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百鳥朝鶴

  封君威勾唇一笑,邁步走進。外麵的謠言都說是他氣病了左相,看葉泠崖的表現,不像是相信謠言的樣子。既然葉泠崖給了他這個台階,豈有不下的道理?再說,葉泠崖對他來說,還大有用處。


  封君威徑直走向靈堂,看到一身縞素的封淇奧,不屑的哼了一聲,“嘖嘖嘖,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封淇奧起身,似沒聽到封君威嘲諷的話,微微低頭,“臣弟見過皇兄”


  封君威嗤笑看著封淇奧,在他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嗬,繼續裝,別人不知道,你以為我還不知道嗎?‘三王爺’?”


  “臣弟不知道皇兄在說什麽”


  “沒關係,總有一天,我會讓所以人看到你奸詐的真麵目,這幾天,你就好好享受最後的歡愉吧”


  凰羽穿一身白色麻布孝服跪在堂前,安安靜靜為父親焚燒紙錢,不言不語。


  封君威明裏暗裏嘲諷了封淇奧一番,後搖著折扇漫步離開。


  封淇奧將手掌骨握的哢哢作響,他慢慢抬起頭,金眸閃著狠厲的光芒目送封君威離開。嗬,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封淇奧嘴角勾起邪魅的弧度。


  從陰成那裏得到消息,左相去挽月閣那天,封君威與封惜月約定在挽月閣後樓會麵,所以,即使封君威生氣,也沒有不在場的證據,更不可能為自己辯解。封淇奧知道這點,才謀劃了一場,讓封君威吃了這個啞巴虧。


  葉泠崖看著針鋒相對的兩人,心中的疑惑一點點加深。封君威和封淇奧相對,前者張揚跋扈不可一世,後者低聲下氣忍辱負重,單看表麵,肯定會讓人覺得眾目睽睽之下,單獨邀請左相的一定會是前者,但是父親留給他最後的書信上,為何又讓他遠離封淇奧?葉泠崖握著錦布做成的書信,眉頭深深皺起。父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七天已過,左相下葬,棺木入土為安。


  哀樂者齊鳴樂,黃紙漫天,哭泣聲哀哀,浩浩蕩蕩,壓地銀山一般。葉泠崖帶著一幹人等均著白衣麻布,九步一扣,以儆孝之。萬千百姓臂帶白布,出門叩拜,一時間萬人空巷,哀痛之情布滿京城。


  人們為感念這位慈悲為懷的左相,定下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每年五月,城內人人穿素衣縞服,不得舉行喜事,不得行殺戮之事。之後的京城,也因此平靜了不少。


  史官在記錄中用這樣一首詩吟詠左相豪邁不凡的一生


  風流瀟灑美姿容,

  名相曾建不世功。


  遣將西顧征白上,

  會友北上複遼東。


  一支狼毫寫盛世,


  三縷美髯畫丹青。


  鐵蹄肆虐在身後,

  永留美名民心中。


  埋後三天,墳墓已經拱好,葉夫人攜子女去參拜。五月陰雨綿綿,似眾人的心情五味雜陳。道士在一旁做法事,鈴鐺一陣陣響起,道士手舞足蹈跳著奇奇怪怪的舞。“燒——船——”據說死人要在陰間渡過一條鵝毛不漂的陰河,燒船就是為了讓他平安渡過這條河,到達另一個世界。


  葉夫人命人搬來木船點起火把,用篷布遮著雨水將火把放到木船上,人人各懷心事看著這火堆,大火熊熊升起,紅光撒在臉上,說不出來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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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六月,梧桐居中的梧桐樹也結出白色的花骨朵,一個個含苞待放,甚是喜人。凰羽獨坐在樹下的搖椅上撫摸著小腹微微發呆,這是她常有的狀態,葉繁不敢驚擾,安安靜靜守在一旁。


  清苦的湯藥味從背後傳來,腳步緩沉,凰羽不用轉頭便知道是誰來了。安神藥的香味讓她停止思慮,漸漸放鬆心神,嘴角慢慢勾起。溫玉就像一股清流,能洗淨世間所以肮髒的事物,也能洗淨人心。隻有麵對他的時候,她才可以放下戒備。


  溫玉把藥遞到凰羽手中,微笑著看她眉頭緊緊皺起,抬起深潭般的墨瞳可憐巴巴的看著他,“溫玉,這藥太苦了,我能不喝嗎?”如果凰羽有一條尾巴,那此時一定在對著溫玉拚命的搖。


  溫玉搖搖頭,“良藥苦口利於病,你身子還沒好,必須得喝。而且,這可是我辛辛苦苦熬的,羽兒竟嫌難喝,唉,真是太傷人心了”


  凰羽看不得美人傷心,一捏鼻子,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啊!好苦好苦!”凰羽用手扇著嘴巴,看向一直憋笑的葉繁。


  葉繁一攤手,滿臉無辜道“王妃,糖醃話梅都被您吃光了,您您您瞪奴婢,奴婢也變不出來糖啊”


  凰羽撅起嘴巴,隻好把目光轉向溫玉,眼睛變成星星狀,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溫玉看著如此可憐的凰羽,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拿出一罐楊梅,凰羽大喜,連忙撚一顆放嘴裏,甜味淹沒苦澀,凰羽的眼睛滿意的眯了起來,似一隻饜足的貓咪。


