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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老六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連忙對許詩雅解釋道,“酒話,酒話, 我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老五也露出偽善的笑麵,“上次挨了您一刀,我們還哪敢得罪您呢。”


  “您別當真,千萬別當真,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我們一般見識。”


  老五見許詩雅麵色有些緩和,接著阿諛奉承,“這片地界兒,您才是老大,我們兄弟倆為您馬首是瞻,隻要您一聲令下,我們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許詩雅冷笑一聲,“少給老娘整些沒用的,你們膽敢欺負我家男人,小心我剝了你們的皮,抽了你們的筋,喝光你們的血。”


  老五奸笑,“如果我們兄弟欺負你家男人了,我們的血,管夠你喝。”


  許詩雅將手裏的尖刀收入鞘中,“哼,這還差不多。”


  許詩雅又發現滿地的啤酒瓶和滿桌子的零食包裝袋,剛有所緩和的麵容再度嚴峻起來,“你們是不是把他家的零食全吃光啦?”


  老六立馬擺手,“沒有沒有。”


  “還說沒有?你看看這桌子上,你們吃光了多少,看看這地上,你們又浪費了多少!蝦條打開了,幾乎沒怎麽吃,全灑上了酒,薯片才動了幾片,全撒在了地上……你們這樣敗壞零食,是不是成心的?”


  老六抓起幾袋沒開封的雞爪、辣條之類的零食,送到許詩雅的麵前,“女魔頭,這不還有很多沒開封的嗎?”


  “這些沒開封的全是我不愛吃的,我愛吃的全被你們糟蹋了。”


  老六表示冤枉,“我們也不知道哪些是你愛吃的,哪些是你不愛吃的?”


  “你們兩個大男人太有出息了,跟我搶零食。”


  此時,老五插了一嘴,“我們還留了一盒,你最愛吃的薯片。”


  “對對,我們給你留了一盒薯片。”老六又朝商店裏麵大喊,“瘸子,快把我們留的薯片拿過來。”


  “隻給我留了一盒薯片?”


  老五解釋,“我們擔心你零食吃得太多,對身體不好。”


  許詩雅輕蔑地看向老五,“切!”


  捧著薯片的店主來到許詩雅麵前,許詩雅接過店主遞來的薯片,她問道,“隻有這一盒薯片了?”


  店主磕磕巴巴地說,“是……是的,五哥擔心你零食吃多了,對……對身體不好。”


  “你和他們也是一夥的?”


  店主擺手,“沒有沒有,五哥是關心你。”


  “他關心我?你可真敢說!這盒薯片多少錢?”


  許詩雅買零食向來是大包大包地買,她隻關心哪些零食適合自己的口味,從不關心單價是多少。


  “不……不要錢。”


  “不要錢?怎麽,今天有人請客?”


  店主偷瞄一眼老五陰沉的臉色,嚇得退縮了一步,“是我請客,是我請客。”


  “你請客?你媳婦不得扒了你的皮!”


  “她不會的,不會的。”


  許詩雅望著滿地的狼藉,追問道,“你跟我說實話,他們倆是不是吃零食、喝酒不想給你錢?想賴賬對不對?”


  店主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是我請客。”


  “你為啥請客?有喜事?”


  “因為……”店主又瞄了一眼老五凶神惡煞的麵容,隨即低垂了頭,“因為我有喜事,我高興,我開心。”


  “我怎麽看不出你開心,你說實話!”


  店主急得快要給許詩雅跪下了,“我的姑奶奶啊,您還有完沒完啦?我求求您了,能不能不要再問啦!您可不可以放過我一馬,我求您了,行嗎?”


  “我是在幫你,他們是在害你,不想放過你的人是他們,不是我!”


  “你如果想幫我,拿著薯片趕緊走吧。”


  “我不走,今天我若不幫你討回這個公道,我是不會離開的!你跟我說實話,他們是不是欺負你了,我來給你做主。”


  “你做得了啥主啊,拿著東西快走吧。”


  暗中偷笑的老六忍不住插了一嘴,“人家不願意說,別難為人家啦。瘸子,你算算多少錢,記我賬上。”


  店主應了一聲,開始清點地上的包裝袋。


  “不準記賬,算好了,馬上付錢。”


  許詩雅在附近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去,“我在這裏看著,錢不付,誰也別想走!”


