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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次日起,負責照料小帝姬的乳母們都開始犯愁,小帝姬不知為何不肯吃奶了,平日里一天至少吃個六七次,可今日除了早上吃了一回,便不肯再吃了!
之前都是定時定點喂的呀!
乳母們不敢隱瞞,連忙上報,壽力夫得知后十分吃驚,先是派人去請御醫,隨後又親自去稟報帝后,聽說女兒不肯吃奶,帝后都覺得很是不可思議,小帝姬有多能吃他們再清楚不過,溫離慢一直覺著能吃是福,別像過去的她一樣,好吃的擺在面前,礙於身體卻要剋制,因此神秀帝姬能吃,最開心的便是溫皇后。
連忙令人將小帝姬抱來,又聽御醫說小帝姬身體康健,並未有哪裡不對,溫離慢不懂了,她滿是憂愁地看著白白嫩嫩的女兒:「怎麼不吃了呢……」
還伸手摸了摸胖鼓鼓的小肚皮,軟綿綿的,也不像是吃飽的樣子呀!
官家在邊上微微眯起眼眸,正想說話,溫離慢卻看向他:「是不是因為官家說她胖?」
真是天降一口大黑鍋,官家目露不敢置信:「杳杳,你在怪朕?」
「那不然還是因為什麼?」溫離慢越想越有道理,「神秀這麼聰明,一定是官家說她胖,她記住了,因此才要少吃的。」
說著說著,還真覺得是這麼回事兒,用力點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官家:……
小帝姬此時正巧吐了個泡泡,啪的一聲碎開,彷彿是給了溫離慢支持,她伸手捶了官家胸口一下:「官家快跟神秀說她很瘦,快。」
官家眯眼看著床上躺著的小肉團,瘦?那得昧著良心說謊話了,怎麼看這小肉團跟瘦字都不沾邊,每天吃那麼多,吃完了便睡,不睡的時候眼睛骨碌碌轉著,一瞧就知道在打壞主意,不過他是不會跟妻子爭辯的,官家太知道怎樣讓妻子憐惜自己,於是他乖巧向小帝姬道:「是父皇的不是,你一點都不胖,你太瘦了,簡直骨瘦如柴,至少一天吃個十次八次才能補回來。」
神秀帝姬頭一回看見父皇如此和顏悅色跟自己講話,這全是託了母后的福,當然,神秀帝姬知道見好就收,乳母再來抱她餵奶時,她便沒那麼抗拒,於是溫皇后愈發認定是官家說女兒胖,女兒才不肯吃奶,為表懲戒,還咬了他一口。
打這日起,官家果真沒再說過小帝姬胖,而小帝姬也沒有再絕過食,正茁壯成長中。
許是身體變小的緣故,又有母親陪伴,神秀帝姬發覺自己越來越幼稚了,有時候會做出一些真正小孩子才會做的舉動,使她每每想起來都有幾分羞愧。
有娘跟沒娘完全是兩種生活,神秀帝姬甚至連自己的理想都要忘記,恨不得成日留在母後身邊,可惜這是不可能的,她現在還小,手腳不聽使喚,所以常常跟母后膩歪在一起沒多久便被抱開,所以神秀帝姬一直都想要快快長大,長得再快點!
