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左相西去
凰羽每隔一段時間給葉泠崖寫一封書信,詢問西邊戰事的進展,更重要的,是詢問哥哥何時回府。這些天,左相的病更加嚴重,真的已經到了藥石無用的地步,請便了宮中的禦醫,也用了不少民間醫師的方法,但是一點用都沒有。
朝中眾人隻知左相生病,卻不知病的如此嚴重。
凰羽隔三差五的偷偷去相府侍疾,晚上都會被封淇奧以懷孕不宜勞累為由親自接回王府。
元封三十一年,左相甍,其子葉泠崖子承父業,成為新一任左相。皇帝感懷前任左相之功業為人,特賜諡號義和。
彼時,葉泠崖距離家門僅剩一天的時間,至死,都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麵。
凰羽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在查閱醫書,一天一夜沒有合眼的她直接昏了過去,後兩天兩夜高燒不退。封淇奧大怒,斬殺不下十名醫師,王府上下手忙腳亂,一片膽戰心驚。終於在第三天,凰羽的高燒轉為低燒,眾人一顆懸著的心才稍稍放到肚子裏。
凰羽睜開雙眼,蒙蒙的想了一會,突然下床赤著雙腳便跑到門外。封淇奧見狀,一把攬起她,任憑她拳打腳踢也不放手。
“你放開我!”凰羽哭喊著,手腳並用想要下來。“我父親怎麽會突然離世,怎麽會啊!!!”雖然心裏已經有些準備,但是親人的突然離世還是讓她接受不了。凰羽喊得啞了嗓子,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不停的流下來,情緒過於激動,讓她蒼白的臉上多了些病態的紅暈。
封淇奧徑直將她放到軟榻上,大手握住她亂踢的雙腳,用溫熱的手掌溫暖她冰涼的腳。
封淇奧用巧力控製住凰羽的雙腳,任憑她怎麽折騰也逃不開他雙手的禁錮,凰羽懷著身孕,不敢大幅度動作,索性嗚嗚的哭了起來。
“先把鞋穿上,為夫陪你去相府”封淇奧溫柔說道,拿起一塊柔軟的帕子,為她輕拭眼淚。她能醒來,沒有燒壞腦子,已是上天對他莫大的恩賜,他萬分珍惜。
誰也不會想到,外人眼中那個邪魅華貴的九王爺,此時正以一種虔誠的姿態親手服侍著眼前的女子,即使他雙眼充滿血絲衣衫被撕扯歪斜,他也甘之如飴。
穿好鞋,封淇奧扶著凰羽的腰慢慢起身。在他的禁錮下,凰羽隻好乖乖的坐上王府的馬車,一路坐立不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還沒到相府,便看見街邊無數商家在門麵掛上了白布,人人臉上悲戚萬分,訴說著左相駕鶴西去。
越靠近相府,哭泣聲越大,無數受過左相恩惠的文人商士齊齊跪在相府大門前,黑壓壓的一片令馬車寸步難行。封淇奧扶著凰羽下了馬車,在眾人麵前由侍從護著走入相府。人們看著哭紅眼睛的凰羽,更加悲從心來,暗暗發誓要將左相的恩惠報答到九王妃身上。
相府明明有側門,人員較少,對懷有身孕的凰羽來說比較安全。封淇奧卻選擇在萬眾矚目之下從正門入府。其心可見一斑,可是悲痛萬分的凰羽卻沒有注意到身邊男子的心計。
管家等在門口迎接王爺和王妃,引著他們去主殿,見左相最後一麵。
未及大殿,便聽到哭喪聲傳來,急了一路的凰羽,此時卻沒有勇氣走過這短短幾步路。封淇奧牽著她冰冷的手,暖暖的手掌給她莫大的勇氣。凰羽深吸一口氣,跟著管家走了進去。
雕玉為棺,文梓為槨,如眼一片蒼白,葉泠崖一身孝服,跪在棺淳之前垂頭握拳,手骨被握的哢哢作響。男兒有淚不輕彈,葉泠崖強忍著淚水,似一隻嗚咽的小獸,讓人心疼。
葉洛禮在一旁哭著為左相燒紙錢,侍女低聲勸阻著她,生怕她情緒激動傷了腹中的孩子。此時葉洛禮已經嫁給太尉寧波為一年,大腹便便即將臨盆。
“哥哥!”凰羽看到親人,淚水終於止不住流了下來。她幾步上前撲到葉泠崖懷裏,嗚嗚哭了起來。葉泠崖撫著凰羽的頭發,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聲音哽咽,說道“我們倆,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父親”
“羽兒不孝,沒能及時趕來,沒能……沒能見到父親最後一麵……”凰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腿腳一軟,似要暈倒。