  “啪”的一聲,許詩雅擰開桶裝薯片的蓋子,“反正我有的是時間,看誰耗得起。”


  老五斜瞥著許詩雅手中的薯片,奸猾的眼神裏暗藏一抹得意,“瘸子啊,你別著急,慢慢清點,今天的賬由我老五來付。”


  老五說完,靜等許詩雅吃下被自己做了手腳的薯片。


  看著許詩雅從包裝桶裏捏起一片薯片,老五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竊喜,嘴角處顯露一抹奸詐的暗笑。


  老五眼看許詩雅咬碎手中的薯片,突然間,一個巴掌拍在許詩雅的手上,打落了她手裏的薯片。


  一臉茫然的許詩雅迅速轉向身後的這個人,許詩雅驚訝道,“帽子阿姨!”


  奸計未得逞的老五突然站起來,他二話沒說,一個重拳砸向女人的臉。


  身如輕燕女人輕身一躲,與此同時,女人橫肘擊向老五的肚子,幾個連貫動作一氣嗬成。


  女人肘擊的位置正是被許詩雅捅過的地方,老五的傷口還未痊愈,女人的重擊將這道傷口再度扯開。


  疼痛至極的老五捂著肚子,跪在女人的麵前,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老六見狀,拎起空酒瓶砸向女人,眼看酒瓶落在女人的頭上,紋絲不動的女人快速說出一句話,讓這隻酒瓶停頓於半空之中,“許詩雅平安,你平安,許詩雅出事,你陪葬。”


  老六瞬間清醒了,“你是……你是捎口信的那個人。”


  女人沒有理睬老六,她看向跪在地上的老五,“我暫時不上報,如果有下次,你第一個陪葬。”


  老五殘喘地說道,“有你在暗中保護……我又如何得手。”


  “我不上報,不代表不叫狗的主人看好自己的狗,你老大這關,恐怕是過不去了。”


  許詩雅仰頭望了望身邊的女人,又低頭看了看跪倒在地的老五,許詩雅完全糊塗了,“帽子阿姨,你們這是……”


  女人指向許詩雅手中的薯片,“把裏麵的薯片全部倒出來。”


  許詩雅將盒裏的薯片全部撒在地上,女人指著沾染著血紅的薯片說,“你仔細看,薯片的顏色正常嗎?”


  緊蹙眉頭的許詩雅點了點頭。


  “即使是番茄薯片,顏色也不會這麽鮮豔,知道這是什麽嗎?”


  “是什麽?”


  “是他的血,他的毒血!”


  許詩雅震驚了,“什麽!”


  “你再仔細瞅瞅,包裝盒上是不是有針眼。”


  許詩雅翻轉薯片包裝盒,發現幾處細小的針孔,“這是什麽情況?”


  “他用針管抽出自己的血,然後打進薯片裏。”


  “那他的毒血又是怎麽一回事?”


  “知道他患有什麽病嗎?”


  許詩雅搖頭。


  “艾滋病!”


  許詩雅嚇得扔掉了包裝盒,半天緩不過神來。


  “小姑娘,你一個人在外,不要總覺得自己了不得,這些人是人渣中的人渣,你鬥不過他們的,以後離他們遠點。”


  女人拿走許詩雅手裏的刀子,“這個世上,拿著刀子的不一定是最狠的人,真正狠毒的人是不會將自己的刀子外露的。”


  女人又從上衣兜裏掏出一瓶防狼噴霧劑,塞給了許詩雅,“提防壞人,它比刀子好使。”


  許詩雅牢牢握住噴霧劑,重重點了點頭。


  許詩雅在女人的陪伴下,回到自己的住處,分別時,許詩雅向女人問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你的帽子阿姨啊。”


  “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著我,你送我帽子的那天,我們並不是偶然遇到的,對不對?”


  女人笑了笑,“咱倆有緣啊,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你是這個城市裏最需要那頂帽子的人,我恰恰是這個城市裏唯一擁有那頂帽子的人,是老天讓你遇見了我,也是老天讓我遇見了你。”


  “真的是因為緣分嗎?為什麽每次最需要別人幫我的時候,你總會及時出現?”


  女人抿了抿嘴唇,“可能……我是你的守護天使吧。”


  許詩雅開心地說,“阿姨,我該怎麽稱呼你?”