滿周歲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神秀帝姬非常給面子的抓到了玉璽與帝王私章,這都是她用慣了的東西,周圍這群人肯定沒想到,她其實都做了好些年皇帝了……
一周歲的小帝姬仍舊白白胖胖,胳膊腿兒都圓嚕嚕討喜得很,捏起來又軟又嫩,溫皇后常常把她的小胳膊握在手裡作勢要咬,神秀帝姬沒在怕的,甚至主動送到母後跟前。
她抓了玉璽跟私章,官家面色上便好看許多,從前沒了杳杳,他也沒心思給神秀準備這些,因此這一回,為了不丟他跟杳杳的面子,他還親自訓練了神秀,教導她抓周時要拿哪兩樣物件,小帝姬不怎麼配合,沒想到今日沒出紕漏。
溫離慢一直覺得官家無欲無求的,結果他竟然也有虛榮心,天知道她看見官家拿了各式各樣的物品圍著神秀放一整圈,教神秀拿玉璽跟私章的時候是種什麼感覺,偏偏官家教的起勁。
神秀覺得,若是從前的父皇,怕不是早就看出自己有異樣,然而母后尚在,父皇一顆心全撲在她身上,根本沒閑工夫搭理自己,她又每回都努力表現的像個真正的小孩子,父皇竟一點沒看出來。
她才不想要被父皇知道,自己其實是早已成年的神秀,否則父皇一定會立刻禪位,將所有政務都都給他,然後帶著母後天南海北的玩——她知道那是母后的心愿,身體不好的母后不能跑不能跳,一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卻不得其法,海是什麼樣草原是什麼樣母后通通沒有見過,這是母后的遺憾,也是父皇的遺憾。
但是……但是至少再給她幾年時間,讓她在母後身邊慢慢長大,她發誓不會需要太久,因為她也想要母后心愿成真啊!
滿一周歲的小帝姬已經不需要人扶著就能自己站立了,不過這五短身材不聽大腦指揮,所以神秀走路時,常常放慢步伐,一步一步往前挪,就為了避免摔跤,從這一點來看,也是個跟她父皇一樣的體面人。
溫離慢常常逗她,坐在離她比較遠的地方沖她拍拍手,哄她朝自己這裡走。
這招只有溫皇後用才管,旁人甭管拿什麼哄都沒用,小帝姬看都不帶看的,一點面子都不給,惟獨溫皇后,手上哪怕什麼都沒有,只要她喚一聲,小帝姬就還是會邁著蹣跚的小腳步朝她走來。
一般這種時候,官家在邊上看,除非溫皇后叫他,否則決不參與到這種親子活動中來,因為他實在看不出這個小肉團哪裡可愛,長得又不像杳杳,性格也不像,脾氣大得很,屬實不討他歡心。
父女倆能和平共處已是天大的喜事。
倆人都不愛搭理對方,溫離慢看在眼裡,自然也不逼迫,很稀奇的一家三口,相處方式令壽力夫這等見多識廣的都咋舌。
小帝姬邁著小腳步一點點朝溫皇後走來,邊上大宮女們一陣激動,壽力夫半跪在地上還搖著手裡的撥浪鼓加油助威,神秀仔細的一步一步往前挪,生怕哪一下踩花了在母後跟前摔倒,那可不美,她不想在父皇面前丟人。
因為有點點過於肥美,所以撇起腿兒來走得艱難,剩下最後幾步已是左右搖擺支撐不住了,周圍宮人們發出一陣驚呼,好在溫離慢眼疾手快托住女兒雙臂,神秀立刻反手抱住母親的胳膊,被她抱過去,又主動把嫩呼呼的白胖胳膊舉起來餵給母后「吃」。
溫離慢意思意思咬了一口,親了親她嫩呼呼的小臉:「今天走的比昨天穩當多啦!」
神秀帝姬相當驕傲。
不過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隨著時間過去,她慢慢地從小小的連路都走不穩的小奶娃,長成了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身上過多的肉褪了下去,走路說話都很有條理,畢竟身體里是成年人的靈魂,而且她未來要做皇帝,裝傻充楞,只會叫人看輕,不過有母后在,神秀帝姬愣是直到三歲才被官家送去啟蒙。
這一啟蒙,太傅們紛紛驚喜不已,小帝姬聰明絕頂又勤奮刻苦,小小年紀,性格卻十分沉穩,有帝王之風,假以時日,定然不輸官家!
小帝姬展現出了驚人的才能,畢竟這些都是她學過的東西,她父母都是聰明至極的人,她自然也不差,有過幾十年的記憶,難道重頭再來一遍,還當不得天才這兩個字?
