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鬧鬼
已經9點多鍾了，楊逸的心情一直很煩躁，沒法平靜下來，此時肚子也傳來了咕咕的饑餓聲，一想自己晚飯都還沒吃，就決定下樓去吃點東西，來的時候記得路邊還開著兩家飯館的。
楊逸拿著傘，借著昏暗的燈光下了樓，前台那女人還在看電視，看到楊逸從樓下下來，撇了一眼問道：“幹什麽去？”
“吃飯，你幾點關門？”楊逸隨口答道。
“我這裏不關門，”女人慵懶的回了聲。
不關門的意思就是說24小時營業，估計她每天晚上都是睡在這個門板上的，也著實辛苦了點，為了這麽點生意。
楊逸打著傘走到了外麵，順著街道看了一眼，便朝著燈光最亮的地方走去，街道上坑坑窪窪的都是小水坑，楊逸猴子一樣跳來跳去，終於找到了一家飯館，裏麵還有以為客人，居然是養蜂的老趙。一天見麵了三次，楊逸都不得不說這是個天大的緣分。
老板是一個中年男子，從後廚走出來問道，“要吃點什麽？”
楊逸看著牆上的菜譜，“番茄炒蛋蓋飯吧！”
“番茄沒有了。“
“那來一份肉末茄子蓋飯。”
“不好意思，茄子也沒有了。”
楊逸滿頭黑線，今天這是怎麽樣了，吃個飯都不能順順利利的，“那你這裏還有什麽？”
“就剩點炒麵了。”
“……”楊逸無語，那你之前問我吃啥幹嘛呢，直接講不就得了，“好吧，那來一份吧。”
“好勒，你先坐，稍等一下，馬上就好。”
很快，後廚就傳來鍋碗瓢盆的叮當聲，沒過幾分鍾，一份熱氣騰騰的炒麵就做好端了上來，楊逸又要了一杯熱水，邊吃邊打量著身前的老頭。
年歲好像也不是很大，但是麵相卻十分的蒼老，皺紋堆的滿臉都是，皮膚黢黑，衣服很舊，還帶著點泥點子，穿著一雙黑色的膠鞋，鞋邊滿是黃色的泥漿，桌子上沒什麽菜，一碗燴麵，一碟涼菜，一瓶二鍋頭。
老趙應該和老板挺熟悉的，招待完楊逸之後，便和老趙繼續之前的聊天。
“我就說這事邪乎的很啊，蜂子在烈，它也不會天天跑出去哲人啊 ，你說要是你去捅風箱，被哲了，那是活該，馬勒戈壁的，人家隔那大馬路上，那蜂子也跑去哲人家，操了……。”
老趙明顯很不痛快，罵罵咧咧的嘮叨著，說完對著酒瓶又喝了一大口。
老板也坐了下來，扯著嗓子讓後廚的老婆端上來一碟花生米，自己又從旁邊的冰箱裏拿出一瓶二鍋頭，和老趙兩人對坐而飲，“你也別上火，專家不是說了嗎，今年雨水多，所以才……。”
“別給我提那些破專家，我養蜂都三十多年了，他們有我懂……。”
“你看看，這脾氣又上來了不是……，來來喝酒……。”
楊逸在一旁聽著，心中是愈發的好奇起來，白雲山的小動物都開始越來越古怪了，四十公裏外的鳴皋鎮也是如此，看起來情況好像還更加的嚴重一些。
楊逸想去看看，不知道能不能看出個門道，隨即插口道：“大爺，您是養蜂的是吧？”
“啊？”老頭正鬱悶，聞言楞了一下，抬頭看到是楊逸發問，打了個酒嗝說道：“你是本地的嗎？我好像沒看見過你。”
“我是伊縣的，來這裏辦點事，聽說您是養蜂的，就想帶點蜂蜜走。”楊逸笑著回道。
“哦……，我那兒還有幾斤，您要誠心買，我給你四十一斤。”
“呃，我能先看看嗎？”
“城裏人就是多事，我那可都是好蜜，別人家一天一收，還給你兌糖，我可是七天一收的，半點都不含糊！”
老頭嘴裏嚷嚷著，卻也沒有拒絕，“今天看不了了，明天吧，我天天在這邊吃早飯，你明天一早過來找我就可以。”
“那行，麻煩你了，”楊逸笑著說道。
不知不覺的坐了半天，一份炒麵也被楊逸吃了個幹淨，確定了明天去看蜜蜂，就準備起身離開，那老頭也嘟囔這說道：“行了，不喝了，在喝就回不去了。”
楊逸瞧老頭的樣子，已經微醺了，站起來都有點搖搖晃晃的。
倆人結了賬，老頭在前，楊逸在後，一塊往外走，開門的時候，老頭有些沒站穩，趔趄了一下，楊逸連忙伸手扶住，“大爺，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這人啊，一有煩心事，這酒量跟著就不行了，照平常，我可是沒事都能喝它半斤的。”
