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心愛之人

  就著月光,蕭幻看到暗紅色的血跡從床上一直蔓延到衣櫃下麵,整個衣櫃散發出腐臭令人作嘔的味道,有鮮血還不斷的從衣櫃縫隙中湧出,是剛才的那隻老鼠的血。這裏就是整個屋子血腥味的源頭。


  似蕭幻嘴角一勾,輕步走近櫃子,數十根銀針自袖中彈出,毫不留情的刺入衣櫃。


  “唔!”,一聲女子的輕哼。


  有人!一瓶化骨水滑到他的手中,蕭幻謹慎的盯著衣櫃,低聲狠厲的問道“是誰!出來!”


  沉寂。


  衣櫃內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蕭幻將化骨水的瓶塞打開,對著衣櫃威脅道“你不出來,我就用化骨水把你從頭澆到腳,讓你從此消失在這世上”


  衣櫃內發出女子微弱沙啞的聲音,祈求中帶著不願低頭的傲骨。


  “公子可否帶我離開”


  “哦?你有什麽讓我帶走的價值?”,蕭幻一挑眉梢,有趣的看著衣櫃,一般人聽到他剛才說的話都會先求他不要殺自己,這個女子卻讓他帶她離開,膽子還真是不小。


  “現在沒有”


  沒有還說的這麽理直氣壯,蕭幻微微扶額,好久都沒有碰到這麽有趣的人了。“你這樣躲在櫃子裏是求人的姿態嗎?”


  “公子,我出不去”


  “哦?為何?”


  “手筋和腳筋都斷了,我沒有力氣打開櫃子”,女子輕描淡寫的說著自己殘忍的經曆,好像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事。語氣平靜的讓人心疼。


  “你最好別耍什麽花招”,蕭幻威脅道,銀錦靴踩在暗紅色血跡上,瑩白的手指搭上朱紅色的衣櫃把手,慢慢拉開。


  一個骨瘦如柴的女子倚靠在衣櫃邊緣,手腳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沒有任何生機,若不是那兩顆明亮狠厲的眸子散發著不屈的光芒,別人甚至會以為這裏是一團染血的白布。白色的衣衫混合著皮肉攪在一起,渾身散發著腐爛骨血的惡臭味,肩膀上還躺著一隻流著鮮血的沒皮老鼠,她的嘴裏似咀嚼著什麽難爛的東西,血絲從嘴角混合著口水蔓延出來。


  是死老鼠肉!

  “嘔!”,蕭幻捂住嘴,猛的幹嘔起來。他甚是愛潔,似有潔癖一般,一絲灰塵都不能容忍,更別說這樣令人作嘔的場麵。


  “公子可否帶我出去?”,還是這句話,女子堅定的看著蕭幻,似有十足十的把握讓他帶她出去。能在這種場麵下臨危不懼,此女子比男子的膽量和毅力還強。


  不知怎地,蕭幻的心被那雙清澈堅毅的眸子吸引住,不知覺的點了點頭。


  此地不宜久留,蕭幻把黑色蛟麟袍脫下來包裹住女子,輕輕一抬便抱了起來,她身體輕的很,似一隻收起利爪的小貓,老老實實的蜷縮在他懷裏,腳步輕移,足尖點地,蕭幻用最快的速度飛掠在萬家燈火上空。


  “你的名字是什麽?”


  風在颯颯吹過,男子溫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一口氣微微歎出,帶出一抹憂愁。


  “封惜月”


  “什麽?封惜月不是三天前被接進皇宮去了嗎?”而且是他親眼看著那女孩如眾星拱月般走入金黃色駕鑾,難不成,被淳家人掉包了?


  “皇上來臨那天,淳府下人給我下了迷藥,拿走父親留給我的玉牌,換了我和淳凝落的身份,讓她代替我上了駕鑾”,女子淡淡的說道,還是那般不甚在意的模樣。


  “怎麽能這樣!”,一個急刹,蕭幻在屋簷處穩穩停住,眼中似要冒出火來。“他們這樣明目張膽的換郡主,就不怕有人認出來嗎?!”


  “都死了,還有誰能認出來?”


  是啊,為護皇上登基,她一家上下一百五十口人全部被叛賊殺害,又有誰能證明她的身份呢?


  將軍如果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在他死後竟承受這樣的淩辱,還會不會為皇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你的手腳,也是他們弄斷的嗎?”


