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信與不信

  腳下是百丈高樓,凰羽無處可避,隻能正麵接招,她一手摸向腰間,指尖用力一彈,一匹寒氣淩然的軟劍從腰間躍出。劍身紅若鮮血,蕩著一層清輝。


  “碰!”


  兩劍相交,發出一聲脆響,火光四濺。封淇奧竟被逼退了一步。他知道凰羽身上一定有護身的武器,卻沒想到威力如此巨大。看來他還真是小瞧了這位王妃。


  凰羽手腕一轉,軟劍如蛇靈活擺動,鮮紅劍花夾雜著雨水讓人炫目,長劍在靈活程度上弱於軟劍,很快便處於下風。


  突然,軟劍被注入內力,直直刺向封淇奧,劍入喉一分,殷紅的血絲沿著劍刃滴落。


  “你輸了”凰羽道。蒼白的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汗珠。這場打鬥動作幅度太大,導致小腹隱隱作痛。


  “你想知道左相為什麽重病嗎?”封淇奧一笑,“你過來,我小聲說給你聽”


  凰羽將信將疑,但事關父親,她不得不弄清楚。就在這一晃神的功夫,封淇奧不顧頸間流血,一轉身躲過凰羽的攻擊範圍。


  “你使詐!”


  “嗬嗬嗬,俗話說,兵不厭詐”封淇奧低笑。快速運轉全身內力,聚集於掌心,不等凰羽反應,如鬼魅般快速衝向她,揮出蘊含十層功力的一掌。


  凰羽首先想到的是護住小腹,用另一隻手迎接這雷霆萬鈞的一掌。沒有任何懸念,凰羽被掌風直直推下高空,而她……竟然張著雙臂,沒有任何落地準備,任由下墜。她青絲飛舞,沾血翻飛的衣闕如盛開的曼珠沙華,一雙剪碧眸子濃著一層氤氳,如碧波清煙,透著一絲憂傷,而那帶著一絲苦笑的唇,又寫著一抹惆然。她就那樣下墜,眼睛直直的看著封淇奧,似要看透他的內心。


  封淇奧反應過來,大喝一聲“凰羽!”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身影迅速躍上高空,穩穩接住正在墜落的女子,抱著她淩空一番,輕巧落地。


  這白衣不是別人,竟是已失聯半月的玥溫玉。溫玉輕輕將凰羽放在樹下,一雙琥珀色眸子深情的望著她。


  封淇奧隨之飄落下來,走到凰羽麵前,想看看她的傷勢,卻被溫玉一掌劈向手臂。


  “你就是這般對她的嗎?”一向溫潤待人的溫玉竟憤怒起來,琥珀色的眸子緊緊盯住封淇奧。


  “這是我的家事,你管不著”封淇奧斜睨著溫玉,不屑的說道。“她是我的妻子,你有什麽資格這樣質問我!”一道冷厲的聲音傳來,溫玉一回頭,一隻銀劍帶著冷厲殺氣直逼而來,穿過他肩胛骨,跟本不給他任何躲避機會!

  “唔!”


  凰羽起身握住雪白劍仞,厲聲道“封淇奧你瘋了!快住手!溫玉是為了我腹中的孩子而來,你在這發什麽神經?!”


  封淇奧一愣,“你說什麽?”他聲音傳來,有幾分恍惚和飄渺。


  凰羽將手掌放在自己小腹上,道,“這裏,有我們的孩子。”


  封淇奧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陷入一種絕望狀態,他盯著凰羽,似乎在她眼底找到一絲玩味的訊息,然而,對方望著的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期待,寫滿了幸福。


  他又看向溫玉,後者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封淇奧身體越來越冰涼,隻覺得周身血液在此刻全都凝住結成冰,痛得他肺都凍在了一起。“我們的孩子?”他聲音一顫,低得自己都聽不清楚。


  “對,是你想毒死的,我們的孩子”凰羽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字字鑽心。


  卻看到封淇身形一顫,險些沒有握住劍,“凰羽,有些事我現在不能說”


  凰羽唇角微勾,冰冷道“我也不想聽你解釋,我就問一句,為什麽等到我父親重病,你才來告訴我?”


  “相府的人剛來通知”封淇奧不敢看凰羽的眼睛,低聲回答道。


  “嗬,行,那現在我能去看我的父親了嗎?”


  封淇奧點點頭。


  溫玉在給封淇奧包紮脖頸的傷口。兩個男人眼神交鋒,互相敵對,屋內翻湧著濃濃的火藥味。


  “封淇奧,你最好對凰羽好些,玥國正缺少一位太子妃,我不介意讓凰羽去做我的夫人”溫玉在封淇擦肩而過時厲聲說道。


  “嗬,癡心妄想”封淇奧一甩衣袖,狠狠用肩膀撞向溫玉。


  溫玉左肩因為去采麟角草受了不輕的傷,被封淇奧撞得後退了幾步。


  “你!”


