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情深緣淺
一咬牙,凰羽用身邊的匕首劃破自己的手臂,疼痛刺激著她的神經。年前被封君威追殺時割傷的那幾道還結著痂,這下新傷加舊傷,手臂是徹底不能看了。凰羽自嘲的勾了勾嘴唇,怎麽成親之後,自己就越來越狼狽了呢。
終於,一道急快的腳步聲自房頂傳來,房門打開,風帶來一陣苦澀湯藥的氣味,摻雜著朵朵山茶花香。
溫玉回來了。
溫玉將藥罐放在桃木桌上,拿起茶杯用溫水涮了涮,倒入黑中發苦的湯藥,剛熬好的湯藥冒著熱氣,氤氳了溫玉琥珀色的眸子。
溫玉將藥小心端到凰羽麵前,扶起她,一點點喂下去。每隔一刻鍾,溫玉就給凰羽喂下一杯,幾杯下去,一壺湯藥見底,凰羽的臉色也紅潤了許多,溫玉為她細細把脈,探到孩子安然無恙,才稍稍鬆了口氣,“孩子,保住了”
凰羽輕撫小腹,心中的一塊石頭也放了下去。看著他跑得有些喘,愧疚道“謝謝你,溫玉。這麽晚了,你人生地不熟,在哪裏找到的藥材?”
溫玉一臉不好意思,回答道“我找了好久,才在翎羽街盡頭看到一家關門的藥房,我敲門了,但是沒人開。然後我翻過牆,找到藥盧,熬了一壺。不過我給店家留了銀子”似做錯了事的孩子,溫玉低垂下頭。殊不知,他給的那些銀子足夠買下整個藥房。
雖然不該笑,但是凰羽看著溫玉一臉愧疚的樣子,還是不厚道的笑了出來。從小養尊處優的他,又怎麽幹過這種事?也是難為他了。
凰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咱們給銀子了,就不算偷,今日,多虧了你,凰羽欠溫玉一個人情。溫玉想要什麽,或者有哪裏需要我幫忙,我必全力以赴”
溫玉搖搖頭,忙道“我心甘情願相助,不談欠不欠,若是凰羽真的想還我,我倒真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
“肚子裏的這個小家夥,我想做他的幹爹”溫玉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凰羽笑著道 “他的命都是你救下來的,理應喊你一聲幹爹”
溫玉聽到這句話,抬頭看向凰羽,眸光明亮,似飽含星辰大海。
是個很容易滿足的男子呢,不知道哪家的貴女會有這個福氣嫁給他。凰羽心中暗想。
兩人閑聊一會,不知不覺已到三更,凰羽因失血過多又懷有身孕,疲憊得很,被葉繁扶著換了衣裳斜斜靠在錦織的軟塌上,不一會便睡著了。一頭烏發如雲鋪散,熟睡時仍抹不掉眉眼間攏著的雲霧般的憂愁。
溫玉守在凰羽身旁時不時為她探探脈象,摸摸額頭,看到她的嘴唇有些幹裂,便喊醒她喂些衝泡了萬愈丹的藥水。
萬籟俱寂,溫玉琥珀色的眸子溫柔注視著凰羽,他的目光劃過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紅潤如海棠的唇,呼吸一緊,潔白如牛乳般的肌膚,微微淩亂的綾羅,即使枕邊放著的明珠都抵不上膚色熠熠生輝。
溫玉情不自禁的俯身,慢慢接近凰羽紅潤的唇。她身上的奶香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不自主的沉淪。
空氣變得甜膩起來,漸漸接近,接近……
突然,打更的銅鑼聲響起咚咚咚,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聲音驚醒了情深不自拔的溫玉,他趕忙離開凰羽,大口喘著氣。
回想起剛才的那個念頭,溫玉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她已嫁為人婦,他怎能如此毀她清白!
