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漫長的奔波期
隨著畢業季的到來，隨著那一屆學校青年大批量轉化成為社會屌絲，隨著我剛開始應聘還莽莽撞撞，到後來已經孰知了各大中小企業的應聘流程，我終於找到了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全職主婦。
畢業的頭兩年，我趾高氣揚地往外資企業衝，隻是頭三個月的時間，我就在一次次的衝鋒陷陣中“陣亡”。外資企業每年招收的應屆畢業生名額就那麽幾個，對口語和書寫能力要求極高，像我這種上學天天逃課的“半吊子”，隻能在人家林立的寫字樓下望而生歎。慢慢地，我學著降低了自己的“標準”，不再找正規的外資企業，奔著國營企業和一些中小企業努力，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在一家小規模的服裝外貿公司留了下來。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裏，我就辭了職，原因是：沒有人權。
辭職手續辦理完畢之後，我怒火猶存，晚飯都沒吃好，對著坐在對麵的司馬少一頓狂噴：“你說那人事經理，就像有毛病似的！我都辭職了，就把工資給我結了唄！磨磨唧唧的，非要我下個月十號再過去拿，你說他是不是欺負人！找工作就是不能屈就，男人當驢使喚就罷了，連女人都當驢使喚，八小時工作時間那是國家法律規定的！正常早九晚五吧，他非要早八晚五，說中午一個小時吃飯時間不算在工作時間內！那我就聽你的唄，我中午就多吃一會唄！誰知道中午吃飯超過半個小時他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哎我就納悶了，不是你規定中午一個小時的嗎？我這多吃個十分八分的怎麽了呢？那大米飯不好好嚼嚼，那地溝油不好好咽咽，不得整出生命危險啊！員工上班時間要是整出意外來，那可算工傷！你單位陪得起是怎麽的！”
司馬少眯著眼睛看著我自言自語，畢業之後，司政國給他拿錢開了一個設計公司。起初，司馬少磕磕絆絆地賠了不少錢，我還嘲笑他就是一枚富家子弟，沒有經驗就想自己幹事，沒個幹好。誰知一年之後，司馬少的公司漸漸步入正軌。他人雖笨，但是踏實誠信。有些單子做砸了，他能補救的就想盡辦法加班加點補救，不能補救的，錢款照單退回，一分不差。他就憑借這種笨鳥先飛的勤懇勁兒，竟博得了業內很多顧客的好評。
俗話說得好，啥人啥命，司馬少笨有笨的福分。這一年來，他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經曆了脫嫩期向成熟期的轉變。現在，他的思維方式沒有那麽固執了，對人情世故也漸漸通達了，不像以前那般固執和冥頑不靈了。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在外的幹練免不了故意包裝的成分，一回到我的麵前，他的思想就有些自動縮水，略顯幼稚了。
他右手抻了抻左手的袖口，平整的白西服和白西褲套裝熨燙出筆直的痕跡，現在怎麽說都是個“老板”身份，穿著和發型都稍加修飾了，頭發用發膠打理成利索的短發，左手腕上是價值不菲的腕表。聽司馬少說，司政國嫌司馬少太黑，正準備給他安排一係列美容課堂。對於這點，我還是不發表意見了。
對於我辭職的這件事情，司馬少簡單斟酌了一下台詞，說：“小優，不要給別人幹了，來我這裏吧。”
“哪裏？去你公司？”
“恩，是呀。”
“我才不去，天天看見你，不得煩死！”我心直口快地說。
“那我不回公司，我就在外麵待著。”
“你一公司老板不回公司，那生意還做不做了？”
“做啊，我可以換個地方做嘛。”
“算了算了。”司馬少簡直不可理喻，我也沒再繼續跟他廢話。夾了兩口桌上的菜，剩下的都打包帶回到我的出租屋了。