飯店門口亮著燈，驅散了一小片黑暗，老頭剛好站在這明暗交界的地方，光與暗在老頭粗糙的臉上匯至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古怪的臉譜。
就在這時，老頭忽然往後擰了擰脖子，就像脖子裏麵沒有了骨骼一樣，硬生生把肉筋擰了一圈，然後，老頭的嘴角裂開，露出一絲詭異陰森的笑容：“小夥子，雨天路滑，你可要小心點啊。”
“嘶！”
楊逸看到這張臉，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自己的尾椎骨開始，劈裏啪啦的直接炸到自己的腦後跟，楊逸本能的想拔腿就跑，那老頭卻又回複成一張黢黑蒼老的平凡麵孔。
楊逸一下子愣住了，不確定剛才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燈光太暗自己沒有看清楚。
老頭子佝僂著身子，沙啞的咳嗽兩聲，跟正常人無異道：“小夥子，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記著來啊，我等著你”，說完，便拿起一旁的鬥笠帶上，搖晃著身子慢慢沒進了雨幕中。
雨仍舊嘩啦啦在下，隻是這會小了一些。楊逸拎著傘都忘記了打開，看著老頭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才猛的醒悟過來，拔腿就跑。
街道上黑咕隆咚一片，也沒有路燈，隻有兩邊窗戶裏透出的一絲微弱燈光，楊逸一路跑回了旅店，已經滿身的水汽。
老板娘仍舊在看電視，電視裏麵正好傳出了爾康撕心裂肺的吼叫：“紫薇，別走……。”
老板娘撇了一眼楊逸，並沒有吭聲，楊逸卻是安穩了下來，看到了活人的氣息之後，卻也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恐懼。
楊逸本想上樓，又停下腳步，開口問道：“大姐，問你個事。”
“什麽事兒？”
“你們這裏有一個養蜂的老趙，你知道嗎？”
“知道，怎麽了，他前幾天已經死了，你問他做什麽？”老板娘似乎有點詫異楊逸問起老趙，抬起頭又撇了一眼楊逸。
“死了？”楊逸渾身一震。
“對，喪都發了。”老板娘很肯定的說道。
幾乎一瞬間，楊逸就感覺自己的喉嚨火辣辣的幹痛，同時有一股莫名的恐懼湧現，楊逸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好像季節從初夏一下子就到了寒冬一樣。
楊逸急促的喘息著，就像溺水的人兒一樣，張大了嘴巴卻呼吸不到一絲的空氣，楊逸臉色煞白，“大……大姐，你能不能幫我聯係輛車，什麽車都行，我要回伊縣。”
“現在？”老板娘有點不可思議，扭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這都10點多了。”
“對，現在，馬上！”
“這大晚上的可不好找車！”
楊逸哆哆嗦嗦的在身上的口袋了摸了摸，把口袋裏的現金一股腦的拿出來，足足有千把塊，啪的往櫃台上一拍，“這些夠不夠？”
老板娘看了一眼櫃台上的現金，明顯有點心動，“我試試吧，你先上去收拾東西。”
“好。”楊逸蹬蹬的跑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手忙腳亂的開始整理背包，屋子裏麵安靜昏沉，跟之前沒什麽兩樣，樓下傳來一輛摩托車的引擎聲，燈光掃過窗戶，一下子把房間照亮了一些，隨即又消失，四周仿佛顯的更加的陰暗了。
“老板娘說老趙已經死了，那我看到的是什麽？我白天看到的又是誰？”
