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我的災星
第二天,除了老大以外,我們都沒去上課。老大回來給我們帶了午飯,簡單吃過以後,我決定帶著柳艾出去走走。
認識柳艾這麽長時間以來,她今天是第一次沒有化妝。我說,小艾咱們出去轉轉吧。她披頭散發地說好,就跟著我走了。一路上,我就像領著個孤魂野鬼,她不說話,步伐輕軟而無力,目光渙散,嘴唇慘白。校園裏走過路過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看著我和小艾指指點點。經過昨晚對林闖那場酣戰,我們宿舍四個女生出了名,學校裏的人都知道英語學院有個不要命四人組,雞眼的時候會咬耳朵。
我故意遮住小艾的視線,怕那些說三道四的人壞了她的心情。企圖用一些對話喚起小艾的注意力:“小艾,今天陽光真好。”
她不說話。
“小艾,快要考六級了,你準備得怎麽樣了?”
她不說話。
“小艾,快看快看,那個男生好帥。”
她不說話。
我停住腳步,擋在柳艾的前麵,嚴厲地看著她說:“小艾,我知道你現在……”
“梁小優。”她打斷了我,慢慢抬起眸子,說:“別擔心我,我會振作起來的,但不是現在,我需要一些時間。”
很明顯她不想和我說話,我識趣地閉上了嘴。柳艾說,她想自己待會,我本不放心,誓死陪在她身邊,對於我表的決心,她絲毫沒還以感激,隻是悶不做聲,邁著機械的步子,眼神呆滯。我像個傻子似的跟在她身邊,她聽不見我的好言相勸,看不見我的如影隨形,我像個蚊子一樣在她耳邊嗡嗡嗡嗡,她視而不見。我著實找不到存在感,陪她走到噴泉旁邊的座椅上,我叮囑了幾句,決定給她一點自己的空間。她現在不需要陪伴,她必須有勇氣坦然麵對昨晚的事情,勇敢接受失戀的現實。
我邊往回走邊回頭看她,水池邊她的身影格外落寞,像一株衰敗的曇花,窮極了激情綻放過後,隻留下一場空無的念想。
兜裏手機短信提示音“叮叮”聲響,我掏出來看,竟是五千元的到賬提醒,我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是久久匯來的。上個月她給我匯了五千元錢,隻找了我一次就把我害得要命,我以為交易結束了,她怎麽又打錢過來?不行,我得找她說明白。拿起手機撥通她電話,對她說:“下午四點,市中心甜品店見。”
那天陽光很好,下午四點了,烈日斜穿進甜品店的廳堂,灑下一地璀璨。
久久坐在靠窗的位置,右腿搭在左腿上,有頻率地抖動。陽光攤在他烏黑的短發上,額頭微微滲著晶瑩的細汗,狐媚眼角挑得不可一世,腮邊透著桀驁不馴,唇稍稍歪向一邊,帥氣中透著俏皮,引來不少人的目光。
我一進店門,就看見了她,走到她對麵坐下。說:“等多久了。”
“等美女是一件幸福的事兒,多久都沒關係。”
“是你來早了,我可沒遲到。”
“……”
她無奈看我,說:“你這個人,一點兒浪漫細胞都沒有。”
“我有必要衝著你浪漫嗎?”
她挑起眉梢,說:“呦,梁大小姐貌似對我有敵意啊,不應該啊,我還以為你收到了我的錢,專程請我吃東西以示感激呢。”
“有這方麵的原因,但隻是一部分。”
“另一部分是因為我哥吧?”
她的聰明讓我折服,問:“你猜到了?”
她歎了口氣:“我想了很久,從咱倆說好這樁‘交易’開始,直到我第一次和你提起我哥的名字之前,你都沒有退出的意思。為什麽一提到我哥,你就突然變卦?”
“因為……”
她沒有讓我插話,繼續說:“我當著我哥的麵提起你的時候,他那眼神兒都不對,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哥被你這磨人的小妖精迷住了!您老人家這城府,深呐!以我哥為主業,以我為副業,把我們兄妹玩弄股掌之上!怪不得看不上我這筆小錢,原來背後靠山大著呢!”
看來,她已經完全扭曲了我的人品,更重要的是,扭曲了我對卓悟的愛。麵對她自以為是的猜測,我並沒有回擊,不是底氣不足,而是對有些人,你越辯解,就越砸實了你在她心中的猥瑣形象。
看我沉默著,久久笑了笑,接著說:“原本是我付你工資,你來幫我演戲的。誰曉得現在我付了你工資,還得幫著你演戲,我心裏不平衡呢。”
我說:“隨你怎麽說,但是謝謝你。”
“謝我什麽?”
我回答:“謝你沒有把咱們之間的事情告訴卓悟,我知道,你要是想拆穿我,早就拆穿了。”
她說:“不用謝我,我那樣做是怕傷了我哥的心,與你無關。”
我有些心酸,與久久相識之初,充滿了好奇與感激,真心想結交她這個朋友。可現在,不知怎地變成了利用關係,而我,不得不拿出一副談判麵孔與之相對——雖然我並不擅長這樣做。原本兩顆真心,怎地就化成了假意假情,甚至惡語相向?
我說:“隨你怎麽說,我沒必要去感化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何苦真心對你。”
她呸了一聲:“真心從來不談金錢,別把你自己冠在情誼的帽子之下,借著情義的名聲追著金錢跑。敢當婊.子,就別立牌坊。”
聽到這裏,我已經遏製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拍桌子,咬牙切齒地說:“咱倆的交易,到此為止,像你這種傲慢又自大的人,最好離我遠點!”
