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4、殺紅了眼

  “都快來了,也讓你父親看看,她的女兒如何生不如死!”


  “噗!”


  急火攻心,凰羽噴出一口鮮血大口喘息,這一口血同時也讓她清醒過來。


  “千年前,那一場大戰,碧凰帝君受重傷,我也傷的不輕,狼狽的逃回老巢。從此以後再也沒出現在世間。”鬼胎冷笑一聲,手裏拿著一片淺紫色玉石,紫色的光芒反射在他白的嚇人的臉上,和他紫色的眸子交相輝映。“嗬,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你是不是也這樣覺得呢?很開心是不是?”


  這裏隻有兩個人,凰羽以為他在和她說話,抬頭卻發現鬼胎連餘光都沒有給她。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滿目蒼涼。


  “你們都希望我死,就因為我是鬼煉製成的人,我明明沒有做錯什麽,他們討厭我咒罵我,連你也厭棄我……最後還是你親手剜了我的心啊,哈哈哈哈哈哈……但是你們都想錯了!我沒有死,我怎麽可能輕易就死了呢,但是我生不如死啊!”


  鬼胎一會哭一會笑,凰羽看到了鬼胎眼裏的淚光。


  他明明是笑著的,但眼中的悲傷是那樣明顯。宛如剔透的寶石之上,滾過一滴晶瑩的霞水。


  鬼胎嗤笑一聲,手指一翻,從袖子裏挑出一隻一根白玉釵,釵子做工粗糙,像自己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的,裝飾物也隻有在釵頂垂落著一串拇指大小的碧色竹葉。


  “這支釵子可是我在冬天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的,手都凍爛了。當初你不收,還扔在地上。我怎麽甘心……如今啊,你的女兒在我手裏,就連著當年的剜心之痛一同奉還給你!”


  再睜開眼,鬼胎的臉出現在她麵前。


  “啊!”


  凰羽撕心裂肺的叫了出來。


  好痛!失銳的痛!

  胸口被狠狠剜開,粗糙的釵子勾著血肉往裏鑽,每一寸的痛都清清楚楚。


  沒有神力護體,她現在就是一個普通人,鮮血順著白玉釵往下流,仿佛將白玉都染成了紅色。


  鬼胎興奮的看著手中的釵子,俊臉上麵目猙獰,嘴角是上揚著的,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落在握著白玉釵的手上。


  “你……你就是個瘋子!”


  鳳凰心頭血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又有誰知道,這是用鳳凰的命換來的。


  凰羽疼的眼圈發紅,呼吸都有些困難。


  鬼胎嗤笑一聲,釵子從骨血裏拔出來,接著是第二下。


  “唔!……”


  痛感還是滅頂的痛感,凰羽咬緊嘴唇逼迫自己不發出聲音,緊閉雙目,但仍有淚水從眼角大顆大顆地掉落。


  太疼了,太疼了啊……誰能殺死她,快來殺死她……


  正在趕來的溫玉突然倒了下去,捂著心髒痛苦不堪,越靠近忘川,痛感就越強烈,仿佛有人拿著一把匕首在剜他的心。


  眾神大驚,用各種仙丹試圖止住疼痛,越不管一點用。他們的注意力全在溫玉身上,誰都沒有發現,跟在後麵的最後一朵小雲彩上,原本站在最後的人整個蜷縮在末尾,大顆大顆的冷汗從腦門上往下流,樹皮一樣粗糙的大手捂住自己的嘴,隻用鼻孔不停的喘著粗氣,氣息和身邊的氣流聲音相似,沒有引起他人注意。


  一陣陣心慌讓他忍不住幹嘔,前麵終於有人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轉頭問他怎麽回事。


  “沒事沒事,沒什麽大礙,隻是有點暈雲罷了,一會下地就好了。”小土地擺擺手笑道。


  還第一次聽說有暈雲的神仙,不過考慮到小土地常年不上天,也沒有太多懷疑。


  小土地掩了掩自己的帽子,把蒼白的臉一同藏起來,拚命壓下喉嚨中的血腥氣。


  “哎呦,溫玉好像又感應到什麽了,痛的不行,止都止不住,這……唉,這可如何是好啊!”旁邊一人說道。


  冥淇按了按自己的心髒,發現裏麵的痛,也是這麽也止不住。


  冰冷的石洞裏,溫熱的淚水劃過臉龐,滴在鬼胎握著白玉釵的手上。


  “喲,哭了啊。鳳凰心頭血,真香啊。”鬼胎撚起一抹淚水,帶著血水放在唇邊。“當初你爹,怎麽都不收我這白玉釵,還將釵子一劍轉斷,我可算廢了好大的勁才修複好。沒想到吧,如今卻被自己親生女兒收下。哈哈哈,風水輪流轉啊,轉啊~哈哈哈哈哈哈”


  鬼胎哼著歌走下去,白玉釵也留在凰羽心髒裏,堵住大股鮮血。


  絲絲縷縷的血液從心髒流出,將彩雲做的仙衣染成一個血窟窿,順著仙衣往下流,滴落在鞋麵上,流進石床裏,開出一朵朵絕美的鳳凰花。


  神血的氣息如此美味,隻一點就可以得道升仙,頭頂石洞裏發出嘶嘶的聲音,魔物凱覦著下麵的美味,卻懼怕美味旁邊的人,遲遲不敢動作。


  鬼胎坐在石床上,看著手中紫色玉石,這個角度,凰羽剛好能看到玉石上的畫麵。


  金色祥光閃過,落滿白雪的山上,無數天兵天將降落下來,一著陸便開始大規模搜查。


  後麵負手而立的,不是她父親還能是誰!

