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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草長鶯飛,柳絮輕揚,盛明歌清理餘毒這些時日,侯夫人幾乎是衣不解帶地照看。


  香閨的窗戶被碧綠的竹竿撐開,讓風吹進來透氣,吹淡屋內彌漫的中藥味兒。盛明歌一身粉色中衣,烏發上未簪一根簪子,蹙著眉嬌弱無比,讓人見之心疼。


  “母親,七妹的事情,她們都知道了?”盛明歌眼中驚魂不定,她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身子,如今一著急,捂著帕子不斷咳嗽。


  “我的兒,萬事都沒有你的身體要緊,你何苦為了粗鄙之人害了你的千金之軀?”侯夫人心疼地拍著她的背。


  “父親也知道了?殿下也知道了?”盛明歌卻釋懷不了,抓著侯夫人的手不斷用力,她一著急,眼淚簌簌地掉下來,“張氏是不是也知道了?還有盛如意,也一定在等背後裏看我的笑話!我落了這麽大的臉……母親,母親,她這是在打我的臉啊。”


  “我的名聲可怎麽辦?父親和殿下都不會再覺得我心善……都怪七妹,怪盛如意,七妹為什麽要和我戴一樣的鐲子,我要是不教訓她我這個嫡女的臉往哪兒擱?我隻是想教訓她,不想她落水的啊,她死了怎麽都要害我……”


  盛明歌放聲大哭,她因過於愛美,每餐吃的食物都不多,內體本就虛弱,如今又急又悲,嗆得快喘不過氣來。她的丫鬟又慌又怕,生怕盛明歌出點什麽事兒,累得她也被夫人責罰,上前不斷給盛明歌拍背。


  一點針尖兒大的事兒,小姐怎麽就那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侯夫人不斷寬慰她:“明歌,沒事,你父親已經沒追究了。”


  盛明歌還是哭:“那些賤人……”


  她一哭就喘不過氣,一哭就發累,侯夫人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她終於下了狠心,一耳光清脆地扇在盛明歌臉上。


  盛明歌細嫩的臉多了一個巴掌印,她不敢相信最疼愛自己的母親居然打自己,呆呆的忘了哭。


  “母親……”


  “別叫我!一點針尖兒大的事情,就讓你這麽難以釋懷。明歌,你剛撿回了一條命,你吃的食物有毒,你不反思自己的院子裏是不是有漏洞,反而盯著一些針尖大的事情枉顧你自己的身體,母親平時是這麽教你的嗎?”


  侯夫人的手也在打顫,但是今日她必須把明歌給打醒!

  盛明歌聽侯夫人說完,腦子一空:“我以為母親你會幫我排查我的院子……母親,我說的難道全錯了嗎?太子殿下將是女兒未來的夫婿,他如果覺得女兒惡毒,女兒就沒活路了,女兒難道不該怕?”


  “你害怕哭泣又有什麽用?明歌,你不就是在眾人麵前說出你殺了你七妹這個事情?”侯夫人道:“你七妹死了這麽多年,母親早在七年前就把唯一掛念她的姨娘給下了藥送到地底下。你當母親是連一個無寵的妾侍都容不了?母親是為了你!”


  她看著盛明歌微腫的臉頰,伸手輕撫上去“你七妹死了這麽久,府內也沒個記掛她的人,你嘴上說你殺了她又如何?這麽久了,屍體都埋了,誰還能抓你不成?你看你父親,不是根本當沒聽到過此事一樣?”


  “明歌,現在,隻要你不主動提起這件事,這事兒就隨風過去了。你再因此哭哭啼啼、自毀長城,便當沒我這個娘!”她說了一句重話,見盛明歌眼圈兒紅了,又忍不住軟了聲音,“還有,你瞧瞧你說的那是什麽話,一個鐲子,就能讓你和庶女爭鬥起來,明歌,一個鐲子值當什麽?”


  “那個七兒可能就這麽一個好鐲子,你卻有一堆,她再怎麽也越不過你的尊貴去。以後你進了太子府、入了宮,內務府製造的宮花首飾大堆一模一樣的,你也不許別人戴?”侯夫人是真的愁,她不知道打小泡在蜜罐子裏的盛明歌怎麽就那麽小一個心眼。


  盛明歌說不過她母親,隻敢在心裏道,那不是個區區鐲子的事兒,那是臉麵。


  侯夫人又搖頭:“那盛如意,也不是要落你的臉麵,她這次差點要你的命!”