如果不是她太小太小,才三歲多一點,官家當真想禪位帶著妻子遊歷天下去了。
正式過上儲君生涯的小帝姬被無情地送到了東宮,她再也不能跟母后一起睡,做事說話都要有自己的風範,知道母后挂念自己,神秀表現的非常好,她眷戀母后的溫柔,卻又不願意自己成為母后的牽絆——大海草原山川河流,母后還沒有見過,她希望她能快樂。
從前母后是身體不好,所以只能待在宮中精心調養,如今卻是為了自己,神秀從來都不是會為了一己私慾,而苛待自己所愛之人的人。
這是她身為帝姬、身為儲君、身為帝王的驕傲。
溫皇后看著女兒一天比一天不苟言笑,一天比一天正經,常常懷念她幼時頑皮可愛的模樣,其實別說是溫離慢,就連官家也沒見過,神秀幼時早慧,從不鬧騰,他只想將她教導成合格的繼承人,父女之間鮮少溫情,若非有杳杳在,他亦不知神秀還有這樣的一面。
從前神秀不大喜歡過生辰,雖然每年的生辰,父皇都會令人操辦,可她並沒有感到快樂,只要一想到母后,她便覺得自己不出聲其實也沒什麼,而這一回卻不同,有母后在身邊的生辰,才令神秀明白為何生辰對許多人來說那麼重要。
因為有親人陪伴在身邊,實在是太過幸福了,有時她都不大敢眨眼睛。
今年生辰也是如此,神秀一大早便起了身,今日是她的好日子,無需上課,母后說,今天他們一家人要出宮去玩,這還是神秀自出生以來,到現在頭一次出宮呢!
御醫說她太小了,去到宮外容易生病,所以直到三歲,才終於有了機會,這可是頭一回跟母后一同出去,神秀帝姬再如何老成穩重,也難免透出幾分孩子氣的喜悅來。
因著她到東宮,溫皇后不放心旁人來伺候,將自己身邊的大宮女都給了她,青雀笨手笨腳腦子又不會轉彎兒,怕給神秀添亂因此留下,冬螢純粹是因為小帝姬不愛打扮,所以死活求著溫皇后將自己也留著,否則她伺候小帝姬,天天都梳同一種髮髻!
紅鸞察覺到小帝姬的興奮,忍不住笑:「殿下今日開心得緊。」
神秀望著鏡中的自己,出宮自然要穿方便低調點的衣服,昨日她聽母后說,這身衣服跟母后的一模一樣,穿出去旁人一看,一定會認出她們是母女倆,雖然衣服過分粉嫩可愛,需要梳上包包頭配蝴蝶流蘇,但神秀帝姬還是甘之如飴。
她從來都不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漂亮玩意兒,這一點跟母后不同,不過母后喜歡,神秀帝姬也是願意跟她一起嘗試的。
換好了衣裳,才三歲多一點的小帝姬瞧著愈發玉雪可愛,她因為還小,所以雖然容貌更多是像官家,卻也有著溫皇后的神韻,尤其是眼珠,又黑又大,顯得格外清澈乾淨,臉頰還有軟嘟嘟的嬰兒肥,穿上小裙子,溫離慢瞧見的第一眼便歡喜的不得了。
神秀乖乖依偎在母后懷中,她很喜歡母後身上的香氣,每次聞到都覺得心曠神怡。
不過……
「母后不是說跟我穿一樣的衣服嗎?」
面對女兒的疑問,溫離慢有點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母后不小心把裙子弄髒了,所以只好換了一身。」
神秀是相信母后的,但她不信父皇。
母后換上了一身青色衣裙,美貌無比,巧了,今日父皇也著一身青袍——世間當真有這樣的巧合?
