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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自晨子山離家後,晨子風和奶奶整日沉浸於壓抑的氛圍中,他們心裏擔心晨子山的安危,卻始終保持著沉默。


  禮拜六早上,晨子風在洗碗,腦子裏卻琢磨著哥哥的事,他一不小心摔碎了飯碗,驚嚇了飯桌前的奶奶。


  奶奶站起來,朝他大聲責問,“晨子山,你不能小心點嗎?家裏飯碗多了是嗎?”


  他低身拾起地上的碎片,“碗是我打碎的。”


  奶奶忽然反應過來,打碎飯碗的人怎麽能是晨子山呢?晨子山已經離家出走了啊。


  奶奶歎了口氣,“老了啊,記性不好啦。”


  “我哥在的時候,洗碗的活基本上是他在做,所以你誤以為是他打碎的。”


  “你哥是個懂事的孩子,怎麽會變成這個樣?”


  他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隻好歎了口氣。


  兩個人以歎氣的方式結束了對話,關於晨子山的問題繼續保持著沉默。


  壓抑了快一個禮拜的晨子風,時常感覺自己頭昏腦漲,他經常眼睛盯著模擬試卷,手中的筆卻停滯不前。


  他呆愣了整個上午,老師布置的試卷隻寫了一個名字。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表,又低頭看看空白一片的試卷,盛怒之下,他撕了這張自己寫下“晨子山”名字的試卷。


  他望著麵前雜亂一片的碎紙,陷入了深深的懊悔——這張試卷是老師布置的作業,禮拜一需要交給老師批閱的,而現在成了一堆碎片。


  他趴在桌子上,好想好想睡上一覺。


  他眯了一陣子,忽然想起下午與雙胞胎姐妹還有個約會,他猛然抬起頭,抑鬱的神情多了些欣慰。


  他們約會的地點是某個大型商場的門口,他早早來到他們約會地點,等候了一段時間,他發現穿梭於此的年輕人,大多是一些富人家的孩子,他們時尚的穿戴和自己樸素的行裝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站在商場門口最為顯眼的位置等候著,他們異樣的眼光如同一把把尖銳的刀子,刀刀剝削著他皮肉,他如磐石般不為所動。


  他之所以不在乎陌生人異樣的眼光,一方麵,這種高人一等的眼光他早已習慣了,另一方麵,站在顯眼的地方等候,她們便可以一眼看到自己。


  半個小時過後,他終於等到了雙胞胎姐妹的到來。


  姐妹倆一身幹淨整潔的裝束,身上沒有多餘的裝飾,簡簡單單的整潔反而凸顯了她們的高貴。


  雙胞胎姐妹來到他的麵前,姐姐首先問向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妹妹接著說,“我們還以為來早了呢,你比我們還要早!”


  “我也是剛來的,和你們沒差多久。”實際上,他提前了一個小時。


  簡單聊過幾句,姐妹便邀請他一同逛商場。


  路過娃娃機的時候,姐姐看上了一個玩偶,他主動上前嚐試,憑借著感覺竟然一次成功了。


  姐姐接過他抓出來的娃娃,開心地幾乎蹦了起來。


  一旁的妹妹見狀,聲稱自己也喜歡裏麵的某個娃娃,要求他再試一次。


  他以為這個遊戲沒有多少難度,便爽快地答應了,上手之後才發現,自己莫名地失去了手感以及運氣。


  他又嚐試幾次,均擦邊而過。


  妹妹越來越失望,但也不願表露,隻得說裏麵的娃娃做得難看,自己並不喜歡。


  他附和地笑著,以掩蓋臉上的尷尬。


  姐姐卻說,“剩下的娃娃再沒有好看的,最好看的已經在我的手上。”


  妹妹不以為然,“娃娃機裏麵的娃娃種類又少、做得又小,贏娃娃最好的地方應該是室內遊藝場。”


  妹妹領著他和姐姐去往附近的室內遊藝場,來到遊藝場,他放眼望去,賽車類、槍擊類、彈珠機等各種遊戲機琳琅滿目,而這些遊戲機他從未接觸過,他望而卻步。


  妹妹指向獎品架子最高處的、全場最大的毛毛熊,對他撒嬌道,“晨子山,我好喜歡那個熊,你能不能幫我贏下它?”