“就算是鬼，怎麽能在白天出現呢？”
楊逸胡亂的想著，越想心裏就越是慌亂，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一時間真的有些不知所措，楊逸剛把背包收拾完，突然就聽到一陣緩慢沉重的腳步聲從寂靜的走廊裏麵傳來，踩在地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而且每一次抬腳，都顯得粘稠費力。
楊逸猛的轉身，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楊逸分明聞到了一股詭異的氣息，他的鼻子自從吃了紅果之後，一向都很靈敏，但此時此刻，這種靈敏卻讓自己的恐懼愈發的膨脹起來，因為那股氣息之中，赫然包括著一絲腐肉的腥臭味。
“撲通撲通，”楊逸的心髒瘋狂的跳動著，連忙四處找了找，卻發現連一樣能作為武器的東西都沒有，連把椅子都沒有。
“砰，砰”，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楊逸分明的感覺到，就是停在了自己房間的門口，一個沙啞的笑聲響起：“小夥子，你不是要看蜂蜜嗎？怎麽要走了呢？”
“你，你到底是什麽東西？”楊逸強自鎮定，渾身顫抖著慢慢的向著窗戶靠近。
“我是老趙啊，剛才我們還在飯店見過，聽說你要回去，我就把蜂蜜給你帶過來了，我這蜂蜜好啊，別人都是一天一收，我可是七天一收的。”
聲音在門外不緊不慢的說著，似乎楊逸已經是囊中之物了一樣，楊逸一聲不吭，慢慢的挪到了窗戶邊上。
“ 小夥子，你要不要出來看看啊？”
……
“好吧，既然你不開門，我就拿進去給你看看。”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好似在擠壓什麽東西一樣，門板都被擠壓的嘎吱作響。
緊著著，從門縫和底縫中，慢慢的湧進來了粘稠的液體，有紅色，有白色，還有黃色，帶著強烈的腥臭氣味。
楊逸看到後隻覺得腸胃一陣翻滾，連忙捂住嘴巴，眼前的東西分明就是一個人被扔進了絞肉機，然後骨頭、碎肉、內髒混合著血液一股腦的全部流了出來。
楊逸現在已經完全被恐懼所占滿，現在的經曆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認知，當即，他抬腳踩在了桌子上，在一邁，就站在了陽台上。
住房是在二樓，說高不高，說底也不低，楊逸向下看了一眼，黑壓壓的一片，也看不清路況，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逃命要緊，一咬牙，縱身就跳了下去。
落地的瞬間，楊逸身體微屈，身子前傾，然後借勢一滾，立馬就又站了起來。
一樓居然還傳出來了電視劇的聲音，楊逸也管不上什麽老板娘了，頭也不回就奔向街道中去。
“有人嗎？有人沒有？”
楊逸扯著嗓子不斷的大喊，在漆黑的夜晚顯得特別的清晰，這街道明明還亮著幾處燈光，此刻卻格外的寧靜，一片死寂。
跑了一小段，楊逸看到前麵就是自己剛才吃飯的小店，加快了腳步，不由的生出了幾分希冀。
到了門口，楊逸著急的朝裏麵望去，發現店主夫妻二人並排坐在櫃台後麵，看到楊逸後，整齊的朝他招了招手，突然間，兩人的嘴角同時裂開，臉上帶著森人的笑容，和剛才老頭一抹一樣。
“啊……”
楊逸大叫一聲，全身因為極度的恐懼而顯得有些脫力，踉蹌了幾步，楊逸忍不住大吼起來，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這個鎮上現在隻有自己一個活人了。
誰能告訴我，這特麽的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一個城鎮怎麽就變成鬼城了，楊逸內心不斷的思索著，現在該怎麽辦？打又打不了，而且未必也打的過，逃，逃不走，跑，跑不掉。