她也不生氣,依舊翹著二郎腿。我剛要拎著包轉身,被她一句“等等”叫住了。我沒理她,繼續朝門口走。她聲音高了八度,說:“你不怕我跟我哥瞎說了?”
一句話戳中了我的軟肋,我定在原地。
她指了指座位,說:“回來坐下,年輕人脾氣別那麽大,還沒談完呢。”
我冷冷說:“沒什麽好談的。”
她說:“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咱倆之間的交易,現在由不得你做主,不是你想結束就結束的了。”
“什麽意思?”
“回來,坐下,放心吧…我又不會吃了你。”
我回到座位。
她說:“小優,咱倆的這筆生意,你賺大發了!”
我扭過頭,沒說話。
她接著說:“你看,本說好每個月你陪我四天的,上個月我隻找了你一次,但工資一分沒少你的,不是麽?又沒讓你賣身賣笑,你有什麽虧的?!…我知道,你現在目標是我哥,有了我哥以後,你自然不必把我放在眼裏,他是家裏唯一一個男孩,財大氣粗,以後家族的財和權都會繼承給他,你想要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我沒意見,隨你便。”
我懶得理她,總算看清了,卓久久這個人,滿腦子都是算計和利益。
“但是呢~”她接著說:“在你義無反顧地追求我哥的道路上,很不幸地出現了一個小插曲…那就是我嘍。上次你也看見了,桃子不是那麽好分手的女人,我想甩了她,就必須有個正當理由。你現在要走的話,我這邊豈不成了一鍋糊粥?”
我皺著眉頭,唧唧歪歪地說:“卓久久,我不想繼續跟你糾纏下去了,大不了,我退款!”
“我說過!”她拍著桌子,身體朝我逼近,頓著氣息說道:“現在,不是你想退出就可以的,決定權在我的手上。”
她摸了摸我的臉,輕鬆地說:“美人兒,幹嘛繃著個臉,笑一個嘛。”
我僵硬地打掉她的手。
她重新翹起二郎腿,說:“我也不想逼迫你做任何事,我是沒辦法,放心,你隻要肯幫我,我也必定信守諾言,你和我哥的事情,我一點都不參與。”
我反問:“不想逼我?那你現在在幹什麽?到底誰更假情假意?”
她說:“那我們彼此彼此吧。對你,我真的不用付出任何真心,你在我這裏本就一文不值。”
我說:“有必要把我踩到這個地步嗎?當初,我幫你的時候,是為了報答你在危急關頭的挺身護救。當時認為你有義氣,甘願為陌生人冒險。如今看來,我大錯特錯了。”
“別弄那些虛頭巴腦的了。互相譏諷沒什麽意思,我說這些話,就是為了讓你知道,你現在沒有資格談退出,youknow?”
我看了看她,還是那麽帥,比卓悟還帥,帥到讓我惡心。原來她在卓悟那裏幫我圓場並不是為了幫我,而是早就算計好了今天這一步。卓久久啊卓久久,你的世界裏,有人性二字嗎?轉念想到初次相識那天,她對我舍身相救,還有她與桃子分手的那天,她流下的那些眼淚,跟眼前這個久久相比,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何如此邪性又難以捉摸?
看我不說話,她認定我妥協了,說:“很好,我慶幸能在半個小時以內梳理好你的情緒。過來吧,到我身邊坐下。”
“還有必要坐下嗎?”
她說:“當然有必要啊。桃子約我見麵,我告訴她四點半來這裏找我。”看了看表,說:“應該快到了。”
“什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吼道:“你怎麽不事先和我說一聲?!”
“我不就在事先通知你麽?”她強詞奪理。
我跟她那雙妖孽的眼睛對視著,她的眼神傲慢無禮,有著天生的自信。這種自信的目光卓悟也有,這特殊的家族氣質讓卓悟看上去頗具領袖風範,但在久久的身上,卻把他顯得年少輕狂。
“久久。”我叫了她的名字。
她一愣,不知為何我的語氣突然帶了一絲親近。
我繼續說:“其實,你對我如此無禮,無非都是為了在桃子麵前演一場精妙的戲罷了。不是麽?”
她沒說話,堅定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我繼續說:“像你這種富家子弟,若真是玩弄女人的風.流公子,分手不過一句話的事兒。但是…你安排了這麽多桃子不知道的幕後戲份,雖然桃子麵前表現得鐵石心腸,分手後又把自己哭得跟傻.逼一樣。作為你的幫凶,我雖然沒有資格談退出,也該有資格問問,你既然那麽愛她,為什麽又和她分手呢?”
毫無預兆地,她的眼淚就流下來了。左眼掉了兩滴,右眼掉了一滴,她趕緊擦幹。
這家夥,明明脆弱得要死,總是把自己裝得那麽欠揍。看見她真情流露,我心又軟了下來。
她嘟著粉.嫩的嘴唇,說:“不關你的事兒。”一瞬間,就著明亮的陽光,我竟將她錯覺看成了一個秀麗別致的女子。可笑,她本來就是女子啊。回身的功夫,再看她,又變成男孩樣了。
哎~我今年是犯了太歲吧?!怎麽無故招惹出這麽多的山貓野獸?想著一會兒桃子要來了,忍不住打了兩個寒顫,上次見她的情景還曆曆在目,那女子瘋癲起來不亞於梅超風啊。我暗暗歎氣,祈求老天保佑,今天不要出什麽事兒才好。