  他抬頭看向這個巨大的毛毛熊,差不多有成年人的大小,他轉頭發現了場內的籃球機,於是點了點頭。


  “你準備玩什麽?”


  “我可能隻會籃球。”


  “好!”


  妹妹跑到收銀台,一口氣換了兩張紅票的遊戲幣,送到他的麵前,“咱們隻玩籃球,贏夠為止!”


  姐姐笑了,“你選的大熊是一等獎,需要五千張獎票換取,籃球機玩一次連一百張都到不了,你想累死他嗎?”


  妹妹也笑了,“那你太小看晨子山了,普通人玩一次不到一百張,可他籃球打得好,我相信他。”


  妹妹拉起他的手,“我相信你,我們走!”


  一排籃球機隻有一兩個人在玩,妹妹和他隨便選了一台,他們開始研究上麵的說明。


  研究了一陣子,妹妹抬頭對他說,“玩一次需要兩枚遊戲幣,限時一分鍾,固定籃筐進一個球得一張獎票,移動籃筐進一個球得兩張獎票,而毛毛熊需要五千獎票……”


  “移動籃筐需要投中兩千五百次,投籃的距離非常近,一秒鍾我應該能投出兩個球……你看旁邊的人也在玩,他選得就是移動籃筐,你仔細看,籃筐從一側移動到另一側用時為一秒半左右……我的命中率保證百分之八十沒有問題,也就是五個球進四個,我需要投三千一百二十五個球,需要一千五百六十二點五秒,大概二十六分鍾……不算上後期的手速下降和命中率降低的影響。”


  妹妹讚歎,“哇,你算數這麽厲害,算得這麽快!”


  他笑了笑,“你現在不應該佩服我的算數,因為接下來的二十六分鍾裏,你需要見證太多的東西。”


  他將整盒遊戲幣放在投幣口的下方,“你負責投幣,剩下的,”他捧起滑板下的籃球,“交給我了!”


  妹妹立即投入兩枚遊戲幣,他迅速拍下移動投籃按鍵,格擋籃球從滑板滑落的架子升起,籃筐隨即快速移動。


  此刻的他並未著急投籃,他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緩,他逐漸忽略了遊藝場一切嘈雜的吵鬧,周圍的環境也開始變得安靜。


  一個明亮的火苗於他腦海之中燃起,他打開眼眸,眼瞳快速尋找籃筐移動的節奏,並適應這種節奏。


  與此同時,他的手腕尋找投球的力度,他的食指指尖尋找方向的觸感。


  籃球機的倒數顯示器已經過了十秒鍾,他快速出手,籃筐移至端側的時候,籃球剛好落入籃筐。


  籃筐移到另一麵端側,他脫手而出的第二個球再次投進。


  他沒有著急投出第三個球,他雙腳找了一下籃球機的中間位置,讓身體的中心對準了籃筐移動的中心。


  第三個球他快速出手,籃筐移至中間位置,籃球恰好進入籃筐。


  他投出的第四個球、第五個球、第六個球,分別在籃筐移至左側、中間、右側的時候進球。


  他的方案正是籃筐移動到這三個位置進球。


  第七個球、第八個球、第九個球……他掌握了出手的時間點。


  他不像其他人,盲目跟隨籃筐的移動節奏,而是讓移動的籃筐跟隨著自己的節奏。


  身旁的姐妹發現他領悟了移動籃筐進球的竅門,妹妹臉上表現出竊喜,姐姐臉上顯露些失落。


  第一局眼看結束,積分器上已經累積了二百多分,妹妹不由得尖叫一聲,“晨子山,加油!”


  這一聲尖叫引來附近的人前來圍觀。


  第二局開始了,他帥氣標準的投籃姿勢、幹淨利落的出手速度、十投九中的超高命中率,所有人發自肺腑地讚歎著他。


  “這小夥子太準了!”


  “幾乎投一個進一個,他怎麽會這麽準!”


  “像是開了外掛一樣!”