  盛明歌臉色一白,止不住的後怕,一直以來,她在這後宅之中順風順水,哪裏遭受過這樣的危機。也是盛如意那個賤人,害得她臉麵全失,盛明歌垂淚道:“母親,母親,她害女兒,母親你快殺了她。”


  侯夫人拍拍她的手:“明歌,你知不知道什麽叫投鼠忌器?盛如意……”


  侯夫人想起那雙清冷澄澈的眼,“盛如意沒你想象中那麽好對付,她膽大、心細,還不怕被我報複,這意味著她的反擊將不計後果,我們不可輕舉妄動。”


  盛明歌聽自己母親居然誇盛如意,先是不可置信,再是一妒,母親才教訓了自己,就誇盛如意,她嬌怒道:“母親,你是覺得我比不上她?”


  侯夫人一愣,明歌是她的女兒,卻沒她的半點沉穩,她未來若是嫁入太子府,可怎麽麵對那些局麵?如果明歌有盛如意的一半,她也不用擔心她。


  但這話,侯夫人不可能說給盛明歌聽,她道:“你才是娘的女兒,娘怎麽會覺得你比不上她。你的美貌、身份、家世勝過她十倍,她再如何,也不過是歌姬的女兒,一人之力,怎麽可能改變局勢?”


  盛明歌這才臉色稍霽:“那母親還不幫女兒殺了她?她可差點害死女兒!”


  盛明歌依偎進侯夫人的懷裏,絞著自己的頭發,侯夫人疼愛地看著她,目中又閃過一道深沉的殺意:“她居然敢害你,母親絕對不可能讓她活在這個世上。”


  “隻是,明歌,盛如意之前在府內一直藏拙,這麽多年,母親居然沒發現府內有一個心智手腕這麽了得的庶女,我們了解到的她不過是她刻意營造的表象。而她在暗處,對我們的了解卻真真切切,她算準了我們每個人的心思,才在這幾次爭鬥中死裏逃生。”


  對侯夫人來說,盛如意就像蔚藍海麵上的一塊冰山,看起來,露出海麵的隻有一角,吹著海風看似無害,但是在海水底下,卻不知藏了多少殺機。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今後我們對盛如意,也得先摸清楚她的真實性格和深淺再動手。一定要一擊必中,若再被她脫身,就是對我們的大不利。”


  盛明歌聞言,心中卻不是特別服氣。


  這麽多年,宣平侯府的後院安生太久,母親大權獨攬,也沒有了曾經的銳氣。要她說,盛如意這人不就是多點花花腸子,母親這麽高看她,不過是太小心。


  盛明歌記得有一句話,亂拳打死老師傅,對待盛如意同樣如此,要是當斷不斷,才會受其亂呢!

  她假裝聽了侯夫人的話,重新閉著眼假寐。


  待侯夫人安置好盛明歌離開後,盛明歌馬上起身,她吃了野山菌的餘毒還沒清幹淨,腦袋還有些暈眩,但也提起筆來,給自己的手帕交寫信過去。


  她看著紙上那娟麗的字跡,心滿意足地吹了吹,她的朋友都是些高門嫡女,隨便動動手指頭就能壓死盛如意,盛如意有什麽?

  盛如意清冷的眸光正看著麵前的老嬤嬤,身後的鶯兒端著一個托盤,紅色的托盤木紋自然,最中央處放著一個秘色的碗,薄如蟬翼、晶瑩剔透。


  以那老嬤嬤的眼力,當然知道那碗的不凡。這碗身顏色猶如奪了千峰之翠,似剔透的明月染了一江春水,正是瓷器中頂珍貴的秘色瓷。當然,最吸引人的還不是這秘色瓷,而是盛如意親自煮的粥——連昔日太子風璟都讚不絕口的粥。


  這麽些日子,盛如意天天都會帶著親自煮好的粥來看望老夫人,無論風雨,一日不輟。堅持一日、一周尚且不算什麽,可是這月餘,盛如意都如此做。


  何況她每日來,老夫人也都稱病不見,相當於她辛苦熬粥、走那麽大遠路來,也不過是熱臉貼冷屁股,就連羅嬤嬤都想盛如意何時會放棄,沒想到,她真的不聲不響堅持下來,如冷玉一般的臉更是從未流露過一絲不滿。