神秀不信。
但她不會當著母后的面拆穿,只是看了父皇一眼,對此官家十分淡定,你看任你看,橫豎他是不會認的。
小孩子走不快,體力也有限,溫離慢想抱,神秀卻不要,她怕母后累,轉而朝父皇伸出雙手,官家眯著眼睛考慮片刻,覺得若是自己把神秀丟給陸愷,杳杳肯定不樂意,只得彎下腰,單手將神秀抱起,讓她坐在自己臂彎,另一手則握住妻子的小手,溫離慢滿臉崇拜:「官家好厲害,不會覺得重嗎?」
神秀帝姬心想,父皇根本就是不想你抱我,然後突然愣住了,為何會覺得重?難道說……母后心裡也覺得她胖?
頓時一陣晴天霹靂,神秀帝姬抑鬱了,而官家心情瞬間好轉,他溫聲道:「不會。」
神秀帝姬大受打擊。
外頭熱鬧得緊,今兒是神秀帝姬生辰,整個蘭京都很是熱鬧,街道上熙熙攘攘,官家習慣性帶著溫離慢去找那家賣糯米糕的老夫妻,要給她買糕吃。
神秀記得這家攤子。
那是她六歲時的事情,父皇第一次帶她出宮體察民情,中途卻在這家攤子買了一份糯米糕帶了回去,這對老夫妻顯然識得他,還曾問他母后如何,當時父皇面上的表情,神秀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如此強大的父皇也會有黯然神傷的時刻,只是那脆弱轉瞬即逝,除了自己竟無人察覺。
後來那份糯米糕怎樣了神秀不得而知,她只知道,打那之後,父皇再帶她出宮時,再也不曾來過這家攤子,她終其一生,不知出自什麼原因,也沒有吃過糯米糕。
今兒的糯米糕也正好出爐,噴香無比熱氣騰騰,上頭點綴的紅棗十分美妙,令人食指大動,神秀動了動鼻子,看到父皇接過糯米糕先咬了一口,又餵給母后,母后吃了一口,兩人相視而笑,隨後才想起她……
「神秀也想吃呀?」
神秀沖母後點著小腦袋,溫離慢很疼她,但剛出爐的糯米糕很燙,她怕燙著女兒的嫩皮子,便用手掐下一小塊喂到神秀嘴邊,神秀終於嘗到了糯米糕的滋味,怎麼說呢,好吃是好吃的,可與宮裡御廚們所做的花樣頻出的點心相比,似乎並沒有什麼格外出彩的地方,不知母後為何如此喜歡。
然後看著母后吃,她慢慢琢磨出味兒來,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樣子……
一家三口將這份糯米糕吃得乾乾淨淨。
一整天玩下來,神秀到底是小孩子的身體,有些頂不住,趴在父皇肩頭睡著了,直到晚宴才醒過來,不知錯過了多少有趣的東西。
小帝姬人雖小,卻不容小覷,宮宴開始后,她端了一杯甜湯給父皇母后敬酒,然後很豪氣的一飲而盡!
溫離慢笑納了這杯「酒」,她開心官家便也開心,其樂融融的氛圍中,小帝姬又開始犯困,官家便和溫離慢一同帶她回太和殿,今天是神秀的生日,他勉為其難同意她跟他們夫妻一起睡。
溫離慢先去沐浴,官家坐在床邊時,似乎聽見女兒囈語。
他原本不以為意,卻在聽清楚時眼眸微微眯起。
原來是這樣……回想神秀平日里的表現,確實與記憶中不大相同,原本以為是有杳杳的緣故,不曾想,她竟與自己一樣。
父女兩人都沉浸在這美好的人生中,因為有她在啊!
次日開始,神秀便察覺了有些不對,父皇對自己似乎有點不一樣,更加嚴格了,她幾次三番想找母后訴苦都沒有機會,父皇將她看得太緊,根本不給她告狀的可能,神秀帝姬原本沒多想,直到有朝一日,父皇將已寫好的禪位詔書交到她手上。
將將七歲的神秀帝姬:……
她原本打算等自己十歲時,再讓父皇帶母后離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