封淇奧趕忙走上前扶住凰羽,從葉泠崖懷中接過來。“羽兒懷有身孕,聽到左相去世,一時接受不了暈了過去,高燒昏睡了兩天兩夜,哥哥莫要怪她”封淇奧向葉泠崖解釋道。
“現在可好了?”葉泠崖擔憂的看向凰羽。“此地煙火氣重,不易久留,你先去內殿歇歇,也安慰安慰母親,她自從父親去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好”凰羽聽到這句話,急忙走進內殿,封淇奧在一旁扶著。
“封淇奧,裏麵全是女子,你一會出來和我一起守靈”葉泠崖突然說道。
封淇奧站住腳,眸光一閃,沒有回頭,隻是應了一聲,“沒問題”。
葉夫人正皺著眉頭以手撐頭坐在椅子上,婢女為她輕揉太陽穴。
凰羽走到葉夫人身邊,輕喚一聲, “母親”,葉夫人緩緩睜開紅腫的眼睛,連忙起身牽著凰羽的手讓她坐下。封淇奧見狀慢慢退了回去。
“王府派人來說你一直高燒不斷,如今怎樣了?你看這小臉蠟黃的”葉夫人抬手摸摸凰羽的額頭,探到有些溫涼,才放下了心。
“我沒事,母親不用擔心”凰羽回答。“母親,父親怎麽會……離世的這麽突然?太醫不是說能暫時用藥物穩定嗎?”雖然知道母親聽著這些話會傷心,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相爺走的很平靜,在睡夢中就離去了,沒有什麽痛苦。等我們發現的時候,相爺身體都有些冰涼了”葉夫人陳訴著,雖然這些話給很多人說過很多次,但是葉夫人的淚水還是止不住流了下來。“遺書都沒有留一封,相爺,你好狠的心,走的這麽匆忙,好歹給我們點留點念想啊”
“母親快別哭了,眼睛都哭紅了”凰羽為母親擦拭淚水。她轉頭看了一圈,沒見到吳小娘,便轉移話題道“母親,小娘呢?怎麽沒見她?”
“吳小娘看見相爺不行了,前幾天就收拾了細軟離開了相府,唉,走了也好,遠離這是非之地”葉夫人輕輕歎了口氣。
有女兒陪著,葉夫人心情才稍稍好些。
棺木土葬,葬禮隆重,五月二十七日,左相入殮。
凰羽和葉洛禮懷有身孕不好伺候,隻在靈堂候著。
道士在大殿中給左相招魂,葉泠崖為父親沐浴,穿上絲綢衣裳下棺,並在父親口中放一塊白壁。左相一生清廉,但子女們可不能讓父親死後還如此,故隨葬物品繁多且貴重。
天氣炎熱,為防止左相屍身腐爛,玉棺隻停在相府七日。眾多官員大臣前來吊唁,也有幾個大膽的,來巴結新相,但都被葉泠崖一一婉拒。
葉泠崖相府作為唯一的男丁,除了要安排好客人,還要時時看著妹妹,甚是勞累。封淇奧想要幫他,卻被他一口拒絕。葉泠崖隻留給封淇奧一句話“你把凰羽照顧好,我就謝天謝地了!”封淇奧碰了一鼻子灰,每日乖乖的守在凰羽身邊,在外人眼裏,實在是一個十佳好夫君。
下午,三王帶著眾奴仆來相府吊唁,被相府眾人堵在了門口。眾人都知道,左相是在雅間見過三王之後才舊疾複發,不久後便一病不起,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男人造成的!現在他還有臉來相府吊唁!
葉泠崖忙了一上午,連早飯午飯都沒吃,好不容易找了個賓客少的時候,正在靈堂後麵用已經涼透的午飯,便聽小廝來報,三王的人和相府的人已經在門口打成一團了!
葉泠崖聽之,連忙放下筷子跑到門口。刷刷刷!幾聲寶劍出鞘的聲音,破空聲傳來,門外響起婦女的驚叫,葉泠崖趕緊加快了步伐。
小廝拿著棍子、廚子拿著菜刀,怎麽能和拿劍的侍衛相提並論?葉泠崖見狀,氣聚於丹田,“住手!”
氣勢震的眾人一抖,迅速收了手,虎視眈眈的看著對方。
葉泠崖穿過相府眾人,立於門前,朝封君威微鞠一躬,“臣管理奴才不當,讓王爺受驚了,王爺給臣個麵子,臣以後一定好生管教”
封君威從侍衛後麵走出,整整淩亂的衣袍,咳嗽一聲挽回些麵子,後抬起頭,眼角斜睨著葉泠崖,盛氣淩人道“本王來為左相吊唁,沒想到竟會遇到這種事,是泠崖兄這個新相做的不稱職,還是聽了小人的讒言,以為本王是間接殺害左相的凶手?”
管家氣不過,拿起棍子想要揮過去,卻被葉泠崖狠狠按住。
葉泠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側身為封君威讓路,“王爺多慮了,父親剛剛去世,相府忙成一團,奴仆有眼不識泰山,還望王爺見諒。酒菜已備好,還請王爺不嫌棄,王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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