  這份不同尋常的心性和忍性,讓羅嬤嬤都不由得讚歎,要知道,老夫人稱病多年,管家之權都早移交給侯夫人,老夫人現在在府內隻有尊貴,沒有權力,盛如意卻能堅持這麽久來探望她,倒真不能不讓人覺得是孝順。


  “五小姐,您來的正是時候,今日老夫人剛好醒著,五小姐要是有空,進來坐坐?”羅嬤嬤道。


  一月多的堅持,盛如意今日終於能見到老夫人,她臉上卻並未流露出狂喜,隻是一個極淡的笑容:“多謝羅嬤嬤。”


  羅嬤嬤領著盛如意進門。


  陽光照到盛如意頭上的青玉釵上,為她增添一抹美麗。盛如意之前在宣平侯府內,除了過年,幾乎沒見到老夫人,這位老夫人是宣平侯府最為神秘的存在。


  盛如意並不清楚老夫人的秉性,之所以來這裏見她仍是基於利益的判斷。侯夫人把持後宅多年,盛如意想在後宅活下去,必須得和這麽多年裏侯夫人都沒拉攏的人交好。


  比如張氏等英雄遺孀,侯夫人侵占了她們的利益。


  而老夫人,原本老夫人也該具有管家之權,她同侯夫人間存在利益爭奪,從老夫人稱病多年可見,她對侯夫人不說厭惡,但也談不上多喜歡。盛如意以利益為基點去判斷她——


  但是進門那一刹,盛如意便立即知道,自己之前的考量完全錯誤,同時,她一直冷靜的眼裏升起真正的敬意——


  門內,老夫人的院子非常大,卻沒像一般後宅夫人那邊裝飾以芙蓉梅花,更沒什麽精巧的玩意兒。眼前的院子裏甚至泥土飛揚,除開主道由石頭鋪好,其餘全如同分好的田地,地麵上栽著青色的蔬菜苗。


  老夫人——這位老侯爺的妻子、現任宣平侯的母親,真正封無可封的誥命夫人正穿著農婦一般的衣裳,正在裏邊伺候菜苗。


  這讓盛如意心中升起真正的敬意,而非虛偽的利益攻伐。她在這一瞬間想到的是黃沙滾滾的邊關,老夫人曾隨老侯爺一起戍邊多年,她丈夫死在戰場,她的三個兒子也死在戰場,她卻未嚎過一句。


  她沒有上陣殺敵,但是宣平侯府的軍魂至少有她一半。這院子裏之所以種著菜,是因為邊關苦寒,能運去邊關的食物都以幹糧為主,邊關的將士能吃的蔬菜少,所以,別管是不是將軍的妻子,都喜歡在院子裏種些菜。


  一個一品誥命夫人居然在院子裏種菜,在有些人眼裏,或許這是自降身份,京城們的夫人都以牡丹為尊貴、梅蘭竹菊為氣節,但是在盛如意看來,這綠油油、不香不好看的菜苗,不輸於任何一種名貴花卉。


  羅嬤嬤仔細看著盛如意的臉色,沒見到她臉上露出驚愕厭惡,心中鬆了一口氣。盛如意上前一步,挽好自己的裙角,脫了繡鞋走向菜地。


  老夫人滿麵紅光,哪裏有半點生病的樣子,見到盛如意下來,一點兒沒阻止她,大聲道:“丫頭,你連著好些日子來找我,為的是什麽哈哈?你那些粥可真好喝,有什麽事兒你便說,我也不能白喝你的粥。”


  老夫人聲如洪鍾,豪爽至極,她的聲音在盛如意耳邊炸開,盛如意道:“見到祖母之前本來有事,現在沒事了,隻想跟著祖母種種菜,不想拿其餘瑣事來叨擾祖母。”


  她的聲音輕輕的,就像春風一般。盛如意改變了自己的主意,老夫人這樣的人,純粹熱烈,她同樣不會利用她。


  老夫人一皺眉,想了想又笑哈哈道:“你不覺得我這個老婆子閑得沒事兒做,種這一院子的菜,又種不了多少,不過是白費功夫?”