  “帽子阿姨挺好啊。”


  “那好吧,帽子阿姨。”


  “今天的事不要對任何人……”


  女人話未講完,許詩雅打斷了她,“我知道我知道,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帽子阿姨放心吧,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女人露出了笑容,“懂事的小姑娘啊。”


  “帽子阿姨,你的功夫好厲害啊,一下子就把高大的老五打倒了,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你保證今後不帶刀子了,我便教你。”


  許詩雅信誓旦旦地說,“我保證!”


  女人將刀子還給了許詩雅,“我相信你。”


  女人望向昏暗的天色,“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帽子阿姨,千萬別忘了來找我,我時間有的是。”


  “嗯,小姑娘,再見。”


  “帽子阿姨,再見。”


  分別之後,女人自語了一句,“真是個傻丫頭啊。”


  ……


  晨子風自校長辦公室出來後,心裏忐忑不安。


  他不明白,校長為什麽不害怕啊?如果將錄音機交給教育局,校長的飯碗都可能砸了,他為什麽一點也不擔心呢?他究竟還留有何種手段能逼迫自己退學?

  他回想著校長最後說的話和自信滿滿的模樣,他越琢磨越覺得心裏沒有著落。


  他又跑回校長辦公室那一層,躲藏在角落裏,他決定跟蹤校長,看看校長到底還有什麽詭計。


  他靜靜觀察著校長辦公室門口的動靜,他隱隱覺得,校長今天的頭等大事,肯定是怎麽對付自己。


  他在角落裏躲藏了許久,始終未見校長出來過,按理說,校長早已下班了,早該回家的,校長為何遲遲不肯離開辦公室呢?

  他暗暗揣度,有一種很大的可能性,校長在等候什麽人,或者說什麽幫手,於辦公室裏布置實施他的陰謀詭計。由此來判斷,校長等候的人,便是他安排對付自己的人。


  他不清楚校長的密謀,但他必須清楚,誰才是校長此次密謀的同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即使不清楚校長的計劃,隻要明確潛藏在暗處的敵人,便可以提前加以防備。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暗暗觀察辦公室門口,靜靜等待著未來需要提防的人。


  這個時候,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他瞬間驚愕了,他何曾想過,走進校長辦公室的人,竟然是她們姐妹!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學校裏有這麽多的死對頭,而真正給予最後一擊的、致命一擊的,會是她們姐妹。


  他呆愣地看著她們姐妹走進了辦公室,他默默地對自己說,“她們之前所做的一切、所表現的一切,全是假的……她們表露的感情全是演的……我真是傻啊,世上怎麽會有親姐妹,因為一個莫不相幹的人而爭得頭破血流呢?”


  她們是親姐妹啊,骨肉相連的親姐妹啊,我算得了什麽,我怎麽可能影響到她們姐妹間的感情?

  “我太天真了,太傻了!”


  “她們為何要這樣對我,我到底什麽地方得罪了她們?”


  他忽然瞪大了眼瞳,“是因為……是因為小時候的事嗎?”


  “當時,晨子山手裏拿地是一頂帽子,我不放心,從地上撿來一根長釘,抵在她的背後……窗戶下的牆壁擋住了我的手,屋子裏的人都沒看見,可她心裏清楚啊!”


  “她們太過聰明,她們早已知道被開除的人是晨子山,留下的人是我,是那個曾用釘子挾持過她們的人……原來她們一直在記恨我……有些童年的記憶太強大了,實在是可怕啊。”


  他苦澀地笑著,“你們成功地給我演了,一個落水,一個跳水,真夠賣力的啊!”


  “你們有錢人太會玩人了,先是保住我,然後折磨我,臨近中考之際,一招致命……”


  “我輸了,我徹底輸了……哥哥啊,我們晨家不會有抬頭之日了。”


  “林時雨林時雪,你們姐妹放心吧,明天,你們不會再見到我。”


  ……


  蹲守在校門口的孫皓忽然站了起來,“終於出來了。”


  孫皓迅速轉向身後的這群人,“還記得我是怎麽交待的?”


  帶頭的人回複,“放心吧,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兄弟們給我上!”