  “你們仔細觀察,他並不是隨意地投籃,他是有固定的節奏!”


  第二局結束了,他額頭冒出了汗,妹妹見狀,立即拿出麵巾紙替他擦汗。


  曖昧的動作惹了圍觀人群的羨慕嫉妒,當然也包括了她。


  “咱們去玩彈珠機吧,籃球機實在太慢了,這麽辛苦才出來幾百張獎票,離五千張還遠著呢!”


  “晨子山籃球投得準,為什麽要去玩他不會玩的彈珠呢?一等獎不靠強項贏,靠弱項嗎?”


  妹妹又貼近他的耳邊,親密地對他說,“加油,我相信你!”


  他羞澀點了點頭。


  第三局開始了,他以肉眼都很難跟上的投球速度和百發百中的命中率,超越了前兩局的發揮,這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不知是手太熱,還是她給予的曖昧鼓勵,讓自己有了神跡一般的表現。


  觀望的人們也屏住了呼吸,欣賞他的表演,本局結束之時,人們才得以自由喘息。


  姐姐驚詫的臉上多了份憂慮,“就算全部投中,離五千張的距離還很遙遠……”


  第四局,第五局……直到第十局結束,籃球機的出票口下積攢了成山的獎票,這時候的他已經大汗淋漓,胳膊也十分酸痛。


  妹妹說,“晨子山,你先休息會兒,我把這些獎票拿去前台查查,我感覺差不多夠了。”


  氣喘籲籲的他點了點頭。


  姐姐心疼地望著他,“看看你累的,要不然換個輕鬆的遊戲機玩吧。”


  “沒事,我不累。”


  “瞧你滿頭的大汗,還說不累!你真倔強……你在這裏等著,我去買瓶水。”


  姐姐很快回來,他接過她遞來的礦泉水,一口氣喝下了半瓶。


  過了五分鍾,妹妹走了過來,他向低著頭的妹妹問道,“還差多少?”


  妹妹喪氣地說,“還差一半。”


  他勉強地笑著,“剩下那一半也快啊,我們繼續吧。”


  說完,他開始瘋狂地投球,然而,他已經失去了原先的準度,命中率隻有一半。


  又玩過幾局,他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他卻往投幣口投下許多遊戲幣。


  姐姐拉起他的右手,“算了吧,我們去玩彈珠吧。”


  妹妹拉住他的左手,“晨子山,我不喜歡那個大熊了,我們走吧,換個別的獎品吧。”


  他努力擠出笑容,“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大熊,你放心,剩下的交給……”


  他話未講完,背後傳來了一聲他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我單純地認為,丘比特之箭隻能穿過兩顆心,他現在一箭射過來,射中你們這一排,能穿過三顆心。”


  這句帶有醋味的玩笑話,讓姐妹二人一同放下拉扯他的手。


  “晨子風……”


  “你怎麽來了?”


  他驚詫地望著他,一個禮拜沒見到他,竟然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推開了他,隻身一人站在籃球機麵前,“剩下的交給我了,你在旁邊休息。”


  他迅速轉向雙胞胎,帶有一絲命令的口吻說道,“你們自己也找個機器玩會兒,剩下的交給他了。”


  雙胞胎姐妹離開後,他邊投球,邊對身旁的弟弟說,“你別誤會,我過來可不是搶你的風頭,我看你實在挺不住了,才過來幫忙。”


  “你意思是……你在跟蹤我?”


  “你在胡說什麽?”


  “難道你僅是碰巧遇到我們?”


  “僅是碰巧遇到。”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他又轉頭向他笑道,“咱倆這麽久沒有見麵,你是不是應該先關心一下我的近況啊。”


  “那……你現在住在哪裏?”


  “算了吧,你還是別問了,你也不是真的關心啊。”


  “我怎麽不關心你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和奶奶有多擔心你!哥,你回家吧!”


  “這話是奶奶親口對你說的?”


  他愣住了,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騙他——如果騙了他,到時候他回到家裏,奶奶還是不待見他,那自己豈不成了他埋怨的對象。


  想到這些,他選擇沉默。


  “既然奶奶沒叫我回家,我為何還厚著臉皮呢?”