  盛如意學著老夫人的樣子侍弄菜苗,道:“不覺得。一則,種菜可令祖母強身健體。二則,祖母菜地的菜有意少澆了水,頂上搭了鬥篷,像是在故意模仿邊關雨水稀少的惡劣條件,這麽一來,祖母的菜發生什麽問題時,祖母可與邊關認得的夫人們通信,告訴她們怎麽種菜能提高產量。祖母心係邊關,令孫女佩服。”


  羅嬤嬤的眼睛一亮,這麽久了,終於來了一個能理解老夫人的人。這麽些年,羅嬤嬤看著老夫人一個人做著別人不理解的事,就連侯爺也隻以為這是老夫人想給自己找點事做。


  羅嬤嬤心疼老夫人。


  盛如意繼續道:“三則,我朝有多少幹旱之地,在旱地種菜,不論是否在邊關,都是一項利民之計。”


  聽到這兒時,老夫人的眼睛驀地一亮,一下拉住盛如意的手:“讓我看看,我瞧著,你有些像你祖父。”


  那位在戰場上誅殺匈奴單於,曾將匈奴逼退二十裏的國之重器。


  盛如意怎麽敢和他比,搖了搖頭。


  她們說話之時,盛明歌款款而至,原來,這麽些年,老夫人對大家稱病不見人,但侯夫人常對盛明歌說她無論如何也是你祖母,你父親是個孝子,你也得去孝順她。


  侯夫人接到眼線報告說老夫人請盛如意進門,馬上讓盛明歌也過來在老夫人麵前露臉。


  盛明歌臉上已經敷好桃花胭脂,一雙潤澤的眼如同燕子沾水,這是盛明歌第三次來老夫人的院子,她看到這一地的泥土飛揚和空氣中揮之不去的土味兒,心裏有些不適,卻不敢顯露半點。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子,不想沾到泥土,恭敬地對老夫人道:“祖母,聽母親說你身子大好了,孫女兒來看看您。”


  老夫人道:“你們有心了,我身子一直這樣,你看到了就回去稟你母親吧。”


  盛明歌眼裏劃過一絲委屈,這怎麽行?要是她一來,祖母就讓她走,那母親肯定覺得她無能,還有……盛明歌見到盛如意居然也站在菜地裏,祖母居然還和她靠得那麽近。


  盛明歌這便不忿起來,如果盛如意在院內那麽久,她卻一來就出去,這豈不是沒臉?別人豈不是要祖母寵盛如意,不寵她?

  盛明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她也不管泥地髒不髒了,一繡鞋踏上去:“祖母,孫女也來幫你。”


  盛明歌這樣嬌生慣養的嬌小姐,她的腳生得也很小,她也曾在夜晚對鏡自照,自歎自己全身上下無一不美,便是這雙小小的腳,也能讓男人把玩得愛不釋手。


  但現在她的繡鞋本就有些高,一到泥地裏,便掌握不了平衡,身子一個踉蹌,摔了下去,壓倒好幾株菜苗。老夫人一下便有些心疼菜苗,又不好怪盛明歌,便催促羅嬤嬤:“還不扶她起來。”


  又道:“明歌,你沒做過這些,你快些回去吧。”


  盛明歌摔得身上有些疼,本想退卻,可一想到盛如意就覺得自己臉上掛不住,她道:“祖母,母親是特意差我來請你去喝茶,孫女也想孝敬你,祖母……你就和我去吧,今天就別弄這些玩意兒了,這些玩意兒也值不了什麽錢,何況,咱們是什麽人家,兩代功勳,祖母您那麽尊貴,卻做這種下等人做的事情,傳出去會讓別的命婦恥笑。”


  “下等人做的事情?”老夫人聽到這話,神色一下涼下來,“我和你祖父,就是靠著你口中下等人才做的事情,才在邊關待了那麽多年。下等人種的菜,飽了邊關那麽多將士的腹,他們吃飽了,吃得好,才有力氣去打仗,去賣命,才能把身高八尺膀大腰圓的匈奴趕出去,我們是下等人……你且回去吧,再好的茶,我也品不來。”


  “祖母……”盛明歌一下想哭,祖母此話,怎麽那麽像是在說她不知忠、不知孝?她有心想解釋,羅嬤嬤也已經冷了神色,對她道:“二小姐請吧。”


  “……”盛明歌隻能離開,她不甘心地望了眼菜地,看到盛如意那張臉。盛如意靜靜地在菜地侍候菜苗,似乎感知到盛明歌的實現,她回眸朝她一瞥。


  那一瞥,極淡,如視無物,盛明歌甚至覺得她在無視她,這種無視不是身份地位上的無視,而更像是,她從心裏就看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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