  晨子風見十幾個手持利器的人衝了過來,而此刻,早已過了放學時間,隻有他一個人走出學校,這群社會流氓的目標不是自己,還能是誰。


  短暫的愣神過後,他撒腿便跑。


  十幾個年輕人一同圍追堵截他,有的在他身後追,有的在他身側跟,有的在他身前攔。


  他靈活運用打籃球的躲閃動作,成功晃過麵前幾個人的攔截,就在他停頓的片刻,身側的幾個人撲圍而來,他立即調頭往回跑,眼看與身後的人撞臉,旋即又用一個假動作騙過了他們。


  他原本打算衝出校門,而現在,他不得不跑回學校。


  追擊和逃亡的勝負關鍵,不僅僅取決於體力上的較量,求生也占有很大成分。


  寡不敵眾的他將追擊的這群人全部落在身後,他帶頭領跑,領著小混混們在操場上兜了一圈。


  操場上跑圈的時候,他也規劃著逃跑路線——躲進教學樓裏必然行不通,那樣會讓自己陷入死胡同,隻要他們堵住教學樓的幾個出口,跟甕中之鱉還有什麽區別。唯一的機會,趁他們現在窮追不舍,我從教學樓的後門進入,穿過教學樓大廳,再從教學樓正門出來,最後衝出學校大門。他們雖然人多勢眾,可在大街上追我,不見得還有什麽優勢。隻要能逃出學校,剩下的便是體力上的較量。


  當他衝出大廳正門之時,學校大門口竟然還有兩個人堵在那裏。


  一個是孫皓,孫皓倒是好辦,可另一個人該怎麽辦?

  這個人比王蒙還要高大強壯,硬衝肯定行不通。


  危難之際,又有一個策略於他的腦海閃現——衝向校門口的過程中,我假裝從他倆的右側通過,他倆會同時往右移動,封住右側的去路。我再假裝發覺他們的右側已被封死,馬上改變路線,自他們的左側穿過。這時,他倆發現我改變了路線,一定會向左側移動,封住左側的路。正是這個時機,正是這個與他們麵對麵的瞬間,我突然向他們的右側翻轉一個背轉身,從孫皓的身邊翻轉而過。以我對孫皓打籃球的了解,他肯定反應不過來,就算另一個人及時做出反應,他也會和反應不及的孫皓撞到一起,到了那個時候……


  全速飛馳的他與他們的距離僅剩下三四米左右,極具運動天賦的他的運動靈感乍然而現,他感覺現在這個距離可以完美實施他的操作。


  他快速而連續做了兩個假動作,麵前的兩個人表現出的反應,和他所設想的完全一樣。


  騙過他們之後,他最後以一個華麗的背轉身,從孫皓身邊擦肩而過。


  他心裏大喜,成了!


  大喜過望還不出一秒鍾,膝蓋處突然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讓他重重摔倒在地。


  他捂著受傷的膝蓋滿地打滾,他覺得膝蓋骨都碎了。


  然而,對於現在的他而言,最致命的並不是膝蓋的疼痛,而是滿懷希望的心瞬間跌落至絕望的深淵。


  “真特麽能跑,給你腿打折了,看你還怎麽跑!”


  帶頭老大一邊咒罵,一邊將拇指粗的鏈條纏繞在粗壯的胳膊上,餘留一米左右的長度於掌心中緊握。


  他從眯微的眼縫中看到,原來他正是用這根鏈條從背後抽打了自己膝蓋。


  他望著這根隻有在大型機器上才能見到的鏈條,心裏產生的恐懼迅速蔓延了他全部的感官。


  帶頭老大沒說二話,掄起鐵鏈抽向他的小腿。


  他聲嘶力竭地慘叫著,他疼得頭皮都麻木了,他懷疑腿骨是不是也碎了。


  此時剛剛入夏,他外麵僅穿了身單薄的校服,薄薄的一層校服根本無法削弱鐵鏈的擊打。


  如果這根鐵鏈打在他的小腿肚上還能強點,至少有肉墊著,心狠手毒的帶頭老大有意砸向他的小腿前側,小腿前側沒有多少肉,幾乎是鋼鐵與骨頭之間的直接碰撞。


  疼痛難忍的他下意識捂住小腿,帶頭老大用盡全力將鐵鏈抽向他捂著腿的手。


  “叮當”又是一聲,他又摟著雙手左右打滾。


  旁邊靜觀的孫皓都不忍目睹了。


  被他落下的混混們紛紛圍繞而來,帶頭老大望著氣喘籲籲地小弟們,扭頭對孫皓吼道,“你看看,給我兄弟們累成什麽樣了,加錢!必須得加錢!”