  “她可是你的奶奶!”


  “她是我的奶奶,”他投球的姿勢突然變成甩球的姿勢,“就不該在我最難的時候將我趕出家門!”


  “砰”的一聲,他甩出去的籃球重重砸在籃板上,籃球彈飛出去,籃板也劇烈顫抖著。好在遊藝場噪聲大,附近也沒有什麽人,他暴躁的行徑沒有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兄弟倆再也沒說過什麽話,一個隻顧著投球,另一個隻顧著收集獎票。


  過了十多分鍾,他夾著整理好的獎票來到姐妹們的麵前,“換獎品吧,我手裏這些應該夠了。”


  妹妹拿走他夾著的獎票,高興地跑向了前台。


  姐姐望著妹妹得意的背影,“看給她樂得,好像家裏沒有似的!”


  她又轉向他,“你弟弟呢?”


  他淡淡說了一句,“他有事先走了。”他看向她空無一物的雙手,“你的娃娃呢?”


  她撓了撓頭,“可能忘在什麽地方了。”


  “咱們去找找吧。”


  她拉住他的手,“算了吧,早被別人拿走了,等下個禮拜,咱們再過來玩籃球機,你幫我贏個比她那個還要大的。”


  他笑著點點頭,他心裏卻對自己說,“可我一個人根本做不到。”


  ……


  育晨中學依山傍水,這所學校坐落於城市的中心,卻遠離了城市的吵鬧,如此絕佳的地理位置,也是育晨中學能夠成為重點學校的原因之一。


  育晨中學的後山公園有一彎荷花池,每當夏季荷花盛開的時分,不知有多少女孩在這裏,將自己的初吻悄悄獻給了愛戀的男孩。


  荷花池中坐落著一座涼亭,涼亭雖是欣賞荷花的完美位置,鮮少有幽會的男女選擇在這裏“含苞待放”,隻待遊人稀少的時候,相戀的男女才肆無忌憚地於荷花池的中央,與周圍盛開地蓮花一同盛開著自己的激情。


  育晨中學放學的時候,時常會有結伴的學生到後山公園兜上一圈再回家。


  那天下午放學,他本想帶著雙胞胎姐妹見識一下學校後身的美景,誰知遊玩的中途下起了雨,匆忙的人們全往公園門口方向跑,他卻帶著雙胞胎姐妹逆流而行,與奔逃的人群擦肩而過。


  他們頭頂大雨,腳踏泥濘,一口氣跑到荷花池的涼亭中,他們才得以喘息。


  他望著喘著粗氣的姐妹,忽然笑了起來。


  姐姐說,“人家全往出口跑。”


  妹妹說,“你居然把我們領到了這裏!”


  “下雨又不是起火,為什麽非得找出口呢?公園門口可沒有躲雨的地方,這裏才是最近的避雨場所。”


  妹妹說,“門口可以打車啊。”


  “門口那麽多人搶著打車,你確定你能搶過那些大人?你們可以在這裏叫個車回家,等車來了再出去。”


  姐妹倆異口同聲地問道,“那你呢?”


  “我家和你們家不是一個方向,”他雙手伸進羞澀的褲兜,略微尷尬的眼睛轉向沐雨之中的荷花池,此時,一雙白鷺從荷水中飛起,吸引了他的注意,“這麽好的美景怎能錯過,我等雨停了再走。”


  說完,他自顧自地坐在涼亭長椅的中間位置。


  “是呢,雨荷驚起雙飛鷺。”她邊說邊坐在了他的右側。


  “鷺飛雙起驚荷雨。”她邊說邊坐在了他的左側。


  雙胞胎姐妹一左一右坐在他的兩側,她們隔著他相互瞅了一眼對方,她們的眼神裏突然迸射出一抹同樣的排斥。


  雨幕下的荷花池中,如此令人神怡的美景下,他似乎感到周圍的空氣快要凝固了。


  夾在她們之間的他,甚至有些窒息的感覺。


  姐姐愉悅地笑道,“好美麗的雨啊。”


  妹妹調笑著,“唉……好美麗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大家都回不了家了嘍。”


  “你若是著急,可以叫車先走嘛,我幫你打這個電話。”


  “誰說我著急了,我可沒有著急,我是擔心你著急,你想打電話,還是給自己打吧。”


  “我不急,我等雨停了和晨子山一起走。”


  “我也不急,我也等雨停了和晨子山一起走。”


  他試圖緩和這暗藏針鋒相對的氛圍,“等雨停了,我送你們一起回家。”


  麵帶冷澀的姐妹們,將頭扭向另一側。


  姐姐忽然想起了什麽,鄭重地向他問道,“晨子山,你喜歡下雨的感覺還是下雪的感覺?”


