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亂將至 上
“小生啊,這道觀怕是保不住了,師父沒有本事,連個住處都給不了你。”
老道睜開自己迷離的雙眼,有氣無力的看著李孝生,眼神中充滿了怒火,但是不一會就又熄滅,臉色重新變的死氣沉沉。
“嗚嗚嗚,您別這麽說,師父,我從小都是您養大的,您對我的恩情孝生一輩子都無以為報。”
小道士抹了一把眼淚,又嗚嗚的說道“我們這是道觀,他們說拆就拆嗎?”
“哎,現在這社會,文物都保不住,甭說我們的道觀了,何況我們這個道觀連個香火都沒有,”老道愈加的頹廢,接著說,“我有個朋友在蚌市,你就到他的道觀中去吧,也好有個容身之所。”
“師父,那您呢?”
老道士重新睜開自己渾濁的雙眼,看了一眼這個自己花費了一輩子心血的地方,“我一大把年紀了,不想動,也舍不得走啊。”
“那您留著這裏,要是萬一,萬一?”小道士驚慌失措的說道。
“嗬嗬,沒關係,”老道沙啞的笑了笑,在小道士的攙扶下勉強坐了起來,“我這一排衰落到今天,隻留下一些符法秘術,符篆之法你已經掌握,剩下的我就一並傳授於你吧。”
“師父!”
李孝生見老道有安排後事的意思,連忙呼喚了一聲,老道卻是神色一板,喝道“還不跪下。”
“師父,”小道士又嗚嗚的呼喊了一聲。
“跪下,”老道大聲的喊了一聲,許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勢,捂著胸口大聲的咳嗽起來。
小道士沒有辦法,隻得直挺挺的跪在床前。
茅山派起源於變革時期,他們也修煉的功法也是以吸收天地靈氣為主,但是除了把靈氣用於自身,還用於外物和符篆,這些符篆千奇百怪,見效快,威力大,很容易收割信徒。
最初還是很高大上的,比如火雲,青冥,滅神這些高級的符篆,後來靈氣衰退,就又衍生出了下茅山,不用靈氣,改用自身的精血催發。
檔次也一下子就變成了降蠱、鎮宅、淨衣這個些低端貨色。
“小生,我現在傳授你煉屍秘法,這是本派的看家本領,你切聽好了!”
“是,”小道士神色凜然,滿臉悲愴。
像這種門派內正在的幹活,都是曆代道門掌門口口相傳的,很少記載於文獻,老道講了幾遍,便問道“記住了嗎?”
“記住了,”小道士木然的點了點頭。
“那你說來我聽一遍。”
當即,小道士就原原本本的重複了一遍,老道聽後一字不差,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這秘法傳了幾百年,沒什麽相關的記載,到了今時今日,也不能隨意的嚐試,哎,算了,你就當做一個念想好了,日後去看了別處,也希望你不要忘記了你曾經是茅山弟子。”
“是,”小道士一遍流淚,一遍咣咣的磕頭。
第二天一早,老道就讓李孝生收拾好行囊,去投奔他的那個朋友。
李孝生剛走不久,老道就聽到外麵有人敲門,他也懶得說話。不見有人答應,道觀的大門就被人用蠻力推開,一個臉上有一道刀疤的光頭男子怪笑著走了進來,看到老道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台階上,吐了一口唾沫“我說你這個老頭,你這是何必呢,一大把年紀了,給你錢你拿著好好找個地方等死就可以了,非得挨著我們哥幾個辦事,你說你是圖啥呢?”
老道看了幾人一眼,又重新閉上眼睛,盤膝坐下。
“你說你這是何必呢,我們老板看你是一個道士,讓我們幾次三番的過來說道,我們的出價也不算低了吧,既然你聽不進去,就別怪哥幾個不講道理啊。”
“不用多說了,我是不會走的。”
“嗬,茅坑裏的石頭,真是又臭又硬啊。”
“你們有什麽手段,就衝著我來吧。”
“嘿,我說你這個老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啊,嗬嗬,我疤三從不信鬼神,我今天倒是想看看你這道觀到底有沒有神仙,看看能不能護住你這老道,都什麽年代了,還裝清高,我呸。”
光頭男子最後一點的耐性也被老道給耗光了,衝著老道吐了一口口水,老道卻猛地抬起頭,眼神回光返照一般精光四射,倒是嚇了光頭一跳,隨即又哈哈大笑一聲,“我說老道,你難道還真的被神仙附體了啊,哈哈哈。”
身後的一幫小弟聽到這也是一起哈哈大笑起來,老道臉色漲得通紅,這是一種病態的紅,他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咬破自己的嘴唇,潺潺微微的從懷中取出一張發黃的符篆,一口血噴在了上麵,然後這個符篆瞬間就燃燒起來,化作一道火光鑽進光頭的體內。
“侮辱先祖,死。”老道嗬斥一聲,又再次口吐鮮血,剛才那一下子似乎已經耗盡了老道最後的力氣,臉色有剛才的潮紅一下子就變的慘白,是那種沒有一絲血色的白,白的嚇人,配著老道此刻陰狠的表情,一眾小弟不由得嚇得後退兩步。
“啊!”