  “怎麽?就你這點功夫,能護凰羽一生平安嗎?嘖嘖嘖”封淇奧嘲諷著搖搖頭。


  兩人劍拔弩張。


  凰羽回到梧桐居匆忙換洗一番,依在門框上等待封淇奧。


  她的長發濕潤,散落在肩頭,映著那如雪容顏,落出幾分落魄和淒豔。風刮過長廊,屋簷上的燈籠隨風而動,將她的影子照得十分的淡,好似飄渺青煙,你若拂袖,她便被吹走。


  左相重病隻有少數人知道,為了防止他人起疑,封淇奧令馬車停在左相府側門,相府管家收到消息,早早在側門等待。見王府馬車到來,管家趕忙迎上去。


  封淇奧下馬,揮揮手讓管家退下,親自在馬車前等待,見凰羽彎腰提裙出來,他一隻手虛護她的腰部,另一隻手伸到她身旁,等待著眼前女子將手給他。


  凰羽斜睨他一眼,忍住心中的不情願,右手拿著手帕,輕合於男子有力的手掌上。她不能在父母麵前表現出自己的不開心,那樣隻能讓他們擔心。


  握著她的柔夷,封淇奧像捧著一塊珍寶,小心翼翼的扶她下來。管家在一旁看著,微微點點頭,王爺和王妃還是這樣伉儷情深。老爺,也可以放心了。


  “葉叔,我父親怎麽樣了?”凰羽一下馬車,就鬆開封淇奧的手,急急走到管家身前詢問。


  “王妃,此地不適說話,請王爺王妃隨我來”管家側身請封凰二人先行,在一旁為他們引路。


  又見到熟悉的庭院,可是卻沒有了從前的歡聲笑語,凰羽深深歎口氣,眼睛向上看,強忍淚水不讓它流下來。婢女侍從來來往往,俯身行禮,處事井井有條,凰羽沒在他們臉上看到悲傷的情緒,稍稍把心放下來,心中暗暗祈禱病重可能隻是傳言,父親這麽好的人,一定會長命百歲。


  還沒到主殿,便聽見那個方向傳來壓抑的哭聲,凰羽手撫著小腹,趕快加緊腳步,恨不得飛過去。越近主殿,侍衛越多,他們的臉色堅定嚴肅,和剛才見到的輕鬆的景象完全不同。侍衛將大殿層層包圍起來,看的凰羽越發心慌意亂。


  殿前侍從婢女看見封淇奧和凰羽,一片片齊聲彎腰行禮,一小廝跑進主殿通報。


  不一會,葉夫人攜眾人出來迎接,長時間的不休不眠加上經常流淚,葉夫人的眼睛紅腫的不行,從前那個如牡丹般高貴典雅的母親,如今卻消瘦憔悴衣帶漸寬。凰羽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葉夫人微微俯身,“王爺王妃萬安”


  “您這不是折煞女兒嗎?我們母女之間還要這些虛禮做什麽”凰羽連忙扶起葉夫人,心疼的握住她瘦弱的手。“母親,父親的病如何了?女兒不孝,這時候才過來”


  葉夫人見到女兒,似見到了主心骨,眼淚早就忍不住的流了下來。葉夫人是遙安侯最小的嫡女,從小養尊處優,嫁給左相之後,又被夫君捧在手心裏護著,哪裏經曆過這麽大的事,左相病重,葉泠崖又在邊疆,夫人突然沒了主心骨,整日擔驚受怕可算盼來了凰羽。


  葉夫人斥退眾奴仆,牽著凰羽的手哽咽著說“你父親心髒舊疾複發,在床上躺了一個月,一點不見好轉,能用的方子都試過了,可是藥石無用啊!太醫說,說若是七天後再不見好轉,就可以準備後事了,老天爺,你睜開眼睛看看,相爺這麽好的人,為什麽要受這種罪啊”葉夫人哭的喘不上來氣,身子有些虛軟,凰羽忙扶她坐在椅子上。封淇奧在一旁緊護著凰羽的肚子,眸光低垂,長而卷的睫毛遮住眼睛,使人不見其情緒。


  凰羽撫著母親的後背,倒一杯溫水放到她冰冷的掌心,“母親要保重自己的身體,秋辰還等著您去看他呢。羽兒來了,羽兒一直陪著母親,這道難關,我們一家人一起度過”等葉夫人情緒漸漸平穩,凰羽繼續輕聲詢問,“父親的心髒舊疾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這麽多年都沒事,怎麽說複發就複發了呢?”


  葉夫人哽咽著,用手帕遮住嘴,低頭看向凰羽,眼神一掃封淇奧。凰羽接到母親的暗示,輕咳一聲,“夫君,我在這安慰一下母親,你先去幫我看看父親如何了,我稍後便過去”


  封淇奧眸光低垂,溫柔看著凰羽,眸中流露出關心妻子的神情似要溺出水來,點頭道“好,我先過去,你注意著身子,別太傷心,再傷到孩子就不好了”


  “好”


  凰羽目視著封淇奧走入內殿。眼神淩厲,一眨眼,收回了那股戾氣。他轉變的太快,讓她看不清哪個是真的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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