫二狗的布衣奴才笑著說道,“好在見著我這張糙臉,你還能記得起來我,倒也不枉相識。”


  青年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把桌上錢幣推開,擠著笑容,道:“二狗,你咋會在這兒。”青年話剛說完,突然想起了什麽,臉上笑容瞬間凝固,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緊張地道:“你既然在這裏,那林先生.……”


  二狗笑道:“老爺正在老地方等你。”


  青年道:“信上不是說了嘛?三日後老地方見,這才頭日……”


  “老爺知你腳力好,卻又貪玩,必是提前趕到,拿著路費玩樂去了。”


  “這.……”


  “如今你這玩也玩夠了,該隨我去見老爺了吧?”


  青年小心翼翼地問道:“林先生他.……他不會生氣吧?”


  二狗搖了搖頭,道:“老爺早知你會這麽問,他讓我告訴你,教你不用擔心,他不僅不生氣,還要感謝你不遠千裏,長途跋涉,為此間辦事。”


  青年長舒了一口氣,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我這就隨你去見林先生。”說完,青年把贏來的大把錢幣盡數塞進包袱,跟著二狗出了別院。


  這一路,青年攜著許多贏資,大搖大擺穿街過巷,眾賭客看著隻是眼紅,卻沒一人上去阻攔.……

  與此同時,望天酒肆內。


  “什麽!?又死了!?”


  “一驚一乍的幹什麽!?”新酒客低吼道,“說了多少遍了,莫要吵鬧,莫要插嘴,你說你們這些個糙漢子怎的都不知收斂!?”


  眾酒客聽罷,皆閉上了嘴。


  新酒客繼續講述道:“算上昨天那個,死在謀縣城裏的捕官,足有七個了,你們說說,這都什麽世道啊?就連當官的都被賊殺,被賊搶,教我們老百姓可咋活?若是女官,還得被那賊強奸了哩!

  還有,上麵又有大案子下來了,那大案是分配給天下所有慕容緝捕府的,命三大內門合力統率慕容外門,盡快破案。


  若問我怎知道,可得多虧那賊。那賊殺盡了謀縣捕官,我去跟前一轉悠,便得知此兩起大案!

  一案是說,陌都玄金門遭了竊,丟失了大量的兵刃撰圖,包括鑾金澆注,拉弦要術,錘體加重等皆在其內;


  另一案說,右襟王公玊欒遭賊人劫掠,下落不明,賊人陳留……”


  “小二!上酒!”林天賜突然高聲打斷道。


  眾酒客一驚,皆把目光投在林天賜身上,那新酒客怕是自己說錯了什麽,此刻也閉上了嘴,把眼珠子頂著眉骨,膽怯地看著林天賜。


  自林天賜把錢袋丟過來起,他便知道,此人惹不得。


  林天賜等新酒上桌,一飲而今,道:“小二!再來一壺!你,繼續講!”


  新酒客呼了口氣,拍了拍胸脯,繼續講述道:“賊人陳留,火燒日月樓,大鬧都統府,殺了兩名青甲侍衛,兩名都統貼身侍衛,還把都統府那昂貴的雕花石板刺得稀巴爛。


  最終,陳留在援護同黨逃走後,因孤身難敵,被人擒拿,移交問天.……

  你們可知,主謀是誰?”


  “.……”


  “問你們呢,猜猜看唄。”新酒客飲了一口酒,笑道。


  “不是不讓咱講話麽?”眾酒客道。


  “額……行吧行吧,汝等死板,堪比當年那守宮俊!”新酒客無奈地放下酒杯,自顧言說道,“長生宮劫案主謀,乃是龍!陽!禁!衛!”


  “龍陽禁衛!?”眾酒客坐不住了,麵容皆是驚訝之色。


  新酒客就喜歡這般氛圍,他佯裝捋了捋自己並沒有的胡須,眯眼笑道:“上頭消息,都統嶽天南親筆,豈能有假?汝等可知,那陳留,正是龍陽禁衛的旗手,他的同黨,自然也是龍陽禁衛一派。”


  新酒客話畢,等了好半晌,待到眾酒客從驚訝中回過神來,方才開口調笑道:“這些個大事,可都是各位豪傑英雄的機遇啊,如若能擒拿其中之一,移交問天,定能保一生榮華富貴,不愁吃喝!”


  眾酒客皆搖頭苦笑。


  “得嘞!大籽兒吐完,看在那位爺的臉麵上,贈予大家一些小道消息,還請今後多多捧場。”新酒客說了一通客套商話,繼續講述道,“近日啊,稀奇事兒還真不少,那邊兒東月酒肆的酒娘大家都知道吧,可謂謀縣乃至陌東一絕!不光人長得美豔,釀酒也是一絕,隻不過,她最近似乎看上了一個落魄乞丐,總把美酒與之享用,汝等言,怪否?”


  眾酒客歎息。


  “城西泰來街,沒了捕官,便好似米麵糧倉死了貓,那些個如鼠般的賭客是放開了吃喝嫖賭,打架鬥毆,一日之內,能死數十人不止,引得夜半總有家戶喊喪痛哭,煩煞我也.……這些都不算怪,更為奇怪的是,那裏出了一個陌生青年,隻用一日,便贏光了枸杞別院所有賭客的錢,可謂之賭聖也!這算奇怪麽?這也不算!真正奇怪的是,那些賭客與之賭,每賭必輸,輸了又賭,賭了再輸,輸了再賭,嘿!你說這群愣慫子怪不怪!?怎的老子一去,贏幾個錢他們就賴,輸到沒錢他們就趕,哪能教我贏那麽多……唉!什麽世道這是……”


  就在這時,一個布衣奴才帶著一個精瘦青年入了望天酒肆,上了低欄高台。


  新酒客眼睛瞪得夜明珠一般大,手指著精瘦青年,喊道:“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我方才說的,西街賭聖!”


  林天賜聞言,回頭看了一眼,眉頭逐漸緊鎖,低聲自語道:


  “今夜,有些意思.……”
……

  (一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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