  處於震驚狀態的孫皓隻能點頭。


  帶頭老大一下起了勁,“你們都離我遠點,別誤傷了你們。”


  語畢,周圍的人全部後退,帶頭老大喪心病狂般地揮舞起鐵鏈,第四下,第五下,第六下……


  帶頭老大根本不在乎手中的鏈條抽向他身體的什麽部位,哪怕是他的要害部位,隻要是掄起鐵鏈得手的方向,帶頭老大就狠下死手。


  時間過了整整三分鍾,帶頭老大終於疲憊了,停止瘋狂的行徑。


  此刻的他,雙手抱頭,僵硬地躺在地上。


  他的頭部、胳膊、雙手已被鮮血染紅,甚至連他的衣服也滲出了血色。


  孫皓蹲在他的麵前,“老實說吧,許詩雅被你哥哥拐到哪裏了?”


  孫皓覺得重傷累累的他可能沒有聽清自己的話,於是更大聲地說,“別逞強了,少受點罪吧,你隻要說出許詩雅藏身的地方,你就可以走了。”


  體無完膚的他顫抖地從嘴裏吐出一個字,“滾……”


  孫皓攥緊了拳頭,“許詩雅跟你有什麽關係?值得你這樣做?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許詩雅喜歡的人是晨子風,而你晨子山喜歡的人,是林家的雙胞胎姐妹!你到底圖個什麽?”


  他勉強咧開嘴,顯露出血紅的牙齒,“既然許詩雅喜歡的人……是晨子風,和你……又有什麽關係?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這麽對我,便和許詩雅徹底劃清界限……什麽都不懂,你不過是人家手裏的工具。”


  “你他麽真活膩歪了,你想找死嗎?你不一直想參加中考嗎?”


  他努力擠出一絲笑麵,“誰說……我想參加中考了?我就是想找死。”


  暴跳如雷的孫皓幾乎蹦了起來,“行,你可別怪我!”


  帶頭老大插了一句,“咱之前講好的,殺人的活不幹。”


  “我也沒打算殺死他啊,我隻想把他胳膊卸了,讓他徹底拿不起筆,讓他徹底斷了中考的念想。”


  帶頭老大貪婪地笑道,“這個行,卸一隻胳膊再加五萬!”


  孫浩從兜裏掏出一張卡,“這卡裏有十萬,夠了嗎?”


  帶頭老大接過卡,“和有錢人做買賣,真痛快!”


  帶頭老大對手下的小弟們命令道,“把他給我拖到路邊的台階,拿筆的右手給我按在台階上。”


  孫浩低垂了腦袋,“都交給你了,我走了。”


  “這就走啦,等會兒不驗驗斷沒斷?”


  “錢都給你了,還信不過?”


  說罷,孫浩快速離去。


  其實,孫浩是怕場麵太過殘忍,他擔心自己承受不住。


  但是,快速離去的孫浩還是聽見了他被拖走的聲音,聽見了棒球棒在地上摩擦的聲響,聽見了硬物擊打軟物和骨頭折斷的混合悶聲,聽見了他驚撼天地的淒慘尖叫。


  此時的孫浩,他明明報了仇,非但開心不起來,眼淚竟然流淌了。


  孫皓漸漸明白了他的話,今天做出這樣的事情,真的與許詩雅劃清界限了。


  待所有人離去之後,待貫徹全身的疼痛消退之後,昏暗的天地之間,仿佛隻留下他一個人,獨自麵對生不如死的絕望。


  他試圖抬起右臂,確認右胳膊到底斷到何種程度,他竭盡全力抬了起來,小臂於空中不受控製地隨意擺動,隨之襲來的是劇烈的疼痛。


  凶殘惡徒在傷害他的整個過程中,他自始至終沒流過一滴眼淚,而現在,他哭得痛徹心扉。


  他疼惜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身體,最主要的是,完整的身體是他唯一能與別人平等地擁有。


  而現在,他連最起碼的平等都失去了。


  他堅強的心靈不是被外界的殘酷折磨給打敗,而受軟弱的情感所影響。


  他可以忍受軀體上的折磨,卻無法承受情感上的摧殘。從小到大,殘缺的家庭讓他學會了如何拒絕,但沒有教會他什麽是接受。一段美妙而刻骨的情感衝破他的頭腦,他選擇了接受,卻不明了該何時放手。


  他本就是個殘缺的人,現在變得更加殘缺。


  他緊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著,祈禱著,哀求著,“來個人吧,來個人吧,來個人吧……”