  他明白她的話外之音,他不知自己在她們姐妹麵前該如何作答,“都還好吧。”


  妹妹問,“如果兩個必須選一個呢?”


  他環視著兩雙同樣滿懷期待的眼睛,心裏有種難以言表的糾結。


  他好想離開這個地方,即便是頭頂大雨。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作答,兩邊誰也不能得罪。


  他想到了可以轉移話題、又能緩和氛圍的話,“你們文采很不錯啊,你們剛才念的是誰的詩?”


  “姐姐啊,這麽大的雨,我們哪也去不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要不要比一下文采啊?”


  “妹妹啊,你可能不知道吧,論詩詞的話,雨天可是我的主場噢。”


  他本想轉移話題,反倒弄巧成拙,他歎了一口氣,暗地裏後悔自己的多此一舉。


  “主場打敗了你,會很尷尬的呦。”


  “切,你想怎麽比?”


  “我讓著你點好了,咱們就比誰知道帶有‘雨’字的詩句多,不準重複,看誰接不上來。”


  “輸的人怎麽辦?”


  “輸的人頂雨回家,立刻就走。”


  她們的硝煙又上升了一個高度,如果再不攔著,他真怕她們傷了和氣,“你們可不可以安靜一會兒,不要影響我欣賞美景。”


  姐妹異口同聲地對他嗬斥道,“要安靜的人是你,不要打擾我們!”


  他用手在嘴前模仿拉拉鏈的動作,他又對她們擺擺手,示意她們繼續。


  “我先來,姐姐也讓著你點,別到時候輸了找借口,說你讓著我了。”


  “姐姐啊,你太有意思了,你怎麽知道我會輸給你呢?行,你先來就你先來,看你能耍出什麽花樣。”


  “過雨山川顏色好,投林鳥雀噪聲稀。”


  “哎呦,姐姐你可真是了不得啊,連‘山’字都包含了!”


  “獻醜了,”她擺出一個“請”的手勢,“輪到你了。”


  “西山雨退雲收,飄渺樓台,隱隱汀洲,該你了。”


  “不寫晴山寫雨山,似嗬明鏡照煙鬟。”


  妹妹思索片刻,“畫中亦愛雨中山,連雨山行卻厭看。”


  姐姐迅速接上,“匡廬山高高幾重,山雨山煙濃複濃。”


  姐姐快速流利的對答,讓妹妹頓時語塞了。


  她努力思索有關諷刺山和雨在一起的詩句,可腦海裏想到的,全是山雨相容的。


  她暗暗咒罵古人,為什麽這麽喜歡把山和雨拚湊一起。


  “妹妹怎麽了,接不上來了嗎?我可想了一大堆等著你呢。”


  她用氣急敗壞的眼神回應姐姐的嘲諷。


  “給你最後十秒鍾,若是還答不出來,請你願賭服輸。”


  她不給妹妹任何的說話機會,繼續施加著壓力,“十,九,八,七……”


  她咬切著牙齒,恨不得撕爛姐姐正倒數的嘴臉。


  其實,她本可以輕易說出含帶雨字的詩句,而姐姐為了增加難度,故意放了個山字進去,姐姐此番意圖,她很是氣不過。


  情急之下,她忽然明白過來,自己完全著了姐姐的道——姐姐非常了解自己的性格,她知道自己寧願認輸也不可能妥協難度,更別說因為怕輸而逼迫自己主動出口,有關山雨相容的詩句。


  姐姐的先手刁難,讓她有了些心灰意冷。


  “六,五,四,三……”


  “別再數了,我認輸還不行嗎!”