畢業之後，我在近郊租了一個房子，每個月的房租是六百多，幾家人在一起住。兩室一廳的房子被房主打上了木板隔斷，我住在一個朝東的掰間裏，七平米大小。屋內總體還算幹淨，但像廚房、廁所等公用區域的衛生就沒那麽好了。公用區域的衛生是集體負責，集體負責就是沒人負責。廁所髒了，誰去的時候都嘟囔兩句衛生不好，隻是誰都不動手收拾。剛開始，我還簡單收拾收拾，希望帶起大家工作的積極性，發現徒勞，於是我也不幹了。
司馬少開車送我到家樓下，抬頭仰望了一下我的出租房，說小優我給你租個房子吧，比這裏條件好很多的。我嗤之以鼻地說不用，甩著包就跑到樓上了。一開門，濃重的廁所味撲麵而來，不禁歎氣想著，要不，就讓司馬少給我找個房子算了。
第二天，我充分發揮了窮人家打不死蟑螂的精神，簡曆在58同城、智聯招聘、獵聘網站等幾家大型招聘網站上漫天鋪灑，接下來的幾天，我又開始了奔波的生活。頂著太陽去招聘會，啃著熱狗趕時間。連續半個月的辛苦日子下來，終於又在一家小公司安頓了下來。
這一次，我在崗的時間依舊不長，又隻待了半年，就因受不了公司的拉幫結夥、明爭暗鬥而辭職了。
辭職當天，我垂頭喪氣地去找柳艾。
柳艾的家在城市中心地段商圈，緊鄰繁華的商業街，出了小區大門就是大超市，生活十分方便。她家的地址之所以那麽好，並不是她混得多出息，隻是周東澤出息罷了。剛畢業那會，柳艾就跟周東澤結婚了，這一年多以來，她安心地在家當著全職太太，小日子也過得不亦樂乎。
“叮咚”一聲門鈴響，柳艾頂著造型師新設計的滿頭“羊毛卷”打開了門，看見是我，“嗷”地一聲蹦起來，摟住了我的脖子。
“哎呀哎呀，鬆手鬆手，你要捏死我啊！”
柳艾的雙臂緊緊箍著我的脖子，讓我呼吸不暢。被她熊抱了幾分鍾，她熱情地把我請進200多平米的“小豪宅”中。圓頂的天棚，四麵的LED燈，淡粉色的裝修風格，可愛的hellokitty大沙發，麵對著比我身高還寬的液晶大電視。
“柳艾，每次來你家之後，我都有種衝動，想回去把我那出租房咋個稀巴爛！”
“你那房子已經夠爛的，沒有再爛的空間了好不好。”柳艾一點不留情麵。
妞的微笑和從前一樣，滿麵紅光，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嵌在雪白的肌膚裏，眨巴眨巴的，靈氣十足。她穿了一個淡粉色的長裙睡衣，顰笑間，依舊帶著大學時的稚嫩和朝氣，絲毫沒有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之後的滄桑與無奈。
也對，丫根本就沒上過班。
“小優，你看你老的，魚尾紋都能開屏了！”
“能不能說兩句我愛聽的？”
“你愛聽啥！你愛聽我說你事業成功、婚姻幸福！關鍵是你有麽？”
“柳艾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從hellokitty柔軟的沙發上蹦了起來，指著柳艾嚷嚷著：“你丫天天優哉遊哉、閑雲野鶴的，除了逛街睡覺，就是吃飯美容，哪理解我們勞苦大眾心裏的苦！”
“別激動，別激動。俗話說得好，腳上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
“得，得。”我趕緊打斷她：“一聽你這話，就不是什麽好話，別說了，聽你說完我肯定堵得慌！”
柳艾洗了一盤水果，放在我的麵前，說：“好吧，那我不打擊你了，咱倆平心靜氣地聊聊。來，先吃點水果。”
“謝娘娘。”我拿起一個蘋果，嘎巴咬了一口。
“小優，不是我說你，挺大歲數的人了，你也該注意一下自身形象的提升了。看看這臉！”她右手抬起我的下巴，讓我正臉對著穿窗而入的陽光，我被刺得眯起了眼睛。
“看看這臉！”柳艾就著陽光仔細端詳我的皮膚，說：“女人到了25歲以後，要是不注意保養，會老得很快的！你看看你這皺紋，你看看你這毛孔，你再看看你皮膚的鎖水性！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自己是怎麽看下去的？”
我把柳艾放在桌子上的鏡子端起來，左右照了照：“挺好的呀。”
柳艾簡直不能容忍我對“保養”的將就態度，把她的大臉湊到我的眼前，距離我隻有2cm的距離，瞪著鈴鐺大的眼睛注視著我的瞳孔。我的視線一下子被她全部占據，不得不說，她的皮膚嫩得就像強生產品廣告裏麵那嬰兒的小屁股！白得嫩、紅得嬌。