  山有些眼熟,多看幾眼,就是自己被鬼胎帶上去的那座山!

  終於有人來救她了啊。


  凰羽激動的同時心裏升起一抹疑惑。


  再看鬼胎嘴角露出的微笑,凰羽心裏一陣驚恐。


  “你、你是故意把他們引來的!”凰羽碧色的眼睛大睜,不可置信的看著笑的甜蜜的人。“為什麽,你這樣對你做有什麽好處?”


  鬼胎就算再強大,也強不過這麽多的天兵天將,再加上父親,他根本討不到好果子吃。把這麽多人都引來,無異於自投羅網。


  事出有異必有妖。


  鬼胎挑挑眉,問道“凰羽,你是在擔心我嗎?”


  “我是怕你死的太痛快,解不了我心頭之恨!”凰羽咬牙切齒的說。


  但這次鬼胎沒有什麽反應,隻是淡淡的說“哦?是嗎,那我還有點失落呢……他,還是老樣子。”


  鬼胎用手指描摹著玉石,眸中流露出不再隱藏的眷戀神色。


  他還是老樣子,一襲輕碧色的長袍裹在清雋的長身之上,頭上隻有簡單一支碧釵。金輝穿過繁華如玉的樹枝灑在他身上,頎長的身材如同一抹生長在林中的傲骨鬆柏,人來人往的空間裏也未曾減少一分存在感。


  “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別人不可能成為焦點。”鬼胎笑著喃喃道。“讓你下來一次,可真是煞費苦心啊,不過還好,還好。”


  鬼胎的手指描摹著碧凰帝君斜挑往上的修眉,碧凰帝君全身都是高貴非凡的氣質,那眉宇像是驚豔了時光,飛出如驚鴻的一筆,淩厲中夾雜著點點別人看不到的溫柔。


  墨綠色的雙目沉澱了歲月,不再閃著繁星似的光芒,變得更加成熟穩重,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山間幽潭,淡漠又冷靜。


  碧凰帝君感覺到有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他身上,突然朝那個方向轉頭,一步一步走過去。


  鬼胎的心跳的越來越快,仿佛碧凰帝君正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然後像第一次見麵一樣,蹲在他麵前摸著他的頭,對他說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跟我回家好嗎?


  那是他第一次聽到“家”這個字啊!

  當初就是這雙眼捕獲了他,這麽多年過去,他對這雙眼還是沒有抵抗力。


  鬼胎沒有注意到,當他看碧凰帝君的時候,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即使那人剜了他的心髒,即使那人曾經想讓自己死。


  碧凰帝君走過來,金雲勾勒的靴子停在麵前,隨後碧凰帝君蹲下,放大的臉出現在玉石上。


  多情的眉眼,每一處都舍不得移開目光。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都是老樣子,一切都沒變,又仿佛一切都變了。


  一隻修長的手伸了過來,鬼胎下意識閉上眼。


  “是一隻死烏鴉,看樣子剛死不久。人間時不時發生瘟疫,帝君還是小心一點,免得粘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旁邊的天兵恭敬地說道。


  “嗯。”低沉的聲音從玉石中傳來,久違的聲音讓鬼胎聽了想要流淚。


  有多長時間,碧凰沒有這樣心平氣和的和他說話;有多長時間,碧凰沒有用仇人的眼神看著他。


  隻因為……他是個異類。無數個夜裏,他曾一遍又一遍問自己,自己做錯了什麽,讓天下人乃至三界如此排斥自己……後來他明白了,真的沒有別的原因。


  碧凰帝君沒有鬆手,玉石上的視角不停旋轉,先是看到旁邊彎腰的天兵,然後是灰蒙蒙的天空,隨後便聽那人說


  “收起來。”


  視角旋轉,最後一幕是一位帶著草帽的老仙翁,身上披著破舊的鬥篷,膚色黝黑,滿目焦急的看著這邊,然後畫麵就變成了黑洞洞的空間。


  畫麵定格在黑色,鬼胎卻像沒回過神一樣看著玉石。


  凰羽將他的反應看的一清二楚,原本不願相信的事,現在不相信也不行。


  “凰羽,你爹來了。”鬼胎是給凰羽說,又像是給自己確認。


  沒得到回答,他又說了一遍“凰羽,碧凰帝君來了啊。你掐掐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還是沒有得到回答。


  他也不在意,自己掐了自己的臉一下,下得手不輕,臉都掐紅了。


  他喃喃道“有點疼,不是,不是在做夢。”


  “瘋子。”凰羽啞聲嘲諷,“你不覺得你自己很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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