光頭男子卻是慘叫了一聲,捂著腦袋就痛苦的倒在了地上,身體不斷在地上翻滾,嘴裏麵發出好似怪獸一樣的嗚咽聲。
一眾小弟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連忙上去幾人扶起光頭男子就急忙出了道觀。
光頭男子慘呼了幾分鍾之後就戛然而止,老道頹然地看了一下門外,到底是自己精血不足了,拚盡全力也沒有弄死這個光頭男子,不由得長歎一聲,重新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光頭男子停止慘叫後,在一群小弟的攙扶下慢慢站立起來,仍舊心有餘悸,他剛才一直認為自己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有一股莫名的火焰好似在他的心底裏麵燃燒,那種痛苦是來自心靈深處的,沒有承受的人自是體會不到其中的痛苦。
“給我拆,拆……”光頭男子衝著後麵挖掘機上的司機大聲的吼叫著,臉上滿是猙獰,渾身上下仍舊止不住的在戰栗著。
“三哥,那老道還在裏麵呢,”一個小弟走上來戰戰兢兢的說道。
“滾你娘的蛋,給我拆,弄死這個臭道士,出了事我兜著,”光頭男子一腳把自己的小弟踹翻在地,又目光陰冷的看向司機,那司機看了一眼光頭佬,扔掉嘴中的香煙,轟隆隆的就發動了機器,這種事情他幹過無數回了,有人在上麵頂著,出事情也找不到他的頭上。
……
“哎,聽說了嗎?觀裏麵死人了,就是觀裏麵的那個老道士。”
“啊,好端端的怎麽就死了呢,我前兩天還看到他和他的那個徒弟給老劉家做法事呢。”
“還不是拆遷的事情鬧的,擋著人家發財了唄,你是不知道啊,聽說是大鏟車直接壓過去的,那個慘啊!”
“這事就沒人管嗎?”
“誰管啊?他那個徒弟要是在的話,可能還會賠點錢,現在徒弟都不見人影,可能早就跑了吧。”
縣裏的街道上,兩個大媽正議論著最新的話題,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穿著便裝的年輕人站在陰影下麵,肩膀正在微微地聳動。
這人正是李孝生,他原本是要到市裏麵去的,可是終究放心不下自己的師父,就又半途折返,等他趕到的時候,道觀已經成為了一片廢墟,師父也不見了蹤影。
他心知師父已經凶多吉少,可有抱著微笑的希望,一直在附近尋找,直到聽到了兩個大媽的談論。
一時間,李孝生悔恨交加,悔的是自己的怯弱,沒有拉著師父一起走,恨的是自己無力替師父討回公道。
十七八歲的少年,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枉死,自己卻無能為力,心中更是情緒激蕩,一顆仇恨的種子就這樣開始生根發芽,一定要為師父報仇。隨即暗下決心,轉身就消失在了街角處。
夜半,縣城邊上的一處荒地裏麵。
一座新埋的墳頭孤零零的聳立在荒山野嶺裏麵,雖然國家現在提倡火葬,但是像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當地人仍舊熱衷於土葬,很多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這個墳頭正是兩天前老劉老伴的墳地,他們師徒全程跟著參與了整個葬禮,離這個墳頭不遠的地方,隱約也能看到幾個墳地,像這種陰森恐怖的地方,白天都看不到人,更別說大晚上了。
但是,李孝生卻拿著一把鐵鍬,奮力的挖著墳土。
“呼,”他挖了大半個小時,那墳已經被他挖開大半,已經露出了半截棺材,隨後又挖了十多分鍾,棺材才全部顯露出來。
他顫顫巍巍的撬開棺材蓋子,隻見一個瘦小的老太太穿著壽衣正躺在裏麵,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天,但是並無腐臭的痕跡。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李孝生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第一次幹這種事情,內心是又驚又怕,祈禱了半天才慢慢的下到棺材裏麵,麵色複雜的看著這具屍體。
老太太姓韓,死後剛好是他和他師父做的法事,剛好知道了韓老太的生辰八字,他從師父那裏得到的煉屍秘法裏麵,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求屍體一定要選一具命格屬陰,並且還要在陰時死掉的屍體,剛好韓老太就符合。
其次,要是屍體迅速腐爛,肯定也是不合格的,若是放置幾天都沒有腐爛,就是一具十分適合的屍體。
李孝生內心暗自感謝師父的在天之靈,保佑他一定要煉製成功,好為他報仇雪恨。
他不敢過多停留,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編織袋子,把屍體裝了進去,然後又把墳頭埋好,抹去痕跡,之後,扛著袋子就快速地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