她氣憤地說：“算了，看來跟你這種沒心沒肺的女人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明兒直接找司馬少去，讓他把爽膚水、乳液、BB霜、粉底、麵膜、彩妝一次性給你配齊了！你自己這臉，你不要，司馬少總得幫著你要吧。反正以後跟你過日子的人不是我，是人家司馬少。我該囑咐他的得囑咐，至於他聽不聽，你要不要，那就是你倆的事兒了。你倆怎麽過日子，我也犯不著去管。”
“行啦，行啦。我說柳大少奶奶，您就別操心我啦。”
“叫我周大少奶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呸！嫁夫從夫，姓氏也得從著周家姓。”
“哎呦，我說周大少奶奶，以前對人家周東澤挑三揀四、挑肥揀瘦的，說人家木頭腦袋、說人家笨，怎麽著，這才幾年的功夫啊，被你老公洗腦啦？”
柳艾撫.摸著剛護理過的指甲，跟個慵懶的狐狸精似的，細聲細語的回答：“女人呀，就該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你看我現在……”她指著屋子裏的一切，說：“寬敞的房子，優雅的環境，富裕的生活，這些不都是咱們當女人的夢寐以求的麽？既然守著個男人，就能實現自己的夢想，何必還出去勞心勞力，把自己折騰得窮困潦倒，再浪費那寶貴的時間打拚個五年十年的呢？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老祖宗幾千年下來總結的經驗肯定不會錯的。嫁得好才是王道。”
我想到自己在外這段時間吃得苦，環顧了一周柳艾的房子，唉聲歎氣地說：“你說的這些我何嚐不懂，隻是，咱們兩個對於‘嫁得好’的理解不太一樣。”
柳艾馬上接過話，說：“‘嫁得好’隻有一個真正的含義，就是找個愛你的，願意給你花錢的，能讓你在眾人麵前昂起頭來花錢的！而你理解中的‘嫁得好’，是愛得死去活來，天崩地裂的，我跟你說，你要的那種愛情，隻有瓊瑤劇裏才有！你把小燕子和五阿哥搬到咱們二十一世紀來試試，看他倆還能不能拋開現實的壓力，每天隻知道唧唧歪歪、你情我愛！我說梁小優，你現實一點吧，在咱們這個時代，最不值錢的就是“去愛”，而最值得珍惜的，就是“被愛”，明白麽？就不說別人，說說咱倆。咱們是不是也都主動去愛過一個人？結果呢？”
“卓悟跑了，林闖變心了。”我悶悶地回答。
“那不就得了！”聽到林闖的名字，她聲音都比剛才洪亮了：“你說說林闖他算個屁！我現在回頭想想，我當初就跟鬼上身似的，不知怎麽的，就瞅著那小子怎麽那麽帥，我怎麽就那麽願意看他！我怎麽就那麽盼著他！我一天不見他心裏怎麽就那麽難受呢！”
“對！我對卓悟也是這種感覺！”
“你閉嘴！”柳艾不僅是對自己恨鐵不成鋼，還將怒火牽扯到了我的身上。
“……”
“梁小優，你也該醒醒了，醒過來之後，你會發現，現實比幻想更容易過。諾，我就是你活生生的例子！看我！我過的多好！”柳艾情緒有點過分激動，讓我不知所措，這個女人經常這樣，自己說兩句話，就把自己搞激動了。
“柳艾，你……真的過得好嗎？”我看著柳艾的眼睛，想聽她說句實話。
她愣神了幾秒，目光堅定地對我說：“恩，我真的很好。”
這應該是實話……
柳艾說完這句話，激動的情緒平緩了下來，歎著氣對我說：“小優，現實中有很多事情不得不去卑躬屈膝地麵對和接受，看似是背叛了最初的自我和原則，實際上，習慣了就好了……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追尋夢想太累了。我寧可安逸地活在現實裏，也不想再為了另外一個林闖疲憊一次。對於我來說，應該要懂得知足，因為周東澤很愛我，有他在我的身邊，我什麽都不用操心，什麽都不用想，隻需要做好一件事就行：愛上他。”
我看著柳艾平靜如湖水的雙眼，問道：“你做到了嗎？”
柳艾愣了愣，想了想，點點頭，說：“做到了，我現在很愛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