  無人應答。


  蕭幻低下頭,看到女子已靜靜入睡,她的呼吸很淺,似下一秒就要羽化而登仙,蕭幻加快腳步,飛快的朝著住處飛奔而去。


  “我一定會醫好你”,蕭幻在心底暗暗發誓。


  第一次,他心疼一個女孩。


  第一次,他有了自己的情緒。


  第一次,他開始懼怕死亡,懼怕她會離他而去。


  他為她洗淨臉上汙跡,換上白色新衣,雖然不似她之前的那件白錦衣華貴,但是也是他僅有的蠶絲雪服之一。


  洗淨了臉龐的女孩雖不是傾國傾城的美貌,但也十分耐看,她的臉型是古典美人的鵝蛋臉,彎彎的眉梢微翹,帶了些俏皮可愛,溫婉大氣中透露出她堅韌不拔的品性。她的臉龐被人用利器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甚是怖人,像是開的正好的花朵被人生生折斷了根脈。看模樣,也不過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竟能承受如此痛苦。


  我一定會讓你恢複成原來的模樣。蕭幻摸著她的額頭微微歎氣。


  在睡夢中,女孩還緊緊皺著眉頭,似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蕭幻用了三天時間,用盡所學醫術和所以珍稀藥材,接好了女孩的手筋腳筋,從閻王手中搶回了她的一條命。


  蕭幻為她做了一把輪椅和一個拐杖,輔助她恢複行走的能力。女孩推開這些東西,咬著牙自己站起來,就算跌倒磕破了腦袋,她也堅持用自己的能力站起來。


  “我不能對這些東西形成依賴”女孩說,“我還要用雙手親自為自己報仇”


  蕭幻不勸,在一旁靜靜看著,喝茶賞花種藥材,似是不關心女孩一般。其實,他隻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他生性尚潔,不喜與外人接觸,卻獨獨對她沒有嫌棄的感情,每次與她對視,他總會感覺自己臉紅的發燙,他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也沒有人告訴他這是為什麽,俗話說,醫者不自醫,他可能是生病了吧。


  蕭幻為自己想了不同的方子,越想心越亂,索性一股氣扔了無數補藥進去,喝的自己鼻血直流。


  心亂,無藥可醫。


  女孩見蕭幻不願看自己,以為是臉上的傷疤惹了他厭煩,於是尋了一塊紗巾蒙麵,每日在後院練習走路和基本武術,減少自己在蕭幻麵前出現的頻率。


  一個月之後的一個清晨,女孩素衣勝雪,不沾塵埃,直直的站在走廊看著院中澆藥材的蕭幻。


  雖然看不清麵容,但那雙漆黑的眼中卻自有一番光彩流露。她靜靜立在原地,沒人能看透她的想法,卻已經為之傾倒。她蒙著白色的麵紗,微風起時稍稍撩起一角,露出一個溫婉大氣的側臉。女孩一步一步邁向蕭幻,雖然中途磕磕絆絆停了幾下,但還是堅持了下來。一身素白衣裙在綠色的藥材中穿梭,如花中仙子清麗飄逸。蕭幻用餘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撲通”一聲,女孩直直的跪在蕭幻麵前,虔誠的低伏叩拜,“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你說”


  “我想拜您為師,學毒術”


  蕭幻眉梢一挑,驚奇的問道,“毒術?我是一個醫師,怎麽會毒術?”


  “那隻五彩斑斕的毒蜘蛛,是我養的最毒之物,卻被您輕輕鬆鬆的拿下,可見您不是一般的醫師”,女孩頓了頓,微微喘息,一次性說這麽多字,讓她有些費氣。“而且,您種的這些藥材,全都是飽含劇毒的變異物種,因為在蟲雀繁殖最快的季節,這些藥材上竟沒有一聲蟲叫,也沒有一隻鳥敢降落於上。我的母親是醫聖之女,我自小跟著母親學習醫術,卻從未見過這些藥材。所以,根據這些現象和我所學的知識,我可以確定,這些藥材是毒藥”


  “啪,啪,啪”掌聲響起,蕭幻勾起嘴角,眼神給與她最高的讚美。


  “好,很好,你說的沒錯,這些是毒藥,你,不害怕我嗎?”


  “不怕,這些和人心比起來,善良多了”


  “是啊,人心,嗬嗬”,蕭幻苦澀一笑,轉過頭看向那朵開的十分豔麗的七色花,在那下麵,埋著嘲笑過他毒蛇血脈,嚷嚷著用他祭天的人的骨血,現在,大概已經變成骷顱了吧。


  嗬,人心,都是那麽自私。


  “你起來吧”


  “您不認我做徒弟,我就不起!”


  “你,威脅我?”,蕭幻鳳眼一眯,斜睨著女孩。


  “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女孩開始有些慌,她沒見過如此冷漠的蕭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再不起來,最多一刻鍾,你的膝蓋就會被溶骨地豆的毒液完全浸染,我幫你接上的腳筋也會功虧一簣”


  女孩這才感覺膝蓋有些酸麻,連忙拽著身旁的藤蔓想站起來。


  “住手!”蕭幻立馬出聲製止,伸出白玉手掌放在女孩麵前,一把把她拉起來。


  “藤蔓葉子有毒”


  “……”


  “你可是我第一個徒弟,唔,原來的名字是不能用了,你想要什麽名字?霸氣一點的?還是溫婉一點的?”


  “月華”,女孩淡淡吐出兩個字。


  “嗯?怎麽會想用這兩個字?”,蕭幻挑眉問道。這個女孩給他的驚喜太多,讓他忍不住疑問。


  “師父踏月而來,如月光般讓人敬仰,徒弟此生都不會忘記那一幕,您肩披皎月光華,打開衣櫃木門的那一幕”


  被人敬仰的感覺還真是不錯。蕭幻麵色不變的點點頭,其實內心早已樂開了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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