  突然,一隻白鶴自雲端呼嘯而過,鳴聲清澈透過雲層直擊蒼穹,是封淇奧的那隻白鶴!此鶴認主,平日裏守護在封淇奧周圍,這幾日卻常常盤桓在梧桐居上方,每次溫玉出現在它的視野裏,它便會仰天長鳴引來無數禽類試圖攻擊溫玉。溫玉心善,曾用瓜果蔬菜和肉類喂過它,白鶴也不拒絕這些賄賂,先吃,吃完了繼續敵對溫玉,真真是一隻貪得無厭的家夥。


  不管是封淇奧故意派來監視她,還是這白鶴隻攻擊異國人,凰羽都不想傷害它,隻能讓溫玉進屋躲避。


  “這白鶴越發猖狂,它剛才在藥房窗口偷吃了我從玥國帶來的千年人參,見我發現,撲棱著翅膀立馬飛走了,現在竟還敢過來?真真是人善被人欺啊,唉!”溫玉笑著搖搖頭,被它氣的反而沒脾氣了“這麽肥一隻,燉了得好大一鍋啊”溫玉調侃道。


  白鶴似聽懂了溫玉的話,厲聲鳴叫一番,不一會,無數飛禽或盤旋在它周圍,或降落在房頂上,天空烏壓壓一片。


  “溫玉!你快進屋,還在這裏逞什麽威風?!”凰羽忙推他進去,“這麽多鳥,被它們啄了眼睛就得不償失了!”


  “凰羽你先進去,我有辦法”溫玉低下頭,看著凰羽的眼睛認真說道,“我如果不給它一次教訓,它下次失誤啄了你怎麽辦?”而且,我不想再躲,不隻是它,還有它的主人封淇奧!

  凰羽被葉繁扶著走進屋,在窗前擔憂的看著院中白衣溫玉。她的擔心,不僅因為他是玥國太子,更重要的,是她虧欠溫玉太多,切不能再讓他冒險了。


  看到凰羽走了,白鶴也沒有了顧慮,尖銳的鳴叫聲越發緊湊,越來越多的鳥類飛來遮蔽了天空,一隻老鷹被吸引了過來,桀桀的叫聲聳人聽聞。剛才還陽光溫暖的庭院,現在卻像暴風雨來臨前般壓抑。


  又是一聲鳴叫,天空中一個巨大的黑影逐漸縮小,白鶴在命令老鷹攻擊溫玉!老鷹展開寬大黑色的翅膀低飛滑翔,時而高飛時而下滑,試探著攻擊地上的男子。溫玉立身不動,緊盯著黑影,手中銀色長劍漸漸出鞘,伺機而動。突然,黑影如流星劃過,狠狠啄向地麵男子,葉繁嚇得尖叫一聲,連忙捂住眼睛。溫玉一凜,一個猛轉身,錯了過去,長劍狠狠斬向老鷹的肩胛骨,銀器和骨頭碰撞的聲音,哢擦哢嚓!老鷹遮蔽了溫玉的身影,不知是劍斷的聲音還是骨頭崩裂的聲音,凰羽雙手緊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銀鞭在腰間蠢蠢欲動。


  桀桀桀!老鷹的一根翅膀被從根部砍斷,一頭栽到梧桐樹上,在地上撲騰了幾下,氣息漸漸衰弱。


  不等溫玉喘息,白鶴如一把鋒利的匕首從天空直直降落下來,溫玉手中銀光劍暗續力量,銀光點點隱隱發動。


  “不要傷害它!”凰羽大喊一聲,心中暗暗慌亂。白鶴和溫玉同框的那一刻,凰羽的心突然就疼了起來,就如同看到了兄弟殘殺手足相殘般痛心。


  溫玉連忙收勢,內力反噬讓他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眼看著白鶴來到眼前,溫玉錯身一個反轉,呲啦!肩膀衣料被白鶴撕碎,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口子,溫玉地蹲落地,手掌捂住鮮血直流的傷口,眼睛直盯著白鶴,這家夥最會乘人之危!果然,白鶴在接近梧桐樹的地方急急刹車,一個回旋飄移,又衝向溫玉,溫玉連忙撿起銀光,單手握住長劍抵住它長長的鳥喙,另一隻手狠狠從衣擺撕下一根布條,綁住白鶴尖銳的利爪,溫玉屏住呼吸,從懷中抓起一把軟骨散,一揚手臂,噗!一陣白霧瞬間籠罩一人一鶴,白鶴發覺事情不對,連忙撲騰著翅膀向天空飛去,還沒有飛到梧桐樹一般高便漸漸失去力氣,潔白的翅膀如一把撐開的大傘,白鶴迅速下墜。


  溫玉幾步上前,接住墜落的白鶴,慢慢放到地上。白鶴中了軟骨粉,兩隻湛藍色的眼睛緊盯著溫玉,哼呲哼呲的喘著氣,看來氣的不輕。


  眾鳥看到大王都被逮住了,連忙在天空散開,不一會就恢複了明媚的陽光。


  凰羽微微鬆了口氣。


  “啪啪啪!”一陣拍手聲傳來,“精彩,本王很久都沒有見過這麽精彩的戲耍了”聽這輕佻的聲音,是封淇奧無疑了。凰羽剛鬆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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