刹那間，各種情緒充斥著楊逸的腦袋，不認識路，就順著眼下的這條街道一直跑，一刻也不敢鬆懈，這會兒，楊逸已經又聞到了那股腥臭味，還有那沙啞的笑聲：“嘿嘿嘿……，小夥子，你慢點跑，老頭子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趕不上你們年輕人。”
那聲音就好似貓逗老鼠一樣，墜在楊逸的身後，滿是戲謔和捉弄，“小夥子，你慢點，前麵就到我家了，不用太著急了。”
隨著這個聲音落下，楊逸感覺到街道在腳下開始慢慢變窄，兩邊的建築也忽然消失不見，眼前竟然莫名的出現了一片山丘。
雨仍舊不停的在下著，楊逸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終於，腳下一滑，楊逸摔倒在地上。
“奶奶個熊的，拚了。”摔倒在地上的楊逸並沒有放棄，不僅沒有絕望，反而生出一股子狠勁，雙手一按地麵，迅速站立起來，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到處都是泥濘的土路，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就是那片山丘，山丘灌木叢生，沙沙作響，此時此刻，真的猶豫地獄一般。
“我的找點東西當武器，”楊逸不斷的四處走動，卻也沒有發現什麽東西，什麽都看不見，不自覺的拿出了手機，想要借助手機的光線看下路麵有沒有合適的東西當做武器。
當楊逸下意識的看到手機屏幕的時候，不由得楞了一下，手機最上方有一個小小的綠色標誌，那個是信息未讀的提醒，習慣性的點開未讀消息，發信人是小楠，但是內容卻是空空如也，上麵就是剛剛兩人的聊天記錄。
這條信息發送的時間顯示為九點二十五分，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整了。
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麽，楊逸整個人為之一震，自己跟小楠聊完天，剛好看了下時間，是九點整，之後自己打坐入境，感受到了靈氣躁動，並且聽到了古怪的潮汐聲，然後就感到了饑餓，接著便跑去飯店，之後碰到了老趙。
從自己結束聊天到入靜，楊逸估計大概也就是10多分鍾的樣子，也就是說，小楠這條信息是在自己入靜之後發來的，但是為什麽卻是空白的呢？
“嘿嘿，小夥子，怎麽不跑了，是不是累了啊，累了就到我家休息下，你放心，你也會成為一份上好的蜂蜜的 ……”沙啞的聲音還在不斷的說著，而且越來越近，轉眼就到了楊逸的眼前。
看到眼前的這個東西的時候，楊逸再次忍不住要吐出來了，完全看不出是一個人類了，就像一根然到底的蠟燭，連芯帶蠟又混著蠟油，完全揉爛凝固在一起。
沒有嘴巴，卻清晰的發出了聲音：“小夥子，你……。”
剛說一半，卻被楊逸突然打斷，“我知道你是什麽了。”
“哦？”那一坨東西第一次露出了不同的語氣，好像還有一絲驚訝，甚至忘記了在地上蠕動，停在了原地。
“你不是老趙，也不是鬼怪，這裏也不是山，也不是你家，”楊逸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這裏還是鳴皋鎮，我還是我，而你，卻什麽都不是……。”
楊逸的目光越來越明亮，忽然笑道：“我還在房間裏。”
轟，楊逸話音剛落，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著變的模糊起來，最後一點點的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