  終於,他聽見了腳步聲,他極力想翻身,可無論怎樣嚐試,傷殘的身子根本不受他的控製,隻有疼痛在腦子裏回應。


  腳步聲逼近他的耳後,然後再沒有任何動靜。


  他感覺這個人有些反常,正常的路人,要麽冷酷無情地遠離,要麽主動關問自己的傷勢,而這個人似乎在觀察著自己。


  他知道這個路人是誰了,“校長……打個120吧。”


  校長冷眼望著渾身是血的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幫你行啊,先告訴我錄音筆藏在什麽地方。”


  “書包裏。”


  校長粗暴翻轉他的身體,試圖將書包從他背後硬生生拽下來。


  他疼得咬牙切齒,但他並未阻止校長的野蠻行徑。


  書包的一隻背帶已被校長握在手裏,另一隻背帶卡在他的斷臂上,校長用力一抽,將書包從他殘廢的肢體上拽脫出去。


  他疼得撕裂了聲音,“我草你大爺!”


  校長沒有理會他的叫罵,隻顧著低頭找尋錄音筆,最後在書包的暗兜裏發現了它。


  校長牢牢攥住這隻錄音筆,凝重的麵色有所緩和,似乎心裏又放下了一塊石頭。


  校長對他冷言道,“早聽話,何必遭受這樣的苦。”


  校長又冷笑起來,“你不是想看看,你我之間笑到最後的人會是誰嗎?”


  “錄音筆……你也拿走了,可以打120了吧。”


  “打是可以幫你打,你還沒說出我閨女的藏身地。”


  他殘喘地說,“你把耳朵……貼過來,我告訴你……她藏在哪。”


  校長見他連說話都要竭盡全身的餘力,便主動蹲在他的身旁,耳朵貼向他的嘴巴。


  他對著校長的耳朵殘喘籲籲地說,“你閨女她……她在地獄……人間的地獄。”


  聞言,校長勃然大怒,掄起書包砸向他的頭,“你就在這裏自生自滅吧。”


  校長離去前,對他丟下一句狠話,“你已經參加不了中考,而我還在那個位置上坐著。”


  他黯然失色的眼眸突然迸射出一股怒火,這股火於眼眸之中迅速燃燒,迅速蔓延到他的大腦,蔓延到他的心髒,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他每一寸肌膚都在燃燒著、沸騰著,每一處傷痕爆發出炙熱而滾燙的力量。


  他晃晃悠悠,於自己的血泊之中站了起來!

  他幾乎耗盡所有的氣力讓自己站了起來,餘留一小部分力氣用來呐喊出發自內心深處的仇恨,“你果然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遠去的校長沒有聽見他的喃語,他瞬間泄了氣,身體失去了支撐,在他倒下的時候,一隻手攙住了他。


  他想看看攙扶著自己的人的樣貌,卻抬不起頭,他通過此人的衣著認清了是誰,他嘴角處掛出一抹淡淡地慘笑,“你真會……挑時候啊。”


  “我是來幫你的,我已經幫你打了120。”


  “幫我的……你和他不是一夥的嗎?”


  “誰說我跟他是一夥的?過去,他不過是我的領導而已。”


  “這話……你認為我會相信?”


  “過幾天,當他從那個位置上滾蛋的時候,你就信了。”


  “你怎麽知道……他會滾蛋?”


  “因為他的事我都清楚。”


  他思索了片刻,“原來……真正的幕後黑手……是你!整件事你才是受益… …最大的人,我不過是……是你的棋子,我傷成這樣……全是拜你所賜。”


  “你說對了一點,我的確受益了,但不是受益最大的人,所以,真正的幕後黑手並不是我……咱們倆都是人家棋盤上的棋子。”


  ……


  海灘上,他忽然抓起她的手,“要不要現在就給班主任李慧珍打個電話,問問她誰才是操控棋盤的人?”


  她茫然了,“難道是……”


  “沒錯!正是你們的父親!”


  “這……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還說沒有關係?還在裝!”


  “我……我沒有裝啊。”


  “你沒演?晨子風是怎麽躺進醫院的?晨子風為什麽會傷心欲絕?”


  “我……我……”


  “如果不是你們父親為了自己的利益,晨子風會落到那個下場?你們父親為了逼退許明撤職,給狼一般的許明設下了圈套,而晨子風正是你們圈套裏的羊!”


  “而你們姐妹呢,作為獵人的後代,吃著羊肉,喝著羊湯,披著狼皮!”


  他說的這句話,她隱忍了一段時間,可最後,她還是沒有忍住,怒不可遏地向他大聲罵道,“你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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