  “認輸還坐著幹嘛,輸不起了?”


  “我偏不走,這是你的椅子?”


  妹妹求助的眼睛望向他,他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欣賞著荷花池的美景。


  她站起來,快速走到妹妹的麵前,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拽起來,“林時雪,你能不能要點臉?是你自己說的,輸的人頂雨回家,立刻就走!”


  她怒視這隻拉扯著自己的手,“你把手給我鬆開!”


  “你走我就鬆。”


  “我叫你把手鬆開!”


  “你走啊,你走我就鬆。”


  “你想打架嗎?”


  “打架你也不行。”


  “文的不行,武的還弄不過你了。”


  語畢,她雙手抓住她的衣領,與她撕扯在一起。


  待他起身阻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隻聽“撲通”一聲,撕扯在一起的姐妹,不知是誰被推進了池塘。


  她跌落的時候慘烈地嘶叫著,半空之中深陷絕望的她,手裏連個能抓住的東西都沒有。


  在恐懼的絕望中,她是多麽希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多麽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和她發生爭執。


  她一隻手捂著嘴,另一手對水裏掙紮的她竭盡全力地伸著自己無能為力的挽回。


  悔恨,從她布滿恐慌的慘白麵容上迅速蔓延。


  在悔恨的絕望中,她同樣希望這一切從未發生過,從未和自己的姐妹有過爭執。


  姐妹二人明知和睦相處的好,但也無法克製自己的任性。


  發生了即已發生,說什麽也晚了。


  他掃了一眼涼亭的欄杆,欄杆設計得缺乏人性,因為欄杆的高度還不及膝蓋,她也算是被欄杆絆倒,翻進了池塘。


  他望著在水裏拚命讓自己上浮的她,他不知道池塘的水有多深,但絕對超過了她的高度,而她的身高並沒有比自己矮多少。


  她對他們喊了數次救命,嗓子快要扯裂了,然而,站在涼亭上的他們沒有一個人跳下來。


  冰冷的水像是無數的吸盤,從她骨髓裏不斷抽走熱量。


  刺骨的冰冷讓她渾身上下都感到麻木,漸漸地,她的意識開始模糊了。


  筋疲力盡的她想到了死,想到了自己還很年輕,如此年輕就這麽輕易地沒了,被人拋棄了……而這些人,居然是自己最珍愛的人。


  “晨子山,我求求你了,你快下去救救她吧!”


  “我不會水啊,我若會水我早下去了!”


  她脫下書包準備跳下去的時候,他攔下了她,他閉上眼睛,蹦向池塘。


  墜入空中的他不知為何,為何此刻的自己偏偏想起了多年以前她們父親對他們兄弟說過的話,“你們兄弟倆給我記住了,以後膽敢傷害我的女兒,再讓我看見你們,就不會像今天這樣便宜你們!”


  ……


  她打開濕潤的眼睛,“當初是我把她推下去的,她心裏明明記恨我,可她從來不提這件事。”


  “多少次我想當麵承認自己的過錯,祈求她的原諒,她總是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知道,她的目的隻有一個,想從我手裏奪走你……”


  “最終呢,她還是沒能逃脫命運的殘酷安排,年紀輕輕的她還是葬進了大海,她……”


  她有了些哽咽,“她直到死了,也沒能夠如願以償……”


  “你騙了我們,你們兄弟私下做的交換,”她朝他撕心裂肺般咆哮而去,“讓我們姐妹倆像個大傻子一樣,對著晨子風爭得你死我活!”


  “人們說我們姐妹是傻子,但是我們了解內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我們敢於表露自己,我們對得起自己,而你們兄弟呢?”


  “你們兄弟成功愚弄了我們,你們兄弟自以為自己很聰明,事實上你們才是最最傻的人!”


  “我們姐妹深刻明白自己愛的人是誰,哪怕愛錯了人,但我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我們朝著我們看到的路,大膽地走過,朝著我們看到的人,大膽地愛過!”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兄弟清楚嗎?你們兄弟連自己愛的人都不知道是誰吧……”


  “你說,誰才是真正的傻子!”


  他笑了,竟是那樣的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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