溫玉回到前殿,猛灌了兩杯茶水,讓自己冷靜下來。
為了防止自己再起那種念頭,溫玉自書房取出兩本醫書,坐在距離凰羽一丈遠的地方凝神細讀,這樣既能照顧到凰羽,也能靜下心來。就這樣守了她一夜。
第二天,陽光暖暖照在凰羽精致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如同黑色蝴蝶翩遷起舞,伴隨著喜鵲歡快的鳴叫,凰羽緩緩睜開眼睛。
屋內隻餘點點山茶花香,看來香氣的主人剛離開不久。一本打開的醫書擺放在枕邊,上麵用正楷寫著一行字飲食需清淡,我去采藥,傍晚便歸。字如其人,溫潤暖心,凰羽笑了笑,將那一頁撕下來,伴隨著蠟燭的火焰,紙張漸漸化為灰燼。
接連兩天,玥溫玉每日傍晚來到梧桐居,為凰羽帶來一壺熬好的湯藥。凰羽怕苦,每每皺著眉頭喝下去。直到第三天,凰羽喝完藥後,溫玉從袖中拿出一小罐半月梅蜜餞。“吃這個就不苦了。看你每次喝藥都像喝毒一樣”
“謝謝溫玉”凰羽笑著接過。
和溫玉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像遠離了那些爾虞我詐,凰羽很喜歡這種平平淡淡的感覺。
不知不覺一周過去,凰羽的毒也解了不少,不過想要完全恢複,還差最後一位藥麟角草。藥如其名,鳳毛麟角般珍貴。此藥生長在封國邊界,荒蕪的崆山,山頂還有專門守護麟角草的銳麟狩,不少采藥的醫師就葬身在銳麟狩口中。
溫玉隻在書信上告訴凰羽,他去尋最後一種藥材,但其生長地較偏遠,需要些時日才能回來。卻沒有告訴她,那藥材是麟角草。
接連十天,凰羽都沒有收到溫玉的消息,派黑衣人去尋,卻一直沒有下落。
草樹知春不久歸,
百般紅紫鬥芳菲。
楊花榆莢無才思,
惟解漫天作雪飛。
封國的春天很短,很快,熱夏臨近。
這天清晨,烏雲密布,空氣變得悶熱起來,凰羽心中也煩躁不安。午後,大雨傾盆而下,梧桐居又迎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左相病重。
送來消息的不是別人,正是半月未露麵的封淇奧。
半月前的那場打鬥的痕跡早已被雨水洗刷幹淨,隻餘那棵斷了枝丫的梧桐樹昭示著它這庭院曾受過不公的待遇。
一襲暗紋繡地湧曼珠黑袍,肆意張揚,一把金滾邊純白油紙傘,又添些雅致。無處不華麗,無處不精致,彰顯著主人高貴的身份。
封淇奧直接走入主殿,一路上都沒有仆從出來迎接,這樣的懈怠讓他微微有些不快。
凰羽剛喝完安神藥,在雕花軟榻上閉目養神,聽見寢殿外傳來男子和葉繁的交談聲,心中一喜。
“葉繁,是誰來了?”溫玉這些天都沒有消息,希望是他采藥歸來,也好讓她放下這顆懸著的心。
“回王妃,是王爺來看您了”
話音剛落,封淇奧便推門而入,帶進來點點雨打塵土的氣息,這味道讓凰羽有些反胃,她抬袖捂住口鼻,眼神裏的喜悅被失落代替。
封淇奧一直注視著軟榻上的女子,自從她看到他進來的一瞬間,眼中的點點星光便迅速隕落,還用衣袖捂住口鼻,她是如此嫌棄他嗎?封淇奧心中的不爽越發濃烈。越靠近凰羽,千年雪蓮的花香越濃,他眉頭緊蹙,一種被背叛的感覺湧上心頭。
封淇奧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這笑卻不達眼底,“看樣子,羽兒是不歡迎我來”一揮衣袖,在凰羽身旁坐下。
凰羽轉過頭來,麵對著他,堅定吐出一字“對”,眼眸望著封淇奧,暗碧色的瞳裏流淌著不明的光,似悲傷,似惆悵,卻又帶著幾分倔強。“有事說事,沒事快滾,梧桐居太小,容不下你這尊大神”
封淇奧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快,一瞬被他隱了下去,仍是那張笑麵虎的模樣,麵笑心不笑,“我有一個消息要告訴羽兒,這個消息中涉及的人已不久於人世,羽兒可以選擇聽或者不聽”
凰羽一凜,心中的不安越發濃烈,“是誰?”
封淇奧悠閑地捋起凰羽的一縷長發,雲淡風輕的說出對她來說如同晴天霹靂的四個字左相重病。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凰羽急忙拉住他的袖子,焦急的問道,腰間的白凰玉佩也隨之顯露了出來。
封淇奧沒有理她,眼神緊盯著那快晶瑩剔透的白凰佩,伸手掂起,使勁一拽,係在她腰間玉佩係帶被硬生生扯斷。封淇奧眉眼中湧出一絲狠厲,他將玉佩拿到凰羽眼前,壓抑著暴怒的語氣,問道“這玉從何而來?!凰羽,你還想瞞我多久!說,奸夫是誰?!”
凰羽行得正站得直,本與溫玉沒有什麽,但看到封淇奧如此暴怒,又覺得十分解氣,便順著他的話說“奸夫早跑了,還等你來抓嗎?”
封淇奧如修羅般的笑了起來,眉色間溢出一絲色彩,妖媚而陰毒,冷厲和孤傲,一掌伸向凰羽纖細的脖頸。凰羽旋身躲過,護著小腹斜睨眼前暴怒的男子,她長發如緞,衣衫銀白如光,周身氣勢凜冽猶如帝王之尊,睥睨冷酷的眉色攪動著周身的氣息。“別在這兒打,省的打壞了屋子”說著便輕移蓮步,瞬間奪門而出,封淇奧緊跟其後。
兩人身輕如鴻雁,隨著打鬥不斷越過櫛比的大殿,引起一陣陣飛鳥的驚鳴,終於在王府最高的建築觀星台上停了下來。
高樓之上,烏雲之下,封淇奧手持雪白長劍,一身暗金華服的雍容華貴,氣勢淩厲如九五之尊,藐視蒼穹。對麵的白衣女子雖手無寸鐵,卻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裏,氣勢絲毫不輸於男子。
封淇奧持劍攻向凰羽,劍氣淩厲,足足用了七層功力。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心愛之人的背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